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告白(三)
“你也别叫我张公子了,听著多疏远啊。沈牧是你兄弟,你也就是我兄弟嘛。以後叫我凯曦就行了。”张凯曦接过沈牧泡好的绿茶,搁在书桌上,翘著腿,哥俩好地拍著谭宇的肩膀。
谭宇被他拍得昨天的饭都快出来了,又不好明说,只能皱著脸,嗯嗯啊啊地应了两声。
“你复习得怎麽样?专业课的笔记都做了吧?有没有去助教那儿拷ppt啊?”
谭宇听著听著,就觉出其中的味来了。张公子大概是期末备考正备得焦头烂额,找他江湖救急来了。看著这张笑眯眯的脸,谭宇实在是生不出恨意,又是一通嗯嗯啊啊的应答。
“那就这麽说定了,我晚上去找你拷资料啊!”张凯曦甚是欣慰地搂著谭宇的肩膀,“等考完试我请你吃饭,你别走太快就行。”
看著两人亲昵的互动场面,沈牧掩在茶杯下的沈静双眸绽开一丝幽幽的微光,有种难言的情绪漫过x口,但他一时又分辨不出,这股情绪究竟是从何而来。
张凯曦中途接了个电话,有个酒局正等著他,无奈地先行离开了。寝室里只剩下谭宇和沈牧两人。沈牧靠在窗边,自顾自地翻著书,时不时打理一下窗台上的绿色盆栽,悠闲散漫。谭宇坐了一会儿,自己都觉得尴尬,正要跟沈牧打招呼走人的时候,那人却开口说话了。
“你跟他……什麽时候熟起来的?”
谭宇很是怔楞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沈牧口中的“他”是指的谁。这种质问的语气,是因为觉得碍眼麽,他们俩站在一起才是最般配的一对不是吗,而他不过是个局外人……
“算不上熟吧,只是他经常来店里吃饭,一来二去的,我这张毫无特色的脸也被张公子给记住了”谭宇自我调侃地一笑,“要不是你,我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认识这种人。毕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沈牧喃喃念著这句话,眸光深远起来。
“我还要回去整理笔记,先走了。”谭宇看他已经是完全沈浸在自我思绪中的模样,很识时务地找了个借口告辞了。
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谭宇想,现在算是怎麽一回事呢。竟然都快和情敌混熟了,呵,这算是神展开吗?
可张凯曦这个人,又是让他恨不起来的。张公子最擅长的,莫过於攻心了。他要拉拢一个人,不是用糖衣p弹一番轰炸,而是编织一张密密麻麻的心,温柔地,蛊惑地,不动声色地把他的猎物一点点收进中。就像温水煮青蛙,等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溺毙在他的温柔中了。
而张公子对猎物,又能有多少真心呢?
