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小冯安静地把电脑屏幕转向顾卿禾,上面用红色圆点显示了顾九狸最有可能被囚禁的位置。
是距离c市郊区不远的一个化工厂的废弃仓库。
稍前一个小时,她抓到了一个胡胖子的手下当舌头。
虽然经过严刑逼供得出了不少有用信息,但是这小子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给出了大概方位。
一直深锁眉头的顾卿禾,破天荒地问周谨元要了一支烟,慢慢吸完了整只。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划过,夜色中闪着微弱的光,他狠狠掷飞了烟蒂,下定决心强攻。
虽是不得已而不得不强攻,但两个人心里都忐忑。
顾卿禾稳稳接住周谨元递来的一把巴雷特m82,有些不屑地弹了弹可以抵肩的特制枪托,“这枪据说不是没有批量生产么?那你手里有多少支?”
周谨元微微颔首,主动上前帮他调了调膛口装置,“不多。但杀人肯定是够了。”
卿禾难得的露出一抹欣赏的神情,瞄了瞄夜视镜,故意轻描淡写道:“不错啊,三个多小时就搞齐了装备,看来,咱们今儿这是携手一起打飞机去了。”
巴雷特狙击步枪m82,巴雷特大口径狙击步枪系列的开山之作,即使是后来被称为“一枪毙命”的m99,也难以掩盖其光辉。
一句卿禾口中的“打飞机”,就足以肯定它在单兵作战中的巨大作用,一枪一人,战争中完全可以轰掉一架小型机。
胡胖子不是有个空中私人座驾么?
甚好,那就当个移动靶算了。
二人相视一笑,颇有些泯恩仇的意味,只是悬着的心一直放不下。
莎士比亚说,我妻子的情人,就是我的朋友。
那一刻,也许两个人心中都飞快地闪过这句话来吧?!
经过短暂的安排和部署,小冯带五个人守住仓库的前后侧门,周谨元压不住顾卿禾,后者红了眼,说什么也要亲自上阵。
开玩笑,顾少爷岂能在后方干等枯坐,美其名曰静待捷报频传?
面对周谨元怀疑得甚至有些鄙夷的眼色,卿禾高傲地抬起下巴,一把扛起了十几公斤重的枪,快速瞄准。
一千二百米,远距离准爆头,这不是cs游戏。
枪口一热,子弹以不可思议的初始速度飞出。
顾卿禾轻轻闭了一只眼,作为回敬,向身边的周谨元递过一个颇为自得的眼神。
虎父无犬子,这句话还是对的。周谨元没说什么,抿紧了薄唇,握枪的手紧了一紧。
他要保证他没事,因为他是她的弟弟,骨至亲。
胡胖子到底是搞军火的,火力十足,虽然人手不多,但是弹药枪支充足,凭借着对地形熟悉,一开始相当占据上风。
双方半个多小时愣是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说是强攻,但毕竟投鼠忌器,周谨元和顾卿禾有些吃不准胡胖子搞什么猫腻儿,只是奇怪为何一直不见他的人影,反而都是手下在卖命。
他俩哪里晓得,胡胖子现在还晕死在距离美梦的一步之遥的门口。
“哎!咱们是在拍电影吗……”
卿禾瞅准了一个空当儿,扯着嗓子问周谨元。
因为激动,他脖子上青筋突起,两行汗从鬓角哗哗流下,白皙的脸上沾了不少爆炸带起的飞溅的泥土。
“你个傻逼,看着点儿……”
周谨元顾不上回答他的白痴问题,举枪就,远处的一个狙击手应声而落,子弹正中眉心。
那狙击手刚刚瞄准斯饲浜蹋钜坏憔鸵鄱饣?
真给力,周谨元多少年不爆口了,今天破戒了。
他腾出一只手按住顾卿禾刚要直起的身子,怒道:“这是狙击枪,不是冲锋枪!隐蔽你懂不懂?”
刚要回嘴,顾卿禾耳朵里传来“沙沙”的信号传输声音,他不敢大意,赶紧调大音量。
“顾少顾少!我们找到了一个地下室,侧门右转有个小楼梯……”小冯焦急的声音传来。
顾卿禾噌地起身,扔掉狙击步,转过后背上背着的一把大口径冲锋,突突突打了一梭子子弹做掩护,拽上周谨元就撤,示意身后的队员补上火力。
地下室。
“这老兔崽子怎么解决?杀了是不是有点儿便宜他了?”
