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新年,他都是在沉风谷过的,和笪师傅,二人带着几壶酒,从黄昏喝到月明,直到天亮,这年姑且就算过去,其实笪师傅是有家人的,他有个妹妹,住的也不远,只是每当花叙让他下山时他总会板着脸回绝他,“看什么看,又不是什么大美女,还没你好看,值当回去么”,花叙懂他,师傅是放心不下他,毕竟这偌大的沉风谷里,能够陪他说话的人,几乎没有。
可真正让他困在沉风谷闭门不出的,是他这一身的毛病,早年他被老谷主以身试毒,于手腕手肘膝盖脚踝处各插入了数百枚牛毛银针,这其实没什么,怎么进去,怎么出来就行,可后来就不一样了----在他废掉老谷主后,这些银针被他“改造”过,他在银针上淬了毒。
没有人比他对自己更狠。
当时他出奇制胜药傻老谷主已经耗费了大半精力,原本他以为能卸下心防轻松活着,可幼时牢中偶然听到的那番话,不知什么时候竟成了他往后所有噩梦的起源,他梦到自己被抛弃,被放弃,于茫茫人海中举目无亲……
三兄弟的决裂无声无息,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给自己下毒的头三年无疑是最痛苦的时期,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咬着牙逼迫自己适应毒性,量从小到大,烈性由大到小,最严重的一次,是药性失控,他神志不清直接出谷,差点就冻死在街上……
可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到底是熬过来了,从此他一身玄衣,百毒不侵,在神秘莫测的沉风谷高高在上,常人不近其身,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在那缥缈的山巅一隅,有多寂寞。
他本是制毒的高手,身体经过这些年也已适应毒性,可也就是在共处几年之后,这些毒的獠牙才渐渐显露出来,冬天畏寒,月中发热,关节胀痛、僵硬----有的时候花叙甚至觉得自己已然行将就木,可那个时候他不怕。江湖人饮风宿血,说不定就死在了今天黄昏,一起看夕阳西下美的就像一场梦,而花叙在碰到颜远书之前,他是没有梦的,可现在他有了,他想和和白头到老,他怕了。
捧着茶杯他又喝了一杯,见颜远书还和孩子们打的火热索性就出门回了房间,那天颜远书蹲在屋顶上时没有看错,确实是有一抹白飞出去,是个鸽子,而笪师傅的回信已经到了,这是他看信的第二遍。
信里说的明白,五年时间,这一身毒性已然入骨,若想彻底去除,无异于刮骨疗毒,势必痛不欲生,更甚者会导致毒性反弹,性命堪忧,可他还是想试一试,毕竟赌赢了,就是一辈子。
“阿叙,阿叙,你在里面吗?”门口颜远书絮叨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慌忙间花叙只得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扔到火盆中。
一进来颜远书就吸了吸鼻子,四处张望,疑惑道:“什么东西,我怎么闻见糊味了?”
花叙不自在的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道:“没事,一张纸飘到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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