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道西厂苏子渊心狠手辣,最恶欺骗,如此被陷害定是早就恨死了她,却又有谁知道,他从良臣世家的翩翩公子变成现在可止儿啼的特务头子,何尝又不是为了她?
自小他只知道人但凡要做一件事,必是有最自私的目的,比如自己的父亲是为了家族繁荫世人称颂,比如圣上是为了皇权在握史书咏功,却也只有她,不计一切,不求任何回应。
最傻,却是最吸引他。
心疼尚来不及,又怎可能怨她?
苏子渊半跪在地上扶住那坟丘,捋了袖子便开始挖坟。用一双手,将泥土一捧捧推到旁边,然后再用十指继续刨,仿佛根本就不知疲倦,泥土很快便在脚下堆成另一座小丘。有汗水滴落在泥土里,混做一团。
这一夜尤其的长,直到有棺木隐隐露出痕迹来,天边已呈现出露白,苏子渊一双混满血水的手扶在棺盖上,忽而嚎嚎大哭。
那双平日里总爱故作风流拿着扇子的手早已血肉模糊,连指甲都被磨去,却依旧小心翼翼一寸寸擦着棺材上的泥,仿佛只要擦干净,那里面的人便能重新醒过来。
品净是被赐死,因而朝廷并未厚葬她,棺盖极薄,苏子渊使劲儿推了几下便开了,一具白骨露了出来,这是化骨毒的功效,仅三日便可让一具尸体化作枯骨。
“我以为他是爱你的,你为他做到这一步,可是有想过我也是会难受?”他的声音已是沙哑到不成样子,一边伸手小心将那白骨抱起,神智似是有些不大清醒。
“我带你离开,我们夫唱妇随狼狈为奸,我再也不会放手了。”他口中一直不住重复着这句话,想要将骨头从棺木中抱出来。
有大批黑影自在晨曦的光线下现出身形,团团将他包围,庆帝自断口处走出来,面色沉黑。
“朕本是要看在往日情面上饶你一命,但你苏子渊何德何能让她跪下来求我,她既然心里有你,你该死!”
苏子渊缓缓转过头来,满面都是泥土,混杂在脸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泪。
有影卫没控制好力道不小心便将手中箭矢射了出去,那箭头埋入他心脏,苏子渊淡着目光,却始终是笑着的,他的手里始终抱了那白骨,谁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玖】
【玖】
庆帝四年春,东西两厂倾覆合并,由庆帝亲自统领,自此天下再无锦衣卫。
同年六月,帝纳妃大典,世人皆知新妃容貌平凡,却是无人曾见过她的样子。新妃赐号为净,宠冠六宫,莫不为天下人道。
庆帝八年,帝携妃去东山祭天,途径冥山。
品净遮了面与庆帝骑马同行,这么多年,她还是未曾适应了那晃悠悠的步撵。转眼四载即逝,这些年竟是再未听到过苏子渊的消息,却也是知道,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
只是午夜梦回,却是没有一次不曾梦到他的无赖谩笑。
他许已经成了亲,隐姓埋名在哪处田间,有孩子绕在膝下戏耍,每每想起,转眼却满是宫中牢笼倾轧。如今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很早以前,自己也曾是爱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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