小冯站在门口,端着枪,致的手工小牛皮靴子冲着胡胖子的大肚子就是一脚。
床边的顾卿禾充耳不闻,低垂着头,摩挲着九狸的手腕脚腕。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了她身上的枷锁,只是扯动间难免加剧了她原本的伤痕。
他抱着仍在昏迷中的九狸,谁也不让碰。
九狸的手腕脚腕全肿,淡淡的血丝噌在卿禾衣服上,屋里很潮,血腥味混合后的味道不好闻。
一旁的周谨元冲小冯打了个手势,静静上前,拍了拍顾卿禾的肩。
“卿禾,快松手,我们要马上带九狸上医院……”
回想起刚进来时看到的一幕,连一向冷静自持的周谨元,也不禁愤怒到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晕倒在门口的胡益!
顾九狸呈“大”字形被缚在床上,衣衫半褪,凌乱不堪,下身红肿湿润。
她面前的地上,还静静地躺着个摔坏的摄像机。
两个人都不敢肯定,九狸究竟有没有受到侵犯。
顾卿禾这才缓过神来,轻轻放下九狸,三下两下脱了外衣,披在她身上,打横抱起就往外走。
“去个狗屁医院,回家,把大夫叫来。”
经过小冯身旁,他压着声音冲她吩咐。
小冯点头,又冲地上的胡胖子跺了一脚,“顾少,这孙子咋整?”
顾卿禾头也没回,踩着楼梯慢慢往上走,露出一个狰狞的残暴表情,“咋整?等他清醒后摘肾摘胃摘肝,然后,活活打死。记住,把这儿给我平了,彻底平了!”
他第一次,有一种想把满清十大酷刑在这个畜生身上全用一遍的冲动!
漆黑略显冷冽的夜晚,星子稀少,东北的春天夜风干燥而冷。
白日里沉憋闷的天气,众人皆以为是要下雪。
哪知到了凌晨,终究只零星飘落了几丝雨,伴着冷的风,只让人觉得凄凉萧索。
周谨元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地握着方向盘,眼看着卿禾发动起车子,在他面前疾驰而过。
耳边忽然想起周谨姿某天对他的嘲讽,“你爱她?这天底下谁都可以爱她,但可惜你不行,你没资格,你保护得了她么?”
那女孩儿年轻却世故,到底看得比他自己透彻。
是以刚才,面对不远处,伤痕累累昏睡着的九狸,他第一次犹豫了。
一直同样奔袭的脚步迟疑,在门口驻足,眼看着另一个男人满眼伤痛满眼爱怜地抱着她,轻声哄着爱抚着。
他想告诉顾卿禾,他的爱和他的痛,一点儿也不比他来得少。
如果她死了……
我不会自杀,可我会比死痛苦一万倍,我会带着爱与悔恨,行尸走地过完一生。
这是我的罪,我要用继续活着,来赎罪。
可是思前想后,这事毕竟因自己而起,说与不说,还有区别么?
有人弯下腰,轻轻敲了敲窗玻璃,是小冯。
“周先生,我来开车吧。”
她笑得友善,瞄了一眼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的手,泄露了满腹心事。
周谨元点点头,下车,帮她开了车门。
“谢谢。”他沙哑的嗓音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
流线型的车身划过优美的弧线,呼啸而过,紧紧跟上前面的车。
离开了大概一千米远,小冯正在开车的手腾出一只,轻轻按了一个钥匙链一样的东西。
恐怖的火焰混着响彻云霄的爆炸声,划破宁静的郊区夜空,在他们身后升腾,响起!
落地,请开手机,亲爱的,我回来了。
齐墨一袭驼色风衣,高挑俊朗的身姿,在微风中大步前行,当真有衣带当风,飘然若仙之感。
他清瘦了一些,热带毒辣的阳光也把他原本不甚白皙的肤色晒得黑了不少,然而不增潦倒,平添霸气。
对于华白的出尔反尔,齐墨并不是十分在意,毕竟自己只是误打误撞。
至于华白最后说的那个似真似假的“威胁”,他也思索了一下,但毕竟,“术”是一种对大众太陌生的东西,他想要相信,都不知从何信起。
这次去欧洲,九狸的病情,他自然挂在心上,但是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关于欧洲军火势力的洗牌和重组。
老牌的意大利黑手党,新兴的俄罗斯港口势力,在以齐墨为首的兰登古堡几番调停之下,终于达成了短暂的共识。
只是在长远的利益面前,谁敢保证不出意外?!
