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hui329
2748
字数:8389
第五十四章吃喝嫖赌
邓府占地甚广,布置华丽,亭台楼阁点缀,曲水流觞雅趣,莫说贻青等人
,即便出身官宦的谭淑贞看得也是挢舌。
「邓忍只是一介商贾,宅邸这间深布局按照大明的营造法怕是早已逾制,
被有心人抓住便是一条罪状啊。」
丁寿微微一笑,道:「翁泰北当权时,谁会去触这个霉头,如今翁大人失
了势,这点小事又不值得一提,大明开国百十年来,废弛的又何止一个营造法。」
谭淑贞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丁寿首看见,笑道:「无须担心,如今我这四品官按律可有正堂七间,
何况这宅子又不是只用来住的」向着走来的一行人一指,「不还有他们么。」
李怿母子在一队锦衣卫押解下来到了近前,李怿面色憔悴,见到丁寿畏惧
的向尹昌年身后缩了缩。
丁寿脸上满是笑意,微微躬身施个半礼,道:「大妃母子对这宅院可还满
意」
尹昌年玉颜不见喜怒,淡淡道:「蒙上国恩典,全了罪臣性命,如今我母
子寄人篱下,怎敢有半句怨言。」
「此心安处是吾乡,大妃心胸豁达,定能长命百岁,也许能等到与大君重
朝鲜之日呢。」
丁寿笑得灿烂,尹昌年看得越发可恶,冷哼一声,莲步轻移,带着李怿进
了为他们准备的院落。
丁寿转身吩咐谭淑贞道:「将这院落收拾收拾,改成朝鲜样式的,务必要
让大妃母子宾至如归。」
谭淑贞垂首称是,迟疑道:「府中人手怕是不足」
「护卫可以让杜星野调配锦衣卫,府中下人就由你从人牙处购置吧。」
丁寿正安排府中事务,高文心过来禀告,「老爷,尚膳监有位公公来访。」
************
「哈哈,听闻丁老乔迁之喜,咱家特来道贺,恶客临门,未及通传,还
请不要怪罪哦。」罗祥仍是一副富家翁的打扮进了厅堂,未语先笑,一身肥肉
跟着乱颤。
「公公折煞小子了,前番蓬莱客栈援手之恩还未及报,这里且容在下拜谢。」丁寿说着就要弯腰行礼。
罗祥一把托住他的双肘,笑道:「见外了不是,老哥哥隐瞒身份在先,后
又不告而别,才觉得愧对兄你呢。」
「公公休出此言,您乃宫中显贵,小子如何能与您称兄道。」丁寿推脱
道。
罗祥脸上笑容忽地一敛,冷冷道:「怎么,丁大人可是觉得咱家这身子残
缺不全,不配和您结交」
「公公这话从何来,在下出身东厂,与宫内诸位亲近还来不及,岂有小觑
之理,」丁寿连忙摇首,道:「既然罗兄折节下交,小便高攀了。」
「这才像话,」罗祥肥脸笑得如菊花绽放,「今日你我兄就好好喝上几
杯,叙叙旧情。」
「甚好,松鹤楼,小作东。」
「怎么,哥哥我来贵府一趟,连顿酒都不给喝么。」罗祥不满道。
「罗兄误会了,小这府中人手还没配齐,粗茶淡饭的怕是招待不周。」
丁寿一脸为难。
「师父」小长今刚从园子里跑了一圈来,小脸红扑扑的,进屋一见罗
祥,脆生生地喊了声「罗伯伯。」
罗祥喜上眉梢地应了一声,夸赞道:「小妮子几日不见,又漂亮了许多。」
「真的」长今高兴问道,这几日新见到的人都这么说她,小女孩被人
夸得欣喜,偷瞄了一眼丁寿,心中喜气不由降了几分,为什么师父从没夸过她
,总是跟那些胸脯鼓鼓的姐姐们嬉闹。
「长今别胡闹,唤贻青去松鹤楼订一桌上好酒宴送来。」丁寿转身对罗祥
道:「如此安排,可好」
罗祥唤住长今,连连摇首道:「不好不好,松鹤楼那帮厨子的手艺跟江湖
上卖大力丸的一样,哪能入得了口,带咱家去厨房,且露几手给兄尝尝。」
得,在罗公公眼里,京城名酒楼的厨子都是骗钱的把式。
丁寿连说不敢劳烦,罗祥一摆手,道:「既然兄家宴,就别来这些客套。」
长今在一旁牵着罗祥袍子,问道:「罗伯伯,你会做饭」