谭宇不知道,沈牧也不知道,甚至连张凯曦自己,都说不清楚。
终於从酒局上解脱出来,张凯曦的胃一阵阵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江城这帮官宦子弟,成天闲得蛋疼,聚在一起不是吃喝就是玩乐。张公子酒品在外,自然免不了被人一通猛灌。陈鸥是早就被灌趴下了的,张凯曦打了个电话给老三,叫他把人送回去,自己则半清醒半迷糊地打了个车回了理工大。明天有考试,他还没找谭宇拷一手资料呢。
出租车一路开到了男生宿舍楼门下。张凯曦自大一起就没住过宿舍,和宿管阿姨磨了半天嘴皮子才问到谭宇的寝室。上楼,一直上楼,张凯曦爬楼爬得都想骂人了,他并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腿软的缘故。
谭宇是被震天响的敲门声吓得从床上跳下来的,他正在背六级英语单词,猛不防门外传来一通chu暴的捶门声。他还以为是找茬的,拿了把厚厚的英文词典,小心翼翼地挡著脸开门。
“谭宇,谁啊?”正窝在床上打dota的室友也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有几分忐忑地望著门口。
看清站在门外的人,谭宇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转头道,“没事,一个朋友。”
他放下英文词典,不解地看著脸色异常苍白的张凯曦,“您这是?”来的哪一出啊……谭宇不敢把话说完。
张凯曦掀起眼皮,漆黑的瞳仁不像往日明亮有神,而是蒙了层飘渺的雾气,“我……”他话说到一半,忽地弯下腰,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谭宇懵了,张凯曦这一口全吐在了他的裤管上。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腿,抬头正要说话,一个身影迎面向他倒了过来。等谭宇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稳稳托住了那人的身体。
诶,造孽。谭宇哀叹了一声。
张凯曦这次是真醉了,吐出来的都是清水。他全身虚软地挂在谭宇身上,脸紧紧挨著他厚实而温暖的x膛。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被酒j烧坏了,靠在一个男的身上,而且那个人还不是沈牧,竟然还觉得挺舒服。
谭宇把张凯曦半扛半拖地弄到了自己床上,遇上个酒鬼,他还能怎麽办呢。还好有两个室友已经回家了,不然他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对铺的室友下了床,发现新大陆般惊奇地看著这一幕,“诶谭宇,你什麽时候跟张公子这麽熟了?他今晚来这儿借宿吗?”
“他是来借资料的,可能在饭局上喝多了吧,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谭宇把被子铺开,抖了抖,盖在张凯曦身上。
“你这样不行,衣服都没脱呢,人家会感冒的。”室友走过来,煞有介事地一番指点。谭宇看著他,这个人,曾经寝室里有人发烧烧到四十度,他都不闻不问地继续打他的魔兽。可今天张公子一来,不过是喝多了点酒,人还没怎麽样呢,他就上赶著献殷勤来了。
“你看我干嘛,赶快帮人家脱衣服啊。还有你裤子,记得换啊,味道太难闻了”室友瞪著他,好像谭宇犯了天大的错一般,“我去把门口拖一下,还好现在是冬天,不然啊……”
谭宇在心里冷笑一声,却还是照著他的话做了。他弯下腰,干脆利落地把张凯曦的大衣和长裤全脱了下来。正犹豫要不要脱毛衣的时候,床上的人一直闭著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带了几分迷蒙的水汽,静静地凝视他。
谭宇心头一惊,手忙脚乱地跳离床铺,“那个张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啊……你好像喝多了,然後倒在我寝室门口……加上宿舍快关门了,所以我──”
这时谭宇又想,他是不是应该去叫沈牧来照顾张凯曦才合适呢,这麽不尴不尬地横在两人中间,连自己都觉得可耻。
床上的人没有说话,张公子像是累了,看了他一会儿,眼皮又无力地耷拉下去。
谭宇今天第二次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去楼下打了两瓶热水,一瓶自己用,一瓶给张公子擦脸。他也不知道怎麽照顾人,笨手笨脚地弄了热毛巾,还没挨到张凯曦脸上,先被室友给训了一通。
“我说谭宇,你想烫死他啊,你就不先试试温度?”
“你这麽会,那你来啊。”谭宇冷冷地看著他,“我自己拿著毛巾,我还不清楚温度吗?”
室友大概没想到谭宇会毫不留情地反驳他,讨了个没趣,又看张公子有熟睡的趋势,估计攀交情暂时无望,悻悻地爬上床继续打dota去了。
对於给张公子擦脸这件事,谭宇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他不是个直男,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张公子俊美无邪的脸,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开玩笑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谭宇也不过是万千俗人之一。
在谭宇的想象里,这一幕也发生过很多次,不过床上的人就不是张公子了。他以前经常会想,如果、万一、要是、有一天沈牧接受了他呢。那他肯定会加倍对他好,会倾尽所有去照顾他,爱他。
後来他发现这个梦想越来越不切实际,他甚至开始感到茫然,自己对沈牧的喜欢,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被冷嘲热讽,习惯用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习惯x的以为,自己对沈牧,还喜欢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或许要等到被那个人彻底伤得体无完肤的那一天,他才会找到答案。
17.告白(四)
张凯曦是被人摇醒的。
他睡得正沈,被褥很温暖,很让他安心。没有刺鼻的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柠檬洗衣粉的味道在鼻尖环绕,他在睡梦中朦朦胧胧地想,这张床的主人一定很爱干净。
“张公子,今天有考试!赶快醒醒!”有人在摇他的肩膀,把他的美梦搅得七零八碎。他皱著眉,嘟哝了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
“张公子!”那人更急了,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边,大喊,“醒醒!”
