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灯被一阵铁器的敲击声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车停了,那个司机正在发动机上捣鼓着什么。
“怎么了?”
“车坏了。”
j市一下子变得遥不可及了。李灯一下沮丧到了极点。
“走出多远了?”
“40公里吧。”
“能修好吗?”
“不知道。”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
那司机似乎修不好了,他把手里的工具往旁边一摔,朝椅子上一仰,不动了。
漆黑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过往的车。
李灯探身看了看,发动机的螺丝断了,已经歪向一边,肯定是走不了了。
“打电话请求救援吧。”他小声说。
“这鬼地方,谁救你?”那司机有点不耐烦了。
李灯的心里又感到了恐惧——怎么这么倒霉,又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抛锚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这个司机的头发很长。他突然想,这个司机是谁?他今天夜里怎么突然就出现了?彭站长认识他吗?
这司机一直不回头让李灯很害怕,可是,他也同样害怕他突然转过头来,他担心他脑袋的前半部没有脸。
那司机终于说话了:“你走吧。”
李灯愣了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你到那里去住店吧,明天坐长途汽车回j市。你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宿。”
“那镇子有多远?”
“不到两公里。”
“好,谢谢。我走了。”
李灯巴不得立即离开他。
这一夜特别黑,很罕见。李灯下了车,磕磕绊绊朝前走,好像走在一个巨大的黑d中,眼睛睁开和闭上没什么两样。
回头看,那台车被吞没在黑暗中,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到那司机在车窗里一直冷冷地看着他,那眼睛像猫头鹰一样,他甚至能看清李灯的毫发。李灯走着走着,根本没看见什么镇子,前面也没有一丝灯光。
他犹豫了。
他停下来,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远离公路的地方有一点光,好像是有房子。他立即顺一条小道走过去。
那光很远,李灯走着走着,竟然看不见那灯光了。
他感到很奇怪,但是,已经走到了这里,他只有继续走。
又走了好长时间,那光又出现了。
李灯终于接近了它。
那果然是一个房子,它孤零零地立在这一片荒野里。
它有很高的青砖院墙。公路在高处,可以看见窗子里的光,走下公路,那光就被院墙挡住了。
他壮着胆上前敲了敲门。
没人应。
他感到那院墙的木门没有闩,冒昧地一推,那门发出鬼故事里的声音:“吱——呀——”
他走进去,趴在窗子上朝里看,屋里点着蜡烛,却没有人。
他在院子里喊了几声:“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
院子里有草,草里有蚊子,它们朝李灯围剿过来。
他感到这房子很像是一个圈套,想退出去,却没有勇气。他预感到在暗处布置这个圈套的神秘之物决不会这样轻易让他离开。
他索x走进了那间房子。
这里好像是一个羊倌住的地方,气味难闻。
屋里有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有一只裂缝的柜子,还有一个砖垒的锅灶,一堆g草。
那柜子上有吃剩的馒头和榨菜,都风g了。
地上有一本小人书,残缺不全,是《西游记》。
朝上看,屋顶没有吊棚,露出房椽和房檩。有很多蜘蛛网。
“扑棱”一声,一只老鼠飞快地踏着那本小人书跑过,钻到一个黑黑的d里去。
李灯想,这房子的主人是不是去院子外解手了呢?他决定坐下来等。
很长时间过去了,不见有人出现。
李灯越来越感到怪异——假如,这房子没有点蜡烛,那么就说明这是一个没有人住的废弃的房子。可是,蜡烛点着,怎么会没有人呢?
那是一支白s的蜡烛,它闪闪跳跳,一点点减损着寿命。
李灯想:这蜡烛终于会熄灭,我不信主人一直不出现。
一阵风吹过,蜡烛闪了一下,被吹灭了。就在这时,门“哐当”一声,有人走进来。
此时房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和李灯互相都看不见。
咋这么巧?蜡烛一灭,这个人就进来了!
李灯害怕起来,站起来,说:“师傅……”
对方好像一下就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朝李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低低地问:“你是谁?”
李灯听得出,他是一个不年轻的男人:“我是一个过路的,车坏了,想借一宿。刚才我喊了半天,没有人,就进来了……对不起。”
那个人想了想说:“我也是过路的。”
“你知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去哪儿了?”
“不知道。”
李灯越来越觉得可疑。他想了想,试探着说:“那你能把蜡烛点上吗?我没有火柴。”
他想看看这个人的脸。
“我也没有火柴。”那个人冷冷地说。
完了,李灯的心抖了一下,他不可能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了,尽管他跟他就近在咫尺。
李灯摸黑躺在了床上。接着,他听见那个人躺在那堆g草上的声音。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
风停了,这荒郊一片阒寂。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李灯什么都不敢想,他全神贯注地聆听这个一直没看到面孔的人。
那个人像死了一样,一点声息都没有。他不翻身,不挠脑袋,不打哈欠,不咳嗽,甚至李灯都听不见他的喘气声。
“你一个人赶夜路去哪里?”李灯想和他搭话。
他竟没有回答。
停了停,李灯又问:“你怎么发现这个房子的?”