罗祥笑着弯下腰,刮了刮长今鼻子,道:「伯伯何止会做饭,你上次吃的
甜点也是我做的。」
小长今当即欢呼雀跃,「那伯伯教我好不好,将来长今好做给师父吃。」
「好孝顺的小娃儿,你要是想学,这身手艺传给你又有何妨。」
长今闻言迫不及待地拉着罗祥,恨不得立刻飞到厨房里。
看着二人的身影,丁寿暗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有做药膳的基因,怎么听
到做饭这么兴奋,话说也该找个教她医术的人了。
「老爷,梅太医来访。」贻红立在廊下脆生说道。
丁寿转头打量了一圈厅堂,这财神府这么邪门,想谁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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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世叔乔迁新宅,小侄冒昧来贺,请世叔恕罪。」看起来梅金书这些
日子在太医院混得不错,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金书来了,在太医院过的可还习惯」丁寿摆着一副长辈架势嘘寒问暖。
梅金书恭敬道:「劳世叔挂心,太医院藏书颇丰,小侄这些时日获益良
多。」
「外面毕竟不比家里方便,如今这宅邸空院很多,你收拾收拾搬过来住吧。」丁二爷浑然忘了当初是他把人家撵到太医院谋差事的。
梅金书还待推脱,怎奈丁寿执意如此,这个师侄武功不错,又精通医术,
这样的家庭医生兼职保镖,怎么可能错过。
梅金书只得答应,又开口道:「小侄还有一事劳烦世叔。」
「自家人,不用客气。」丁寿随意道。
「待小侄引荐一位同僚。」
随着梅金书目光,丁寿发现还有一名年轻人立在廊下院中。
在梅金书引荐下,那个文静的年轻人恭敬行礼,「小人太医院吏目李言闻
拜见丁大人。」
一旁梅金书介绍道:「进了太医院方知道子郁也是湖广人,近日来与他交
流医术,颇有心得。」
李言闻惶恐道:「先生此言过谦了,这些时日蒙先生教诲,实子郁之幸,
怎敢与先生相提并论。」
「好了,你二人在这就不须客套了,金书,你到底说的是什么事」丁寿
有点不耐烦,那边还等着开吃呢,早说早完。
梅金书眼神示意,李言闻还是踌躇一番才开言道:「此事与刘文泰有关。」
「刘文泰」丁寿纳闷,这位坑死皇帝的前太医院院判怕是骨头都凉透了
,好端端怎么又提起他来了。
待李言闻一讲,他才明白,敢情这位刘文泰生前办过一件大事,领衔编纂
了四十二卷本草品汇精要,对北宋名医唐慎微所著经史证类备急本草
纠补查遗,药分十部,共载药一千八百一十五种,可惜书成当年还未及刊行,
他就玩死了弘治皇帝,这套官修本草被束之高阁,藏于内府。
「大人明鉴,本草品汇精要由数十名医耗费数年心血,叙述精要,图
文并茂,若就此湮没,实非国朝杏林之福,求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将此书刊
行,则大人功德无量。」李言闻稽首道。
「内府」丁寿略一思索,道:「既然这书在刘公公管辖之内,择日金书
便与我一同向刘公公进言,请他拿个章程。」
李言闻千恩万谢,梅金书也躬身道谢,丁寿却提及别事,「金书,某此番
出使海东收了个女子。」
「世叔慧眼识珠,小师妹一定是冰雪聪明。」
丁寿得意一笑,「那是自然,她可是命中注定的名医胚子」
话还未说完,小长今嘴里叼着个水晶蹄髈,满嘴流油地蹦了进来,「师父
,罗伯伯催您入席呢。」