张凯曦再不醒就是头货真价实的猪了。
他没睁眼睛,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通,“***是谁不让老子睡觉!都给老子滚!”
谭宇被他骂傻了,站在床边,局促不安地看著他。
张凯曦睁开眼,看见是谭宇,又回忆起昨晚的情形,脸色顿时就窘了,“c……看什麽看,没见过帅哥啊?”
谭宇发出一声轻笑。张凯曦现在这副样子,实在跟帅哥两字扯不上半毛钱关系。黑亮的头发乱成了**窝,因为宿醉的缘故,眼皮有点肿。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睡的,右半边脸上多了个红印子,像是蚊子咬的,又像是被硬物给硌了的。总之,谭宇看著刚睡醒的张公子,就跟看著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有点娇憨,还有点莫名的喜感。
“你笑什麽?”
张凯曦羞恼地坐起来,隐约抽痛的额角提醒著他昨晚的放浪形骸。他从来不会在不相熟的人面前展露毫无防备的一面,可昨晚不知怎麽就脑子抽了,跑到谭宇寝室发酒疯来了。他恼他自己,更恼那帮在饭局上一个劲儿地灌他的人,要不是该死的酒j,他现在用得著这麽尴尬吗。
“……下午一点有考试……现在都八点多了……我买了早餐,你要不要吃……”
谭宇只是好脾气地看著他,以前对这个人的敬畏和恐惧经过这一晚全都荡然无存了,谭宇忽然意识到,张凯曦也不过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大男生而已,他没有想象中的那麽高高在上,更没有别人以为的那麽遥不可及。
张凯曦没说话,臭著脸穿衣服,穿鞋,经过谭宇身侧的时候,他硬邦邦地开口,“喂,有没有牙刷?”
谭宇笑了,微黑的脸沐浴在暖金色的晨光中,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给你拿。”
张凯曦坐在几乎已经在现在的大学校园里绝了种的台式电脑前,嘴里咬著蘸了酱汁的蒸饺,认真细致地浏览屏幕上的考试重点。看得出来谭宇上专业课是很用心的,笔记做得简洁明了,附注的个人见解也很独到。当然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变相剽窃他人脑力劳动成果的张公子是不会有半点惭愧的自觉的。
谭宇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书,室友早早地就去自习室了,本来他也是要去的,但把张公子一个人扔这儿又有些说不过去,只好留下来了。
张公子不说话,谭宇也不说话,寂静的空气在两人周围流淌。忽地,寝室门发出一声细小的吱呀声。
门是虚掩的,为了方便进出,寝室里的哥们儿很少有把门锁上的时候。谭宇想大概是室友回来了,转头正要不冷不热地打个招呼,看到的却是他意料之外的身影。
“沈牧?”
张凯曦听到声音,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收回来,看到门口的人,嘴角多了丝笑意,“你怎麽来了?”
