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是把郑娴儿看得神仙一样来着。身旁这帮子人受了他的影响,从前也是一提“楼三奶奶”就佩服得不得了。
可是现在恐怕不一样了。
陈景行他自己是先把郑娴儿最不堪最狼狈最凶狠的样子看了个遍,然后才看到了她的好处,所以如今看她哪哪儿都好;旁人却是先看到了她端正聪慧贞孝节烈种种好处,然后才看到这些表象掩盖之下的那桩“丑事”,当然会觉得受到了欺骗,进而生出愤怒、鄙夷、厌憎之类的情绪来。
而且,这种情感一旦形成,今后再要改观怕就难了。
俗话说“声妓从良,一世烟花无碍;贞妇失节,半生清苦俱非”,便是这个道理!
这会儿,围观的众人已经从惊愕之中回过神,开始纷纷议论起来了。
陈景行身边那个书生忽然拍了一下手,大叫起来:“我想起来了!难怪刚看见楼三奶奶就觉得面熟呢!那次在枕香楼的花船上,楼桐阶身边那个女人,不就是她?!”
那人嘴快,陈景行不及阻止,他已经一口气说完了。
在场的有几个正是那夜在花船上一起荒唐的,甚至连给楼阙酒里下药的那人都在。一经点醒,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当然多数人是不知道这档子事的,于是知道的就格外得意起来,刻意压着嗓子把那件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兴奋得满面红光。
那对道貌岸然的狗男女!
早在几个月前就一起上过枕香楼的花船!
“花船”是怎么回事,是个男人就心知肚明。
所以,这帮书生再看楼阙的时候,那眼神里的含义就更加直白了:楼桐阶啊楼桐阶,说你是禽兽,人家禽兽它爹妈都得来找我们拼命!
眼瞅着这边的气氛越来越不对,陈景行心里只暗叫“糟糕”,办法那是万万想不出来的了。
那边黎县令耐着性子等了好久,直到周围的议论声已经彻底放开了,他才干咳了一声,威严地开了口:“郑氏,你这是承认腹中怀有孽种了?”
“哦。”郑娴儿依然坐在桌子上,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她倒不想承认呢,可是不承认有用吗?她的猪队友早已经把她卖了个彻彻底底了!
黎县令虽然挺着胸背着手一副官相,可是这会儿郑娴儿坐着他站着,只这一点上就处在了劣势,倒好像郑娴儿才是个官似的。
好在黎县令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一点,反而捋着胡子露出了一脸为难的神情:“唉,年轻人呐……好好的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虽说守寡不容易,可正因其不易,你更该心志坚定守节不移才对!如今……唉,法不容情,法不容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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