一抚脑门,丁寿无力地指着长今,道:「就是她了,金书看可还堪造就」心中琢磨是不是该给这小丫头节食了,别名医还没培养出来,却先成就了个
吃货。
梅金书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番长今后,赞赏道:「小师妹眉目清朗,聪秀
灵慧,倒是个学医的苗子。」
「哦」丁寿又燃起几分希望,道:「那金书可愿传授医术于她」
「恕小侄无能为力。」梅金书摇头。
「这是为何」丁寿奇怪,梅金书可还没拒绝过他什么事。
「医术传授,需要明晰人体穴位构造,难免肌肤相亲,如非夫妻血亲,实
不宜男女相授。」梅金书恭敬道:「小师妹年纪虽小,终究是男女有别。」
丁寿张了张嘴,想说不在乎,小心思里却还不愿自家女徒被别的男人按
来摁去。
梅金书微微一笑,继续道:「若世叔有心,小侄可推荐一位女医给小师妹。」
丁寿百无聊赖,随口连问道:「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医术如何」
「医术自不必说,曾到梅家庄向家父请教,家父多有赞誉,是南直隶人士
,姓谈,名允贤世叔,世叔,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丁寿张大了嘴巴,久久不闭,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女医明妃传
这tm哪儿跟哪儿啊。
************
刘瑾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堂下的丁寿与梅金书。
那日听了梅金书细说,丁寿才知道朱祁镇驾崩时那位谈允贤也才三岁,朱
祁钰死的时候她都没出生,别说搞出什么狗血事儿来,这二位她连见都没见过。不过丁二爷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得空便带了梅金书来面见刘瑾,
谁知说了托付之事后刘瑾不发一言,让他心里直犯嘀咕。
半晌,刘瑾终于开口:「梅大先生请暂避,咱家有事与寿哥儿细说。」
待梅金书退下,刘瑾勾勾手指,让丁寿近前,轻声道:「你是猪脑子」
「啊」丁寿错愕。
「你可是觉得与皇上的关系亲近到可以不顾先皇崩殂的地步了如今朝廷
内外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睛我们的错处,要不是有皇上这份信重咱家早就死无
葬身之地,你却要把这份情分毁掉,可是嫌咱家命长」刘瑾盯着丁寿冷声道。
「公公,属下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是小事一件,对您不过举手之劳,
才敢应承下来。」丁寿心中忐忑,要是刘瑾这棵大树倒了,他们东厂这些猢狲
日子绝不好过。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虽是小事,可被有心
人操持,难保不会成为大祸。朝堂之上处处凶险,咱家每进一步都如履薄冰,
才有了今天,断不会授人以柄。」刘瑾阴测测地说道,随即冷笑一声:「何况
,宫里想让咱家死的人绝不比宫外少了。」
「属下这就把那个李言闻赶走,断了他的念想。」丁寿转身就往外走。
「来。」刘瑾喝止道:「你已经应了人家,若是出尔反尔将来谁还托庇
于你,无端砸了我东厂的招牌。」
「那怎么办」丁寿两手一摊。
「那个叫李李什么来着」
「李言闻,太医院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吏目。」
