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调头就走,走了两步,又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别急着给答复。”怕她拒绝得太爽快。
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只有抱着小本本的宝儿睡得香甜。
徐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姑娘,季云喜是林家赖以生存下去的经济来源,进芳和战文的工资,宝儿的天价医药费都得看他脸色……她比谁都清楚。
如何礼貌而不伤和气的拒绝他,如何陆续还债,如何凑后续医药费……这是一连串的问题。
等宝儿睡着,徐璐从他手里轻轻的拿出小本本,是当地信用社的存折。她随手翻开,并没有一串数不清的零。
想反,还很好数,个十百千万……一共是三万块。
相当于一条人命了,沉重到让她彻夜难眠。
季云喜也没睡好,做了一夜的梦。
成年男人的梦境,不会再是怪兽横行,绝命逃亡,绝大多数都只有一个主题。
毫不例外的,他又梦见那个女人了。抱着孩子哭得眼睛都红了,还要笑着求他送他们去医院,鲜红的血迹,印照着比哭还难看的笑。
那一瞬间,两个女人重叠了。
他小时候也磕破过脑袋,而且是后脑勺。家里老头只让找点蒿草汁敷上就行,是瘦小的母亲抱着他,用洗脸毛巾压在伤口上,翻山越岭,跑得鞋都丢了一只,给送到卫生院的。
大夫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后脑勺叹气,怎么现在才送来,这么重的伤,就不怕血流干吗?孩子爸是怎么回事,让你个女人送来,不会村里找个赤脚郎中吗?
他痛得头脑昏沉,却还能硬着嘴说:“我没有爸爸。”
母亲又气又恨,恶狠狠的盯着他,最终还是没舍得打他。
那个女人渐渐的又跟母亲分开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会动辄以死相逼,不会逼他做不喜欢做的事,不会什么,他又想不起来了。
她好像摸着他后脑勺没长头发的地方,温柔的问:“路生你这儿怎么了?”“路生你还痛不痛?”“路生你当时一定流了很多血吧?”
他想说我不叫路生,我不想长头发,是要时刻提醒自己,我就是个没爸爸的小可怜。刘光源曾劝过他,说深市有很厉害的整形外科医生,可以帮着植发,用黝黑的头发掩盖光秃秃的头皮。
但他偏不。
而且,手也不受控制的抱住她,把她狠狠的按在自己怀里。他不想她哭,不想她愁,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在他这儿都不是问题。
只要她跟了他。
他保证让她衣食无忧,让所有人都得看她脸色吃饭,让孩子有药吃,有血输。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看见她居然不穿衣服,裹了条浴巾,傻傻的看着他笑。
笑什么笑,这么大人了,还不会好好的穿衣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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