他还是无声无息。
李灯在黑暗中很尴尬,硬着头皮又问:“你是种地的?还是做生意的?”
那个人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李灯想,难道他这么快就睡着了?不可能吧?即使睡着了,自己的声音这么大,他也会醒过来。
李灯只好住口了。他摸摸口袋,里面装的是钱。
他此时想起,每次到饭店吃饭,饭店都会送打火机之类,他攒的打火机有一箩筐,而此时,哪怕有一个打火机就解决问题了。可是,他没有带。
这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借着那雪白的电光,李灯看见那个人毛烘烘的,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堆g草上,正朝着自己看!他一声不响,一动不动。
那一刻,李灯的魂都吓飞了——
他看见对面这个人就是他记忆中的关廉的爸爸!他的头发更长了,脸很白很白,好像失血过多……
电光一闪即逝。
李灯立即感到,自己的末r到了,这个人就是来索自己命的人,而幕后是那个司机;那司机的幕后还有人,是那个打电话报告新闻线索的女人;那女人的幕后还有一个人,李灯不知道那人是谁了。
那个人是真正想要他命的人。
“你找我,是吗?”那个人在黑暗中突然问。
“没,没有,我不认识你……”李灯一边说一边朝门口靠近。
“你不可能不认识我。”他慢吞吞的语调毫不信任。
“真的。我只是一个过路的。”
李灯继续朝门口移动。
“我可认识你。”那个人坚定地说。
李灯已经走到门口了,他猛地撞开门,撒腿就跑。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个院子!
那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李灯好像听见他怪笑起来。
他慌不择路,摔倒好几次。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公路上,又一道闪电,他发现公路上根本不见那台面包车了!
发动机都移位了,还能开走吗?就像人的心脏都掉了,还能跑吗?
可是,那车真的不见了。
雨下来了,李灯不敢停,他失魂落魄地朝着j市的方向跋涉……
李灯回到j市就发高烧,住进了医院里。
他觉得,恐怖刚刚开始。他永远都弄不清躲在幕后的幕后的幕后的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死死纠缠住他。 猩猩平时吃水果、野菜之类,但是它们不是绝对的素食主义者,有时候,它们也会开开洋荤,逮个长臂猴之类的吃。
一般说,它们捕捉小动物不太容易,因此,它们基本上是以素食为主。
可是,藩奇一点r都不吃,柬耗曾经给它猪r、jr、兔子r,它抓过来嗅嗅,立即扔开,只吃香蕉、桃子之类的食物。
它也好像并不向往野外那个世界,也许是柬耗对它太好了的缘故。它乐不思蜀。
这天,孟长次给柬耗打了一个电话,说:“我这些天太专注猩猩了,经常做梦。”
“什么梦?”柬耗很感兴趣。
“我梦见一群猩猩在森林边上哭。”
“有意思。”
“挺吓人的,因为每次梦见的都一模一样,包括那些猩猩的数量,周围树木特征,还有它们哭的表情……”
这个心理学者为自己的恐惧找不到解释了。
这天晚上12点,柬耗的电话又响了,还是孟长次,他在电话里大声说:“柬耗,我的窗子上也出现了剪纸!”
“什么剪纸?”
“是猩猩……”
柬耗一下想起了那个叫小错的女孩遭遇的经历。他说:“是谁逗你玩吧?”
“不像。我今天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别胡思乱想了。”
放下电话后,柬耗不放心,他开车去了孟长次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却发现门开着,就直接走进去。
房间里漆黑一片,有血腥气息。
他摸索着打开灯,果然看见窗子上贴着很多剪纸,剪得很粗糙,周边像锯齿一样,那是猩猩的毛。嘴很大。眼睛是两个dd,死死盯着人。
他朝孟长次的床上看去,目瞪口呆:他看见了孟长次的尸体!
那尸首真是惨不忍睹。
一般的凶杀案总是无头案多,因为凶手怕被查到。但是,这个凶杀案不同,孟长次的身子不见了,或者说身上的r都不见了,只剩下白惨惨的骨架,被啃得很g净,连个血丝都没留下。
之所以说是“啃”,因为柬耗看见那骨头上还有牙印。
但是,孟长次的脑袋却完好无损,那神态还有点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柬耗想跑出去,却发现门反锁了!
他的腿却抖得厉害,急忙摸起电话,里面却无声。
他又掏出自己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没信号!
这里竟然没信号!