「那小子说的也有道理,这套医书若刊行于世,确是有利民生,不过」刘瑾狡黠一笑:「不过却不能是刘文泰领衔编纂的,让姓李的那小子重新校
对增补,事后换个名字刊行。」
这也行说实话,丁寿对那位治死了两个皇帝的刘文泰所编纂的医书心中
也是没底,不由问道:「若是发现错漏呢」
「那更好,再给那死鬼添个罪名,灭了他满门。」刘瑾满不在乎道。
老太监这副视人命如草芥的样子让丁寿脊背发凉,硬着头皮道谢:「属下
无状,劳公公费心了。」
「知道就好,你那女娃儿徒怎么样了,怎么没带她来见」
「那小丫头这几日跟着罗公公学厨艺。」丁寿笑着应承,又想起一事,笑
道:「罗公公倒也有趣,那日在蓬莱客栈还说笑他常食人肉」
丁寿自顾说笑,却不见应,细端详刘瑾吊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难道」丁寿笑容有些发僵。
刘瑾点了点头。
敢情罗胖子还真是个食人狂魔,丁寿还以为那胖子是故作神秘,言语欺哄
,这宫里面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他会不会一时兴起把长今给吃了。
「那小丫头不会有事,」刘瑾似乎看穿了丁寿心思:「罗祥原本是个菜人。」
「菜人」这个词语丁寿听着新鲜。
「所谓菜人,就是用来做菜的人。」刘瑾慢条斯理道。
丁寿明了,自古以来逢大饥之年易子而食的事并不少见,五胡乱华之时视
汉人为两脚羊,明朝晚期北方大旱,人肉更被明码标价,可现在不是明末啊,
大明预备仓尚有余粮,江南也没有东林复社那帮杂碎带领的同善会带头抗税,
无论以工代赈还是钱粮救济,都有余力,怎么就出了菜人了。
「罗祥幼时便和妹妹被卖给大户人家做了菜人,」刘瑾看出丁寿心中疑惑
,继续道:「奇怪么穷人饿极了吃人,有钱人山珍海味吃腻了,也想尝尝人
肉的滋味,罗祥命大,那人家觉得女孩儿肉嫩,先吃了他妹妹,他磨断了绳索
,趁夜逃了出去。」
「后来呢」只为口腹之欲而食人,丁寿只觉人性之恶。
「罗祥再出现时学了一身功夫,将那豪强的家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逼着
那人一口口吃掉,最后他再把那家伙吃掉。」
「那罗公公怎
么进的宫」这报复手段也够暗黑的,丁寿心道。
刘瑾振了振衣袖,接着道:「那户人家也是当地一霸,上交官府,下结江
湖,黑白两道都欲拿他,说是为民除害,可惜,大都成了他的盘中餐,人厨子
之名,恶声昭彰,他无处可去,就自阉进了宫。」
「宫中贵人就不忌讳」丁寿纳闷道。
刘瑾悠悠道:「宫里面的人,谁还没有点辛酸过往。何况罗祥厨艺精湛,
皇上就离不开他做的甜食,自没人不识趣地翻那些旧账。不过么」刘瑾揶
揄地看着丁寿:「常有得罪罗祥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尸骨不存。」
刘瑾很是满意丁寿睁大眼睛惊恐的样子,「去把梅金书唤进来,咱家找他
有事。」
看着丁寿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刘瑾笑得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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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拜见公公。」梅金书恭敬行礼。
「梅大先生,咱家最近身体不适,请您给看看。」刘瑾招呼道。
「学生斗胆,请为公公把脉。」
刘瑾伸出手腕,由着梅金书切脉,仿佛不经意道:「常听梅大先生称呼寿