是以他临走时,对顾卿禾说了那样一番话。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宝贝从来不关机,连睡觉都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他多次呵斥,可这恶习从来改不了。
一股莫名的焦虑浮上心头,正恼怒着,有电话进来。
利落地按下接听键,那边曹澜的声音焦急刺耳,“老齐,你在哪儿?”
“我刚回来,还在桃仙机场。”
他挑挑眉,一向沉稳的曹澜干啥火烧火燎,难不成……
刚要问,曹澜再次急急开口:“顾卿禾来电说九狸被人绑架了!”
“轰!”
齐墨心中最后一点侥幸轰然倒塌,捏着手机的手情不自禁地一哆嗦。
“叫老虎开车来机场接我。快……一点。”
他眯起眼睛,瞳孔如猫一般,盛怒下几乎缩成一线。
了有些憋闷的左口,他好似感受到她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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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脸上有着一抹病态的红晕,长长睫毛轻颤,眼下有着淡淡的黑圈,眉头紧皱,看得出即使是昏迷,她也睡得极不安稳。
瓶里的营养,一滴一滴,流得缓慢而匀速,另一端,针头深埋在她细细的血管里。
“刚才不是说没有大碍吗?怎么还不醒?”
医生走后,顾卿禾如一只困兽,抓着头发在床边走来走去,一会儿探她的额头,一会儿再去盖好本不凌乱的被子。
抬起眼,无言地审视了一下他的懊恼神色,周谨元用棉签沾了点儿水,往九狸干裂起皮的嘴唇上涂抹着。长时间的缺水,早已令她憔悴不堪。
“有点儿受到惊吓了,睡一会儿也好。”
他放下水杯和棉签,无限爱怜地用另一只手轻抚她披散着的长发。
睡熟的她,丝毫不像一个二十几岁的成熟女子,更像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狡黠的大眼睛盯着你,吐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
他闭闭眼,觉得满心满口都是苦涩。
一去不复返了呵……
顾卿禾狐疑地打量着周谨元呈现出的一抹难得的温柔神色,他第一次见到他还是小时候,躲在树后偷偷看着这个姐姐心仪的男人。
那么小,就懂得了啥叫苦涩和……
嫉妒。
现在,他在他的脸上,又见到了那种久违的宠溺和爱。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你倒是挺会照顾人。”
他抱着胳膊,几步踱到周谨元身边,斜着眼睛揶揄他,那欠揍的浅笑,倒是和某些时候的顾九狸,如出一辙。
到底是姐弟,连气人都这么像。
周谨元好脾气地一笑,不欲与他纠缠,就是想纠缠,也不急这一时半会。
卿禾讨了个没趣儿,心里懊恼焦急相交织,一把捞过水杯,重取了一棉签,继续周谨元未完的工作。
到底有些急躁,他没控制好力道,有些碰疼了九狸。
只听她“哎”一声,弱弱地申银了一声,痛得细眉紧皱,额头也有些濡湿了。
一个慌张恐怖的噩梦,黑色的浓雾重云一团团,她奔跑,躲闪,却逃不开,只能在未知的黑暗漩涡里越陷越深。
“哎……”
她纤细的身躯不停抽傗着,手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用尽全力大喊了一声,震得连耳膜都痛了。
其实,声音震耳欲聋只是她自己的感觉,听在周谨元和顾卿禾耳朵里。只是小而弱的轻吟。
两个人都有些紧张地迅速对视了一眼,齐齐凑上前,凑到她唇边,听她模糊的呓语。
“不要……不要过来……啊……”
她紧闭着眼睛,无意识地扑腾着四肢,高高肿起的手腕偶尔打在二人身上,痛得她直吸气。
周谨元抿紧唇,尽管医生检查后再三保证九狸没有收到实质的侵犯,但看她此时的反应,一定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所在才会这般惊惧。
生怕她乱动,弄断针头,轻轻握着她的一只手,小心地避开伤处,卿禾眼圈痛红,差点就要落泪。
碍于周谨元在场,他强忍着担忧,一句句小声安抚着九狸。
“乖……没事了……我是卿禾……卿禾在这儿呢……”
她的双和私密湿润,红痕乍现,两个男人都不是没有经验,自然看出了发生了什么,只是默契地没有互相点破。