沈牧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张凯曦,脸上的惊讶更甚,“你们……”
“我昨天喝多了,在谭宇这儿借宿了一晚。”张凯曦煞有介事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装饰眼镜,很有学术氛围地冲他一笑,“正在复习呢,你什麽时候考试?要不中午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沈牧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不了,我还有事。”
一直没说话的谭宇似乎在他脸上看出了点什麽,放下书,站起来笑道,“我差点忘了,这个月的电费快用完了,我得去楼下缴费。你们自己坐,我就不招呼了。”他说完话,擦过沈牧的肩膀,径直离开了。
张凯曦摘下眼镜,眯起眼看他离开的背影,黑眸中似乎划过一丝不悦,看著沈牧时却还是和和气气的,“你还站门口干嘛,不冷啊。”
沈牧走进来,把手上崭新的篮球杂志放在桌上,坐在谭宇刚才坐过的位置,脸上没什麽表情。
“明天要下雪。”张凯曦看著桌上的篮球杂志,忽然说了句完全不著边际的话。
沈牧抬起眼睫,看了他一眼。张公子忽冷忽热的态度,他有些看不懂了。不过,本来麽,这个人就对他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言辞和行动。沈牧自嘲地想,也许从头到尾都是自己想太多了而已。
“今年的第一场雪,你不期待吗?”张凯曦冲他眨眨眼,表情无辜而纯良,像个十七岁的少年。
“谭宇买的豆浆挺好喝的。”
在沈牧怔忪的时候,张凯曦的不著边际又开始了。
这是个难得的晴天,但风很大,凛冽,冰冷。谭宇走过c场的时候,廉价的格子围巾被风吹得翻卷了起来,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把围巾在脖子上又绕了一圈。
张凯曦坐在他那辆万年不变的骚包兰博基尼里,远远地就朝他鸣喇叭。谭宇加快脚步走过去,打开车门的时候甚至感觉到粉尘扑簌簌地从睫毛上落下来。他略显局促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看著车顶垂下的散发著淡雅香味的薰衣草香包,一晃一晃。
“想吃什麽?”张凯曦开了电台听歌,车子不急不慢地开出理工大的校门,“鸭血粉丝?”他自己先笑了。
电台正在放一首英文歌,adele的《someone like you》,声线华丽沙哑,有种说不出的空灵和寂寞。这种基调哀怨的情歌,完全不像是张公子的风格,谭宇不懂,他怎麽还没换台。
“都可以……”谭宇看著窗外掠过的树木,侧脸的线条几乎固化。
“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我仔细考虑过了。”张凯曦把音响的声音调小了一点,“你说,如果我真的喜欢沈牧,就对他好点。”
谭宇不明白他怎麽突然提起这个,眼底写著明显的惊愕,“我……”
“你也喜欢他,对吧?”张凯曦把“喜欢”这两个字咬得很意味深长,“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欢。”
18.告白(五)
车内adele的歌声转瞬间如潮水般褪去了,谭宇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张凯曦的声音,语调,表情,烙印一样鲜明得刺眼。
被看出来了……明明以为能掩饰得很好的……
“你别紧张”张凯曦却是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会对你怎麽样。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也不会有人把你绑到十字架上用火烧。而且,”张凯曦笑得还挺亲切,“咱们在同一战线。”
谭宇嗤笑了一声,神情却明显地放松下来,“我明白,不过我不像你们,有钱,有权,玩得起,收放得下。我没有那个资本,更没有那个魄力。”
按理说,这要放在以前,张公子被人这麽毫不留情地讽刺一通,那是肯定要变脸的。不过,今天不知道是张公子心情太好,还是他一时看谭宇太顺眼,脸也没变,笑也没退,
“得,我们这帮人早被主流媒体给黑透了,也不多你一个。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接近你,是为了沈牧。”张凯曦侧过头,看了一眼神情明显怀疑的谭宇,“好吧,也许一开始是有点……但相处下来,我觉得你这人还挺不错,可以交心的那种。”
谭宇笑了笑,没说话。
张凯曦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他m出两g烟,一g叼在嘴里,一g丢给谭宇。後者接过烟,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你和沈牧是不是都觉得,我们这种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俯视别人的?”
没等谭宇说话,张凯曦就自顾自笑了,“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看低谁,只是有些人习惯仰头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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