哥儿世叔,不知梅丁两家是怎生的世交」
梅金书双目微闭,手指感受着刘瑾脉络,恭敬道:「具体情由学生也知之
不详,只是谨遵父命。」
刘瑾轻哦一声,「不知梅老先生何处,咱家也好当面请教。」
「家父身染沉疴,闭关静修,久不见外客。」
「梅老先生神医之名享誉杏林,竟然也会染病」刘瑾眼皮微抬,扫了梅
金书一眼。
「能医者多不能自医。」梅金书神色不变,收手指,抱拳道:「公公脉
象平和有力,不像有疾在身。」
刘瑾将手腕缩袍袖之内,缓缓道:「许是梅大先生学艺不精,还是请梅
老先生入京诊治吧。」
「这个」梅金书面露难色,「家父脾气古怪,怕是不能应召。」
「冲着寿哥儿的面子,咱家相信老先生会来的。」刘瑾嘿嘿一笑,胸有成
竹。
************
午后,风和日丽。
一身白衣的白少川风姿翩然的步出东厂,门旁矗立的番子躬身行礼,白少
川点头礼。
才行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白公子。」
剑眉轻蹙,虽不情愿白少川还是扭过身来,抱拳施礼道:「郭三小姐请了。」
一身红衣的郭彩云几步走到近前,玉面羞红道:「白公子,不想今日偶遇
,真是有缘。」
充作门卫的东厂番子相视一眼,抬头看天,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道:小
丫头在东厂大门前堵了快两个时辰了,竟然说偶遇,骗鬼去吧。
白少川潇洒一笑,「今日白某得了差遣,甫一出门便遇到三小姐,果真是
巧了,郭三小姐请自便,白某还有公事去办,恕不奉陪。」
言罢转身要走,郭彩云心急的口不择言道:「白大哥留步。」
白少川转身面露惊诧,郭彩云自觉失言,雪白脸蛋涨得通红,掏出一物扭
捏道:「在下有一物送给公子。」
白少川接过,见是一个用料上乘的荷包,至于做工,可以说惨不忍睹,「
这是」
「这是我亲手绣的。」郭彩云螓首低垂,声如蚊呐。
「无功不受禄,在下不敢收。」白少川推辞道。
郭彩云闻言抬头急急道:「去岁牡丹园多蒙公子援手,这只是聊表心意,
请公子笑纳。」
「牡丹园之事白某只是恰逢其会,丁兄及梅老先生出力甚多,在下不敢贪
天之功。」
「白兄这话说的在理,算起来这荷包也该有丁某的一份。」丁寿不知何时
冒了出来,一把拿过那只荷包,左看右看,啧啧怪道:「这上面绣的是什么」
一见丁寿露面,郭彩云扭身想走,听了此言还是忍不住道:「那是燕子。」
「这么胖的燕子分明是只鸭子。」丁寿连连摇头,「哪家的女红,这女
子怕是找不到婆家喽。」
听了这讽刺话语,郭彩云低头看看针眼密布仍然红肿的手指,眼泪如同断
线珠子般流下。
白少川看了不忍,「丁兄」
「白兄慎言,这是兄家事。」丁寿身形一转,飘到郭彩云身前,「不许
哭,背着男人勾搭汉子,这是要浸猪笼的。」
「什么猪笼啊」一个娇嫩的女声从身后响起,丁寿暗道不好,侧头看去
,一个黄衫少女与两个容貌相近的美貌女子玉立亭亭在不远处。
丁寿干笑几声,「锦枫,你怎地来了,还和郭家几位小姐在一起,哈哈,
真是好巧」
「你还说从高丽来也没想着去找人家,枉费人家为你担心。」骆锦枫
琼鼻一皱道。
丁寿大呼冤枉,「愚兄归心似箭,就是为了能早日见妹子你,今日本就打
算去你的。」
骆锦枫面上微微一红,嗔道:「当着这么多人说什么疯话。」顿了一顿,
又不相信的问道:「今日真的是去我」
丁寿指天发誓,从怀里掏出一件锦盒,「这几日若不是操持这东西,早就
去你了。」
骆锦枫满脸疑惑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支盘珠卧凤钗,整
支凤钗由珍珠串联而成,凤身和凤尾由淡绿色的玉石连接,做工精巧。
「这是」骆锦枫惊喜道。
