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银瓶撇过头,低声:“没什么。”
梳妆时,她想到这侍女昨日古怪的神色,心道:这两人一定早就知道谢显是男儿身,我昨日说那些话,她们肯定是觉得好笑了。又想,原来连宫外的侍女都知道他的身份,而自己为他侍疾,被他轻薄,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可这些人又是怎么知道谢显身份的呢?她忍不住问出来。那侍女正给她梳头,闻言,轻轻一笑,道:“姑娘多虑了,奴婢也是在被我家公子送来此地之后,才知道三公子便是那位谢贵妃的。不过,奴婢多年以前确有见过三公子呢。”
姜银瓶望着镜中看起来二十上下的侍女,明白过来,她说的应是前梁的时候。谢显说他和刘湛是旧友,想来,他们也是年少的时候就认识了。
“谢三公子那时候,可是名满长宁呢,在世家大族里,没有哪家的闺秀不想嫁他。”侍女说起这事,脸颊微红,语气竟有些怀念。
姜银瓶:“哦,他这么厉害?”
侍女轻笑:“姑娘不是长宁人吧?那时候,谢三公子的风光可说是一时无两,年纪轻轻,便被各家名士奉为座上宾。奴婢那时还听过一件逸闻,说谢三公子与一群郎君赊酒喝,在酒铺里留下一张欠条,过了几日,有一先生登门,以百两购得那张欠条。那掌柜的先前不识其中原因,后来知道那欠条是谢三公子所写,而谢三公子的字,在当时已是千金难求,那掌柜的当场捶胸大哭,懊悔不已,从此便闭门谢客了。”
姜银瓶呆住,她也不是完全没听过“杨谢仙才”的名号,只是年她毕竟不是京人,未曾见过他纵横恣意的少年时代,也终究是不及这里的人对他们当年的盛名了解。对她来说,谢显这个名字,更多是和“亡国”、“灭族”、“天妒英才”等这些消极的词汇联系在一起。她想象不到,如果他曾有过那样一个风光而华盛的少年时代,又怎么会容忍下后来这黑暗压抑、充满屈辱的四年……
“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她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小声喃喃。
侍女道:“那时的京中年轻子弟,无不以谢三公子马首是瞻,我家公子十分仰慕谢三公子的才华,那时候,他还常常带着奴婢假装游山玩水,制造和谢三公子的偶遇呢。只可惜……”
说道这里,侍女欣喜的神情一滞,忧虑地看了姜银瓶脸色一眼,尴尬笑道:“还是不说了。姑娘梳这髻真好看。”
姜银瓶也知道她原本想说什么,无非就是王朝更迭,谢家满门被抄,谢显也成了如今这幅模样。这些都是些伤心事,不想也罢。
吃过早饭,姜银瓶终于想起来昨日便不见踪影的阿极炀,她问过侍女,那侍女也并不隐瞒,引着她便去了西边的一个院子。
跨进院子,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正仰头灌酒的王子殿下。
阿极炀看到她,还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双眼睛冒着火花,牙关紧咬,重重砸下手中酒壶。姜银瓶走过去,鼻尖动了动,歪头道:“殿下,您酒壶里装的不是酒吧。”
阿极炀一怔,把酒壶扔到一边,恨声:“你和那狡猾的小子合起伙来骗我,亏我还想把你们一同带回靺赫!”
姜银瓶:“我与殿下是同病相怜,何来欺骗一说。”
她语气低落,阿极炀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了半晌,冷笑:“你不会说,你也才晓得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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