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议论声四起,纷纷指责千大人枉为史官,对钟武的无道行径却还是不敢大声喧嚷,只相互间用嫌恶的表情对叹。
“都是你们一面之词…史册所载若假,你们自说自话就可当真吗?”皇帝大叫,心中还存有侥幸,“你说,你说父皇迫害他们,可都活生生站在这,分明是你撺掇……”
“皇上,”渊澄脸色一沉,眸光冷若凝霜看定了皇帝,“时至今日,臣还尊称你一声皇上,是因为你不像他那般狠辣,你尚有仁义之心,能辨是非。同在这深宫长大,你父皇对你们几位皇子如何,大可不必我来赘述。他把天下视为己有,独掌权柄,何曾为你筹谋过半分。诸多事实皆是他累累罪行的确证,你却不敢承认,拼力维护,是要代他受过,去面对世人的口诛笔伐吗?”
皇帝怔怔,被这番话锥了心刺了骨。前半生的纵情享乐早将他的家国之心摧毁殆尽,他的雄心壮志也已丢在温柔乡里消失无踪。此刻所能想到的,唯有往昔种种的冷落疏离。加盖玺印的檄文,受难者的亲身指证,无一不是凿凿之词,传袭到他手中的天下如是千疮百孔,却要毫无过错的他父债子偿吗?
安陵王毕竟知命之年饱经沧桑,可没这么轻易动摇,他狠嗟一口,看一眼皇帝,目光坚定无比,试图激励见颓的皇帝,“皇上,别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为掩饰他的不臣之心。这些所谓的前齐之臣,当真为先皇迫害,如何死而复生,皇上所言不错,决计是怀敬王有意撺掇!”
皇帝果真被这番话鼓舞,眼中凄迷倏然收敛。
渊澄盯着他失望摇头,“你就这么没有主见吗?既如此,”他走向金殿前方,面对百官,“我只能坦白了。文大人他们并非死而复生,当年奉命剿杀他们的就是我。只不过没有赶尽杀绝。”
一众人倒吸冷气,纷纷抬起头来,但看他浑无异色,将灭门惨案说得轻描淡写,好不叫他们心底的大鼓捶得更猛,面色生生又惨几分。
“罪孽啊…”五位老臣一时之间悲愤交加。死者不能复生,八载苦楚已付逝水,冤情大白却又如何。
“或许有人不信,以为我捏造杜撰,”渊澄回头看眼叔侄二人,“无妨,你们爱信则信。”
皇帝和安陵王震惊瞠目,不及他们驳斥,渊澄却似十分耐性耗尽七八,大阔步走到御史大夫面前,提起他官服衣领把他带到金殿中央。
御史大夫方踉跄站稳,眼前倏而一暗,一张明黄绸布,满满黑涩的字,那是血迹干了的颜色,恍惚还能闻到一丝血腥味。这是适才那张血诏,左下方有一枚朱红玺印,底下数个题名,加有血指印。
旁人或都糊里糊涂尚未醒悟,御史大夫却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刚才怀敬王的坦言,无疑是在告诉他,此前无故出现在御史台又为他亲手呈递先帝的奏疏,也是出自怀敬王手。今日这一出,蓄谋已久!
御史大夫盯着血诏,忽然一下老迈了五岁,脊背又伛偻几分。
“前齐的玉玺,是否伪造,就请位列三台的御史大人代为辨认。”声音冷冷盖下,血诏被摊放在他手中。
话毕,原本站在殿侧锦屏前的赵公公,促步走至渊澄身旁,将应该收藏于宫内禁阁的历代玉玺密档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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