「不错,这就是那日正阳门外你喜欢的那支珠钗款式,此番出使得了不少
东珠,这几日让内府工匠赶制,就为了搏妹子一笑,可还满意」丁寿暗暗擦
汗,幸好今天带了这珠钗出门,要不然这关不好过啊。
「难为丁大哥惦念小妹了。」骆锦枫笑靥如花,忽地想起什么,「刚才你
和郭家小妹说什么猪笼」
「啊,那个,那个白兄啊,郭三小姐一番苦心绣了这只燕子,虽说体型不
堪了些,可也不用说配上竹笼吧,这让三姑娘情何以堪,瞧瞧人家都哭鼻子了
,快把这荷包收起来,给人姑娘道个歉。」丁寿一边说一边紧着使眼色,满是
哀求。
白少川一副瞧不起你的表情接过荷包,躬身向郭彩云道:「白某谢过姑娘
美意,适才言语不周,请姑娘海涵。」
骆锦枫厌恶地看了一眼白少川,过去挽住郭彩云,道:「彩云妹妹,犯不
着为这样男子伤心,他哪里知道为了绣这荷包你平白吃了多少苦。」
「不,不,不是」郭彩云不忍心上人被人误解,有心要为白少川辩解
两句,却见到丁寿恶狠狠的眼神,左右为难,掩面而去。
「小妹,你」郭依云一指丁寿,气恼着要将当日之事说出。
大姐郭飞云持重得多,一扯二妹,摇了摇头,她不知骆锦枫和丁寿的关系
,可那日汤泉的事说出来对三人名节有碍,且得罪锦衣卫对她们这些绿林人士
终不是好事,「小妹要紧。」急急追了过去。
「郭家姐姐,等等我。丁大哥,我们改日再叙。」言罢骆锦枫白了一眼白
少川,跟了过去。
丁寿暗吁了口气,抱愧道:「白兄,委屈你了。」
折扇轻敲掌心,白少川幽幽道:「女人一个已是麻烦,你如今真是麻烦透
顶。」
************
面对熙熙攘攘人流,丁寿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今日本要去骆锦枫的,
结果也不用了,以后遇到她和那几只燕子在一起还得劳心解释,女人多了果
真是麻烦。
他正在愁眉苦脸,肩膀突然被人敲了一下,扭身看,朱厚照一身文士袍,
笑嘻嘻的立在身后。
「皇」见朱厚照面色一变,丁寿立即改口:「公子,您怎么从家里出
来了」
近来刘健和科道官儿们连着进谏,劝阻小皇帝观游,连一向伴在朱厚照身
旁的张永都建议在宫中修身读书,减少外出,怎么这位爷又偷溜出来了。
看朱厚照身边不见贴身侍从的张永,丁寿低声问道:「张公公知道么」
「这叫什么话,张永也是奴婢,公子爷要出来玩还要他准许不成。」一个
身材微胖,管家打扮的人说道。
另一个同样打扮,身形瘦削,面色漆黑的人接口道:「老马说得不错,公
子爷要干什么何需别人来聒噪。」
朱厚照很满意二人的话,一指他们道:「魏彬,马永成,还不给丁大人见
礼。」
丁寿连忙止住二人,「二位公公就别客气了,既然公子爷白龙鱼服,咱们
就免了这些俗礼吧。」
「也好,」朱厚照张目四望,「既然碰到了,你就随我们一同逛逛吧。」
于是君臣四个人就在大街上四处闲逛开来,丁寿才知道朱厚照还是一位砍
价高手,逮到一个摊铺就和人讨价还价,一番唇枪舌战价钱落下来了,他转头
就走,丁寿被老那杀人眼神看得脸发烧,只有掏钱买下,没一会,他和魏、
马二人就拎上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顺带一说,明朝皇帝虽长在深宫,还真不是「何不食肉糜」的,比起大
清皇帝惊讶大臣早餐竟然吃得起鸡蛋的情商,明朝皇帝清醒得多,隆庆皇帝喜
欢吃长安街的果饼,尚膳监和甜食房开价几十两银子给做了一份,隆庆吃完后
告诉他们,这果饼五钱就可以买一大盒,坑了皇帝的内臣们战战兢兢低首认罪
,隆庆皇帝哈哈一笑也就完了。
这时朱厚照又被一家巨大门脸的店铺招牌给吸引了,一个硕大银钩高高挂
起,再无旁的文字,店内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朱厚照看不出名堂,抬腿就往
