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鹤儿你睡醒没有?」一只手在我脸上摸来摸去,甚至捏了捏我的脸颊。清婉的男声又道:「小鹤儿还是这个样子的时候最可爱了,真怀念她以前叫我兔子哥哥的时候啊。」
白清道:「你是不是也特别怀念她揪你耳朵的时候?嗯?」
「别别别!」温离语带惊慌:「别揪耳朵了,会头疼的!」
「唔?疼?」白清低笑。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止渊说过小兔子温离是白清的道侣,而白清与温离皆是男子……活生生的基佬x2!我好奇心高涨,挣扎着想要张开双眼。
眼皮无比沉重,当我费劲的睁开双眼,在一片白光中成功聚焦,能看清周遭事物的时候,床边二人经已吻在一起。
直觉告诉我那个长了张娃娃脸,耳朵通红,坐在床边的男子一定是温离。白清背对着我,站着俯身与温离亲吻,在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头披散的乌发和白崭的耳廓,以及白玉一样的指头搓揉着温离小巧的耳垂。
二人接吻的情景颇为赏心悦目,温离闭着眼,纤长的睫毛不住抖动,身子发软,眼看就要滑下床去,却被白清一把箍紧了腰。
白清结束了这个吻,在温离快速的喘息中又舔了舔他的唇。
温离张开湿漉漉的双眼,眼神迷茫,好几秒以后才发现我张着双眼。四目相对的瞬间,温离双颊爆红,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白清,双手抓住被褥,支支吾吾不知所措。
白清被推开一步,也不生气,轻笑着回过头来望我。他的面相年轻俊逸,双目狭长,乌黑双眸精光不显,温润如玉。
左惟轩一直叫他白叔叔,我以为合该是四十开外的年纪,是以骤然看见他的相貌我竟然反应不过来。
转念一想,修行之人年岁不显,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俩不知多少岁的老妖怪,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皮相。
白清见我看着他,便微笑道:「宁姑娘,我叫白清。你大约不记得了,但我们以前是相识,不用紧张。」又指了指一直在边上搓揉被褥的温离:「这是内子温离。」
「…….小….小…….」温离看着我,湿润粉嫩的唇一张一合,支吾了好一阵,才神情委屈的喊了声「宁姑娘」。
白清一下子笑出声来,我大约知道温离在委屈什麽了,也是忍不住微笑,看着他这张娃娃脸,哥哥我是真喊不出来,遂小声叫了声「小兔子。」
又转头问白清:「我以往叫你什么?……不会也是白叔叔吧?」
「当然不是。」白清笑道,伸手比了个高度:「你这么高的时候,叫我白清哥哥,后来便一直只叫我白清。」
「为何左惟轩唤你叔叔?」我奇道。
雾山跟我说过,修行久了就都不太在意辈份,一般都只是平辈论交,反正外表也看不出年龄。凡人人生不足百年,对于修行的人来说不足挂齿,除了师徒父子之类的关系,其他的也都不太在意了。
「他有了灵智不足百年,又托生在左家,他父与我相交,他自小便依他父亲的意思唤我叔叔,仅此而已。」白清道。
「我..我…」一旁的温离小声道:「我可不可以还唤你小鹤儿?叫宁姑娘好生疏哦。」湿漉漉的眼直勾勾地望着我。
「好。」我答道。
温离闻言立即双眼弯弯,嘴唇腼腆着上扬。
「你们先聊。」白清揉了揉温离的头,对我道:「我去通知你大师兄。」
白清一走,温离便用那双湿漉漉的杏眼盯着我,嘴角抿着,彷佛在下定决心。我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正要寻个什么话题打破这让人尴尬的沉默,温离忽然粉唇一扁,哇的一下哭了出来,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被抓得皱巴巴的被褥上。
我被吓一大跳,记忆里的二十几年从来没见过男人哭成这样。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温离带着一脸眼泪向前一趴,大半个身子压在我身上,双手圈住我的脖子,抽抽噎噎的蹭我一脸眼泪,边哭边道:「小鹤儿好可怜……呜呜呜……都是我不好……..」
???
什么跟什么?
温离抽泣了一会,小声道:「那时候都怪我回来太晚,才让你没了爹娘。这次又因为我腿脚不便,让你走这一趟,才遭了这种罪。」
温离灼热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往下淌,我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温言道:「别哭了,以前的事我不记得,这次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你不用觉得难过。」
温离闻言又哇的一下哭出来:「呜呜~~~~你一个女孩子,说不在乎心里肯定还是难过的,我都知道!呜~~~我害你没了爹娘,就发过誓要像你爹娘一样疼你爱你的,可是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我都怪我没用!呜呜呜~~~~」
「大师兄告诉我,是小兔子留了我一魂,把我带回来的,不是吗?」我摸着温离柔软的发,轻声安慰。
到底为什麽是我在安慰他……..