这时候,灯一下就灭了,柬耗一下就跌坐在屋角,死死盯着孟长次的床,眼珠一动不动。
这一天是8月8号,这个r子将成为他的忌r?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很清脆。
“谁?”他颤颤地问。
没人说话。
“谁!”
他又问。
那门轻轻地开了,门外更黑暗。
柬耗简直傻了,他静静等待着,过了很久,竟然没有人。
他哆嗦着走过去,迈出那个门,试探着朝前走,好像走在地雷阵中。
他一步步走下了楼,竟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他跌跌撞撞地出了楼门,跑到附近一个公共电话亭,立即报了警:“四道口街安居楼,8月8号,不对,是4门8号,有人被杀……”
警察很利落,只说了一句:“明白,马上到。”
……警察风忙火急地赶到,勘察现场,拍照,向他询问情况……
柬耗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进了家门,看见藩奇在酣睡。
他没有弄出一点声响,观察它好半天,又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受到了巨大刺激,当然睡不着,一直在苦思冥想……
是谁害了孟长次?
那些剪纸是谁贴的?
是谁在四处散布这种不祥之物?
孟长次为什么在死前最后一个电话里说他梦见了一群猩猩在哭?
为什么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总跟猩猩有关联?
猩猩是元凶,还是通风报信者?
突然,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录音机响起了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他一下抓紧被子。这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客厅里的录音机自己怎么就响了呢?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如此熟悉……”
他的神经紧张得快断裂了,慢慢慢慢爬起来,打开暗暗的地灯,向客厅走过去。
突然,背后有一只手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猛一回头,看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
是藩奇,它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这个猩猩是一种恐怖的意象。
它左歪一下右歪一下,走到录音机前,伸出爪子乱按,竟然把录音机关上了。然后,摆弄那些磁带,似乎在挑选喜欢听的。
一定是它把录音机按响的。
柬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走过去,把电源线拔掉,拍拍藩奇的脑袋,说:“睡觉。睡觉。”
它放下磁带,四肢着地走回了它的卧室……
李灯突然坚强起来。
他起早贪黑,努力工作——什么可怕的事都不给解释,但是假如你迟到了,必须给领导一个解释。
他把自己的生活都安排得满满的,甚至没有时间想心事。
月末评比,他有三篇稿件评上了“最佳”。
一有了空闲,他就上网去聊天,把自己投到那个虚拟的世界中去。
那一连串的古怪事件似乎都划上了句号。
从此,李灯有了一个信念——你越怕,你所怕的东西越嚣张。
他经常在网上聊天,认识了一个叫“十万八千里”的人。
十万八千里是新手,一上来就主动跟火头搭话。
火头是这个聊天室的房主,不但可以踢人,还可以封杀服务器。
他跟她聊起来。
虽然在网上看不出x别,但是,凭经验,只要对方说话,火头就能够辨别出是男是女。可对这个十万八千里,火头的经验却不管用了。
有一次,十万八千里突然说:“我们见一下吧。”
“你在j市?”
“我住在赵公街108号院。明晚8点,怎么样?”
火头想了想,说:“借用当前一句流行话,你能不能给我见你的三个理由?”
十万八千里:“三个找不全,一个还可以。”
火头:“一个就一个吧。”
十万八千里:“我想见李灯。”
李灯大惊!
他感觉有一张模糊的脸,突然跨越千山万水,横穿虚拟的时空,定定地悬挂在他的头顶!
他在网上一直用的是“火头”这个名字,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叫李灯,连厚情薄命都不知道。他一直觉得之所以大家都迷恋这张网,就是因为它不真实,如果跟现实生活雷同,那还在网上泡什么呢?大街上那么多人呢?
可是这个十万八千里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难道……他抑或她是一个熟识自己的人?
李灯记得有一个朋友,他开了一家公司,经常跟老婆撒谎说加班,却在公司里上网和女孩聊天。
一次,他老婆到公司找他,悄悄站在了他的身后,眼看着他跟几个美眉r麻。
接着,她又悄悄退出去,到隔壁一个没锁门的办公室,打开了电脑,用一个很甜美的名字进入了老公聊天的频道。
她太了解他的喜好了,很快就把他勾引过来,两个人聊得热热乎乎,他甚至诉说起家庭的不幸,而且两个人还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终于,他老婆离开电脑,来到她老公的办公室,叫了一声他网上的名字。
他老公吓了一大跳,愣愣地看她。
她甜美地一笑,说:“咱俩还是现在就见面吧!”
李灯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但是,这更让他害怕。
他端正了一下身体,像孙悟空收拢尾巴变成土地庙一样,尽可能恢复成火头的姿势——火头在键盘上重重敲下三个字:“你是谁?”
十万八千里:“你来就知道了。”
火头傻了,他下了网,变成李灯,呆呆地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的脑袋里又一次闪现出赵公街108号院这个地址,他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去看看!
他立即找到本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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