里进。
丁寿等要跟进去,在店前被人拦住,「几位,这是赌场,当铺在斜对面。」
马永成肩扛手提着一大堆东西,尖着嗓子叫道:「混账,爷们像需要进当
铺的人么」
「不像,」那店伙摇了摇头,又道:「可几位这大包小包的也不像是进赌
场玩两把的,几位爷见谅,银钩赌坊店大却不欺客,您别让小的为难。」
「说得好,既然贵店不欺客,这些东西就劳你看顾了。」丁寿早已不耐烦
,将这堆东西往地上一扔,奔了进去。
魏彬和马永成有样学样,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一扔就追了进去。
店伙看着这一地零碎,哭笑不得。
经这么一会儿耽搁,丁寿进店已然找不到朱厚照,这店内格局可比大同的
富贵赌坊大得多,大堂边上还有许多套间,乌泱泱的人头,丁二爷可是犯了愁。
还是魏彬二人熟悉朱厚照爱热闹的性子,终于在人最多的台子边找到了小
皇帝。
「开大,开大。」小皇帝脸红脖子粗,大力挥舞着手臂。
庄家揭开骰蛊,竟是小,朱厚照一阵捶胸顿足,见了丁寿一把抓住,「来
得正好,我刚把玉佩输了,借我些银子翻本。」
「您怎么还玩起色子来了」丁寿苦笑道。
「这东西叫色子看他们玩这玩意大小分明,输赢立见,真是痛快。」朱
厚照兴奋道。
丁寿笑了笑,他缺银子那阵子也没到赌场来,人家也是开门做买卖,这玩
意对他跟抢钱没什么分别,如今既然是哄小皇上高兴,就委屈下赌场吧。
「谈什么借,在下出银子做本,赢了五五分成如何」文华殿算是同窗,
如今再一起分赃,这关系应该更进一步了吧。
朱厚照果然答应,丁寿笑着递过一锭银子,小皇帝拿着银子,犹豫问道:
「这把押大还是小」
「您随意,反正押哪个都是赢。」丁寿笑着把手指按到了赌台下面
「哈哈,又赢了。」朱厚照身前已经垒起一堆银山,过瘾得很,刘瑾成天
说内库没银子,这银子来得不挺容易嘛。
「公子爷手气真好,财星高照。」魏彬一旁奉承道,他和马永成论资历比
不得刘瑾、张永,今日好不容易得到机会陪着小皇帝出来玩,只要把这位爷伺
候舒服了,将来好日子多的是。
「押小。」朱厚照又一把将银子都推了过去。
庄家哗啦哗啦又摇起骰蛊,刚一落地,丁寿就已听出「四四五」,只要将
「五点」变成「二点」,这局小皇帝就又赢了。
「开宝。」随着荷官唱和,骰蛊打开,「四四五,十三点,大。」
丁寿脸色一变,喝道:「你再仔细看看,分明是四四二,十点,小。」
手指暗中用力,那粒色子变成「二点」,可转眼间又变成了「五点」。
这群人里有高手,丁寿手指力道加深,可对方也跟着加劲,只见骰蛊里那
颗色子滴溜溜乱转,点数忽大忽小,摇摆不定。
「有鬼。」围观赌客呼啦啦散开,赌台上除了丁寿只有一个紫脸膛的华服
老者同样将手按在了台案上。
老者看着不断变幻的色子,沉声说道:「小赌怡情,年轻人,当晓得适可
而止。」
「老先生当听闻大赌养家,何必挡人财路呢」丁寿嬉笑道。
「若是江湖朋友一时手紧,老夫自当解囊相助,可这样明着砸场,却是不
把老夫放在眼里。」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受人施舍怎比得上自己凭本事拿呢。」
老者嘿声道:「老夫看你怎么拿。」双掌同时按在赌台上,将丁寿隔桌传
来的天魔真气消弭无形,色子稳稳停在「五点」上。
丁寿轻轻一笑,嘬唇作势,那粒色子腾空而起,飞出了骰蛊,被朱厚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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