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壶已空,侍者掌灯,东南湿润,烛火都比别处微弱不少。她突然有些想家,虽然天下之大无处容身,也许只是想念自由的时光,和穿梭在时光中的人和事罢,只听朱总管道:“二位记得如何来到凛义山庄的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心绪刚刚平缓又气不打一处来。那帮所谓的精锐,委实看不出精在哪里,哦,也许不战而逃的时候精了那么一下子,不约而同弃刀跑路,扔她一人在狮子岭,差点儿酿成狮子岭惨案。至于薛子赫更别提了,力战不敌还好听点儿,他则被自己人出卖,夜里睡得正香,一根细细的迷香就给撂倒了,堂堂武林高手被下三滥的伎俩整得够呛,醒来已身在敌营,心在汉也无济于事。
她不禁看了一眼薛子赫,意图在对方脸上找到同样的情绪,可惜没情绪,他老僧入定似的闭上眼睛,对一切充耳不闻。
“有兵无将甚是可悲,有时有将无兵,也是绝顶凄凉之事。”朱总管道:“庄主一生最不愿眼见英雄无用武之地,时而感慨以二位之才,本该大展宏图不可限量,却屈居于岌岌可危的玉风堂。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大厦已倾,何必固步自封一同殉葬?
薛子赫叹道:“总管聪明绝顶的人,难道看不出鄙人是块茅坑里的石头?”
气氛再一次将至冰点,再厚颜无耻的人也坐不住了,朱总管的嘴角终于微微抽搐,起身道:“薛副堂主忠肝义胆,果然名不虚传,两位慢用。”
“等等。”他忽而转身。
朱总管停步,眼中尚有一丝希望。
“任副堂主为庄主惜才之意打动,已改变心意,这便面见庄主亲自道谢。”意味深长地抱拳相送:“薛某人冥顽不灵,连累之处还望海涵,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
唱的哪出……
她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瞬间想到无数可能。保全实力假意投诚还是博取信任伺机行刺?姓朱的不是傻子,未串通好的戏码经不起任何推敲。
总不会薛子赫怜香惜玉,知她碍于身份不得不顽固到底,有意成人之美。面和心不合已久,生死关头居然很是反常,低声道:“照理我该谢你,不过----”
“咱们不是夫妻,不用患难与共生死相许了。男人做事无需女人牺牲,你有资格苟全性命。”
她干瞪眼:“照理我该谢你,不过好好说话会死吗?”
朱总管饶有兴味地看着:“二位依依不舍,老朽先行回避。”
又一个不好好说话的。
她眼皮翻到天上去,心里滚过无数恶毒的话语,看着薛子赫人之将死却依然硬邦邦的样子,一贯的冷心肠淌过热流。这人行事甚不厚道,却非小肚鸡肠,自视甚高却极有担当,唯独毁于孤傲的性情,就算帮人未必讨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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