徐母喝口水,说:“不用不用。唉,大妹子,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来,我不怪你。谁让咱两家摊上这么个孩子,我也是没办法。大妹子不瞒你说,我家农村的,三个儿子,前两个不争气,没啥大出息,全家的希望都放在春风身上。卖锅卖碗凑点钱送他念大学,好不容易找个工作留城里,还指望他能光宗耀祖给老徐家争口气,哪成想……哪成想……”徐母说着说着流下眼泪,又把小花手绢掏出来了。
郎母听她说得伤心,触动自己的心事,轻轻叹口气。徐母边抹眼泪边说:“刚开始我也生气,我也着急,可他俩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死要活非得在一起,你说咱能咋办?”
“什么怎么办?”郎父听不下去了,沉声说,“用不着办!你回去告诉郎泽宁,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以后永远也别来见我!”
“哎呦大兄弟,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徐母腰一挺,埋怨着说:“哦,敢情你们男的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不是你儿就不是你儿,我们女的咋办?你们成天到晚在外面忙,孩子你带过几天?大妹子我不知道你啊,我生春风的时候,那罪糟的就别提了。难产,他脚先出来的,把我疼了整整两天,差点大出血把小命交代了。你们老爷们说不要就不要说不管就不管,那是我们女人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们哪能舍得啊,是不是啊大妹子。”徐母眼泪又流下来了,“打小春风身体就不好,总有病,有个头疼脑热的,我心里就难过,真难过。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刚上大学住寝室那会儿,我天天觉都睡不好,总梦见他被车撞了,走丢了……大妹子,你说咱做娘的容易吗?啊?大妹子,你都快十年没看着你儿子啦,十年哪,你还有几个十年哪,你不想啊?”
郎母忍不住也哭了,用手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掉。两位母亲握着彼此的手,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份只属于母亲的心疼、不舍、怨怼和哀伤。
郎父坐不住,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满怀愤懑心浮气躁。郎母终于说了心底的话:“大姐,我咋不想啊,做梦都想。可他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啊,竟然喜欢,喜欢男人,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见了亲戚邻居的面,我怎么说?脸都丢尽了……”
徐母说:“这好办,让春风当你干儿子。唉,大妹子,我觉着吧,俩人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比那些成天养小老婆打架玩不着调的强。大妹子,你俩都是文化人,应该比咱明白。就说以前吧,婚姻都是父母包办,谁要敢私底下眉来眼去发生了关系,那是要浸猪笼的。可你看现在,根本不算事儿,能结婚就结,不结婚也无所谓。没准过十年哪,这男的喜欢男的,还算潮流呐。”
郎母被她的歪理“扑哧”逗乐了,郎父皱着眉头站到窗台前抽烟。徐母见好就收,站起来说:“那行,我先走了,不打扰了。这两袋子东西全家里种的,绝对绿色产品,给你们带来尝尝鲜。”
郎母忙跟着起来:“那怎么好意思,你们一年累到头,种点东西也不容易。”
“没事没事,这算啥,你们老两口吃吧。”徐母好说歹说把东西留下了,郎母一直送到楼下,两个老太太又在院门前说了好一会话,这才分开。
郎母回到家里,看着地上两大兜子东西,抬头问丈夫:“老焱,你瞧,这咋办呐。”
郎父长长叹口气,心灰意冷一摆手,进屋了。
这天下午,正在公司的郎泽宁,突然接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母亲平静地说:“泽宁,有空回家来看看,你爸想你了。”
郎泽宁应了一声,喉头忽然哽住,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母子两个在电话里沉默很久,直到妈妈轻轻地放下了听筒。
晚上郎泽宁在餐桌上说出这个好消息,大家都很高兴。郎泽宁站起来,对徐母诚挚地说:“阿姨,这次多亏了您,谢谢。”
徐母抿嘴乐:“傻小子,还叫阿姨。”
郎泽宁愣了一下,随即喊一声:“妈。”
“哎。”徐母笑得合不拢嘴,说,“好孩子,以后你就是我干儿子,过年去乡下玩玩,别总跟春风分开了,啊。”
郎泽宁深深地感激这个开朗爽快的老太太,他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又酸又热又苦又甜。
两个人拿了两瓶珍藏的好酒,又买了两条好烟和一些营养品,穿得很郑重。把车子停在路边,一步一步走到楼下。
“你就在这里出生的?”徐春风问。
郎泽宁点点头,看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慢慢地说:“我出生时,这里还是一片平房,后来扒了重建的。”他知道徐春风故意说些别的话题,是想让自己平复心绪。他们进了楼门,一前一后走上楼梯。
上到三楼,郎泽宁一指左边的门,说:“到了。”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激动、紧张还有些许惶恐,但更多的,却是鼓励、期待和温暖。郎泽宁深深地吸口气,缓缓抬起手,敲响那扇紧闭的房门。
第39章 家长会(3)
郎泽宁其实很早就见过徐春风的大哥,那是在大三时的初冬,他大哥忙活完地里的庄稼,闲下来时,曾到学校来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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