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椋想,他实在是太累了。
他看着他明显长了一些的头发,更苍白了的嘴唇和皮肤,以及经过一场庞大手术之后隐隐围绕在周身的、因曾和世界有过将断未断的联系而更凸显的... ...珍贵。
数小时后,曾站在手术室外却浑然不觉自己心上的那一点儿珍贵也不小心被打碎的黄椋,站在男孩儿的病床前开始后怕,不一会儿竟凭空出了一身冷汗。
黄椋看不出午犀下手术多久了,虽然人没躺在重症里,但面上的呼吸机还是没摘下来。他抬脚想要走过去,结果鞋子踩在地上冒出些声响,在这间除了医疗器械微弱的电波声之外恍若真空的病房里,一时间显得有些冒犯。
他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很怕吵醒午犀,虽然心里清清楚楚午犀这种还需要带罩的状态,鞋跟和地板的碰撞若是能闹醒他,医生估计都得给他黄椋送锦旗。
等到一步一挪地走到午犀的床头了,想伸手摸一摸床上人的脸,却都心里痒痒的觉得无处下手。
午犀长得好看。
这事儿打从一开始黄椋就明白得很,或者说,没人不知道的。
只因午犀虽是特立独行,但他的美丽却极为普罗大众。
美本是一种伤人的东西,可午犀却漂亮得并不尖锐,他面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个角落里每一处细微的弧度都是一种斯文内敛的风景。
黄椋自知有点斤两,从小也是被称赞着长大。他面部起伏很大,每一个棱角都很清晰的凸显出来,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看上去有些惊人,午犀和他相比本来是很有些不同的。
可当此时他被折磨得消瘦下来,脸上完美的几分留给斯文的余地被病痛一扫而空,鼻梁在脸上高高地耸着,下颚线清晰的宛若刀削。
那种特属于他的三分余地毫不留情地走远。
黄椋的心钝钝地抽了一下,为他脸上这点微小的变化。
好半晌凑过去吻了吻他左眼的那颗泪痣。
“咳咳... ...”
黄椋一愣,直起身差点把床头放着的白玫瑰撞倒了。
男人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只是保持着正常音量,黄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午犀。
看到他这个举动之后午正简有些玩味地笑了:“他听不见的,午犀对麻醉药的反应非常大,昏睡时间比常人多一倍。”
他说完,朝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黄椋感到某种温和的压迫,和午犀偶尔流露出的那种说一不二几乎师出同源,几秒后难得顺从地听从了指令。
黄椋跟在男人后面往走廊的尽头走过去,想着那儿现在估计还有他的烟味呢。
午正简并不会让人觉得非常年轻,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已经可以看出风霜的痕迹。但他的身材却明显经过严格管理,高大挺拔,裹在黑色大衣里头,像株百年雪松,散发着一股绵长的压力。
黄椋曾在午犀那个前任学长的面前施展过男人对于不到火候的对手的不屑,而此时这种难堪又□□裸地返还到自己的身上。
午正简看着窗外,有一会儿没有说话,刚刚还被父亲要求“长大”的黄椋不像个一脚跨出了青年的男人,倒像个对世事一窍不通的小毛孩,有些难安想往兜里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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