就在两个人陷入思索时,剧痛中的九狸,“嗷”地惨叫了一声,一直紧紧闭合着的双眼转了转,眼皮不断颤动,她挣扎了许久,终是清醒了过来。
往日奕奕的大眼略显无神,散乱的眼神对不上焦距,她茫然地转动了两下眼睛。
感觉到身上传来温热,她如同一只受伤的幼崽儿,条件反地向身旁的热源偎去。
卿禾圈住她,不敢出声,怕吓到她,只是抬手轻抚她单薄的后背。
九狸一动,扯得身上发痛,手上脚上针扎一样。
眼前好像又出现了胡胖子那张肿胀如猪头的脸,小小的浑浊眼睛闪着令人作呕的情欲。
她喉头一紧,阵阵苦涩从空空如也的胃里翻上来,眼圈发酸,挣开卿禾的怀抱就干呕起来。
她许久没进食进水,吐了半天,也只是些许胆汁和胃酸,倒是勾起了满腹的恶心,眼泪顺着脸颊哗哗流淌,一时间止也止不住。
左手热毛巾,右手温水杯。周谨元面色深重,做起侍候人的事来,倒也不显得笨拙。
“来,擦把脸。”
他弯下腰,很自然地把杯递给卿禾,自己一手把住九狸的上身,细细给她擦拭着。
卿禾接过杯,拍着九狸的后背,给她慢慢顺着气儿。
一抬眼,对上周谨元温柔得几欲滴出水儿的眼神,他心里五味陈杂。
他本想救出九狸,就好好胖揍一顿这个扫把星周谨元,但是真的面对他,他自己都不晓得为什么,居然下不去手。
只是因为,他是她爱慕的人,是她的初恋,萦绕她整个少女时代的粉红梦想。
她和自己一样嘴硬,虽不说,但对于周谨元,她依然有情。
卿禾笃定这一点。更加笃定她爱齐墨。
也许她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心。
那她对于自己呢?
他没来由的一阵心酸。禁忌啊禁忌,他可以不管不顾,但她呢?
胡斯乱想着,手一抖,水洒出了一些。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赶紧清了清嗓,把杯子凑近九狸的唇边,半哄半强迫地喂了一点儿水。
她只喝了几小口,就嫌恶地转过了头,示意不要了。
九狸脑袋昏沉,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身子,抽了抽微红的鼻头,表情可怜。眯了眯眼,她说不上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大力推开嘴边的水杯,“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一头钻进卿禾怀里。
毫无防备,他被推得手一歪,杯子无声地落在地上,水溅到地毯上,湿了一大片。
刚转过身想要去换毛巾的周谨元,听到声音,急转身回头,却对上这么煽情的一幕。
她瘦削的肩抖动着,身后的长发凌乱卷曲着,发梢有些干,脆弱得宛如缺水的纤细藤蔓。
卿禾先是一惊,继而圈住她,下巴刚巧抵在她小小的头上,摩挲着她的发。
她紧紧贴在他膛上,汹涌而出的眼泪混着鼻涕尽数抹在他身上,瞬间打湿衬衫。
萧索落寞的表情只是一闪而过,周谨元抬脚欲走。
丢人不丢份的道理他懂,况且,这不算丢人,只是丢心而已……
他走得忒慌乱,几步就到了门口,几乎有那么几秒钟的犹豫。
他咬牙,一狠心,手刚触上冰凉的门把手,一声“谨元”猛地把他震回现实!
那是怎样的一声呼唤啊!
蕴含了太多的委屈、后悔、自责、伤痛……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其中,呜咽、哽咽、抽咽。
彼年彼时。
“谨元,我错了,我再也不逃课了……”
“谨元,我下回数学要是及格,咱们看电影吧……”
“谨元,谨元,别不理我嘛……小气鬼……哼……”
“谨元……”
几乎是无意识的喃喃,声音那么弱,可听在两个男人的耳中,无异于惊天动地!
潜意识中,受到了伤害,尝到了委屈,她还是会依赖于那个曾经笑容温和无害的男人,她的老师,她在十六岁时认可的神领袖和灵魂伴侣。
越爱,就越伤害。
为何世间的痴男怨女们就是不肯和不敢接受这个过于残忍冷酷的现实呢?!
像被烫到一样,卿禾的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撤回来,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没有抗拒她的依靠,却,不敢靠得更近。
原来,到底不是自己呵……我真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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