温离又抽噎了一阵,洒了不少热泪,才抬起头来,抹了抹红肿的双眼,红着脸道:「对不起,这么多年了,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我还是爱哭。」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却又悄悄抿着唇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总让我想起你十几岁的时候。你最爱偷偷让我化了原形给你抱着玩,被你大师兄发现了的时候,竟然把衣襟一扯将我塞在胸前,抱着我满山乱窜就是不肯撒手,你师兄说男女授受不亲你也不听,气得你大师兄直说要把我丢给山下的猎户宰了吃。」
温离见我目定口呆,更是笑得眉眼弯弯:「后来你被二师兄发现偷偷躲着哭,说瘸腿兔子被吃掉了,哭个没完没了。二师兄跟你说大师兄骗你的,山下根本没猎户,你也不信,只是一直哭。你大师兄没办法,又去将我抓起来化了原形丢进你怀里,你才不哭了,但是往后好几年里都当他仇人似的,见到他就扁嘴。你大师兄气得脸都青了,严令禁止我再在你面前化人形。从那以后你天天抱着我在山上乱转,晚上还要抱进被窝,都是你大师兄半夜里摸进你卧室,把我拎出来丢到白清那儿去。我白天还要被你念一顿,说我天天晚上都逃跑!」
我不禁失笑:「原来我以前这麽顽皮,他们都没有跟我说过。」
「他们哪会跟你说这些,」温离笑道:「万一你心血来潮又想抱个小猫小狗的,大师兄肯定又要生气。」
「温离。」我脸贴上温离的一头乌发:「变个兔子吧,你好重。」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了。
身上一轻,身上纤细的男子已经变成了一只不起眼的小灰兔,侧躺在我胸前,两条后腿软软的拖在身后,身边还有一堆散落的衣衫。
我没养过小动物,觉得特别新鲜,小心的把温离圈在胸前,用指尖搓揉他细滑的绒毛,问他关于我爹娘的事。
温离告诉了我不少,包括他们的相识相知,我那个无缘得见的兄长,以及,我父母的死。
当我坚持不住睡过去的时候,温离轻声在我耳边说:「小鹤儿,可以在你爹座下修行,是我这一生中觉得最幸运的事,我的一切都是你爹给我的。你的爹娘用他们的生命来爱你,我如今有了白清,不再是孤家寡人,不能为你舍弃生命,但是我对你的爱不比他们少,只愿你一直记得我是你的家人,以及往后快快乐乐,不必再受苦。」
翌日我醒来的时候,小灰兔已经不在我怀中,床边坐着着装整齐的娃娃脸男子,正是人形的温离。
温离微笑着拨开我脸侧的碎发:「醒了?小鹤儿睡好久。」脸上的担忧稍瞬即逝,又问道:「会不会头晕?」
我点头。
「来,张嘴。」温离把一颗淡蓝色的珠子放进我口中,道:「含着,小心别吞了哦。这是归山上的寒潭所凝结的寒玉髓,在你回到山上之前都得含着,知道吗?」
用舌头把珠子拨到一边,我答道:「知道了。」
温离眉开眼笑的摸着我脸颊上凸出来的珠子的形状,道:「跟小孩子吃糖球似的。」
我一阵无语,将珠子拨到舌上含着,下决心没事再不开口了。
「四个月了吧?按理说百天就该身魂融合了,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才好。」温离略带忧心的按着我的眉心:「我用牵魂引帮你看看。」
上次用牵魂引,我重新体验了一次上辈子的死亡经历,一听要再用,禁不住浑身发抖,使劲摇头。
「不怕不怕,」温离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青白色玉环,上面隐隐有光荤流动,「这次绝对不疼,也不可怕,我保证。」
「要我的血吗?」
「不用,牵魂引是我的本命法宝,我来使用的话,不需要用血引。」温离将玉环放在我眉心处,「好了,现在闭眼,放松,不要抵抗,什么都不要想。」
我闭上眼,温离俯身过来与我两额相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我的脸上。与上次刹那间被穿透的感觉不一样,这次像是缓缓沉入温暖的水中,又像是漂浮在一片青白色的汪洋里,没有窒息感,只有温暖和舒适。
半饷,温离对着我轻轻呼出一口气,被温水包围的感觉瞬间退去,感官恢复清明。
「如何?」温润低沉的声线,是白清。
「不好说。」温离神情忧虑,沉吟道:「无我可为之事。」
白清将温离从我身上扶起来坐好,并没有插话。
「我到底怎么了?」我在白清的帮助下坐起来,将嘴里的珠子吐出,「到底为什麽要将我带回来,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有什麽意思?为什么谁都不对我说实话?」
来了四个月有余,身体一直不听使唤不说,见到的每一个人都爱说话只说一半,一问到有关于我自身的问题,不是岔开话题就是乾脆不回答,我连自己为何半死不活也不知。泥人尚有三分性,这什么都不乾不脆的,实在让我窝火。
我大概不应该迁怒温离,但是心中这无名火实在令我太憋屈,我宁愿真的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半死不活的面对这个未知的世界,还要面对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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