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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她只有十四岁,却足以美得比这花更醉人,庄虫有些微醺,因为花香,因为人美。她站在树下,仰头观望着,庄虫不自觉也停下了脚步,仰头,

女孩头一直仰着,美丽的眼睛静如水,唇边漾一朵清淡的花,庄虫心想,首长那样的人,有这样的家人,真是——般配!

是的,她想到的是般配,却丝毫不觉突兀,他配得上她,她配得上他。除此,谁也配不上他们任何一个,不配成为他们的家人,爱人,情人,身边人——

“你知道,这样一个时候,这样一个地方,有这样的花,有这样的香,我就觉得很不寻常,有花香慰我寂寥,我甚至有一些近乎感激的心情了,”

女孩突然说,她依然仰着头,庄虫望向她,有些惊讶,甚至受宠若惊,她在和自己说话?

待庄虫回过神来,女孩已经看向她,在她周身绕了一圈,庄虫不觉得她无理,她真的是在打量自己,

女孩笑了,“他在书房呢,等的可能就是你手上的东西,你快去吧,他再过一刻钟就要午睡了,否则,你又要在这腐朽泛霉的宅子里耗上两个小时,会很无聊。”

庄虫也淡笑的说了声谢谢,快步向里走去,跨入一个门廊时,她回头看了眼那个女孩,女孩又扬起头在看那花,天棚上面一层粉红色的细丝般的花瓣,远处望去,就像是绿云层上浮上了一团团红雾,红雾下,一个如仙静美的女孩子——真是如梦里的年景——

庄虫转头走了进去,再里面再里面的一个小院,首长的办公室主任姜姚向她走过来,“拿过来了?”

“嗯,”庄虫恭敬地双手把文件递过去,

姜姚接过,“辛苦了,首长等着呢,”匆匆走进去,

屏风后,庄虫看不见房间里屋的样子,只能想象,这样的人,起居的地方——

如何的雅致出尘呐——

双手交握在前,似立正稍息就站在外面的小院子里,领导还没指示,所以庄虫也不能走,外面候着,

马缨花的香气这里还飘摇着,舒心,静溢,养人,

突然,庄虫听到,

“章叔!章叔!你该睡午觉了!我也该走了啊!”

声音响亮,清澈,仿佛瞬间打破了这宅子的沉郁,这香气的氲娆,

庄虫看见姜姚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好像在小声叨叨,“哎呦,小姑nn哦,”

庄虫突然觉得一向j明圆滑沉稳的他们私下喊“姜姚大人”的这位首长第一秘书非常可爱,眉头皱着,小跑的出去,像要去追鸭子,

庄虫垫脚望了眼里面,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干脆,大着胆子,跟着姜姚也跑了出去,看看究竟咋回事,

一路跑啊,

一路跑啊,

跑过走廊,跑过石碑,跑过百年的棺槆,

终于到大门前,站住——

姜姚啜着气叉着腰,

庄虫在后面也啜着气,不过,惊更大于啜,

一辆超帅的麦克拉伦赫然停在院子门口!要知道,那年头真亲眼看见这样的车出现在眼前——真像做梦!庄虫闭眼还摇了摇脑袋,它依然在眼前!

驾驶位上的人没看清,就看见那小姑娘一脚踏进单门车位,一手撑在车门上朝姜姚帅气的摆摆手,“跟他说我不回来吃饭了,哦,晚上都不回来了——”车已经飚出去了!

“草——”车,就是好!姜姚的尾音没它的速度快——

庄虫看见姜姚几没法的摇摇头,叹气,还坚持要把话讲完样,“草草,首长说,今晚他给你抹茶沙拉——”

庄虫,这时,暗惊更大于亲眼所见麦克拉伦了,

他,那个仙人一样的人,会做抹茶——沙拉?

庄虫回过头,再次走进那长廊,那沉醉,那慢慢马缨花香中时,突然,毫无预示的,甚至荒唐的,想到——

那小姑娘,在伤他,已经伤他好久好久了,甚至,会一直——

134

“章叔,——”

像一声叹息,在这空旷的亭廊,

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

庄虫心酸的走过一道一道门庭。月光照着桌子上的玻璃鱼缸,里面的热带鱼凝然不动,它们都已经睡去了,在那个多水草的小小天地里。

夜渐渐的凉了,凉的象井水。夜色也像井水一样,在月光照耀不道德地方作蔚蓝色,透明而微亮的的蓝色。

看到了她。

还是那个满是马缨花,庄虫第一次见到她的庭院。草草赤脚蹲靠在一g柱子边抽着烟,脚旁都是烟头,一地的白花花,

“章叔——”

她没有开口,可,满庭院满地,都是她的叹息,

庄虫眼眶湿润,

真的,不要以为我们可以读懂这个世界上的爱,你永远都做不到。总有一种爱,躲在你背后,温暖你,佑护着你。这种爱,只要去读一读,就会让人落泪——

“草草,”

庄虫走过去,蹲下来,抚m着她的发顶,草草的泪仿佛就没有停止过,一边流着泪一边依然抽着烟,唇,颤抖,泪,曲折,

草草看向她,不管那泪水,弹了弹烟灰,

“我听过一首很老的歌:有人问我他究竟哪里好,这么多年还忘不掉,春风再美也比不过他的笑,没有见过他的人怎会明了——”她摇摇头,一时情绪像撞向极点,“草草,”庄虫也泪不住流,mm她的发顶,她还摇头,拿烟的手微抬起阻开她的手,狠狠吸了口烟,

“我就想,想了半天,最后一次我跟他吵什么,”她夹着烟的手直点,更像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挑食,不吃椒盐豆腐,我说炸过的热气;不吃蒜蓉蒸胜瓜,我说味重;不吃炒粯,我说怕有沙——他说,无论什么都吃得津津有味,是一种福分,贵有贵吃,贫有贫吃,能屈能伸,哪有包袱?我,我一下就来了气,我说他永远走不出佛道心境,就这样沉重凄苦一辈子吧!——我那就是在诅咒他吧,我在诅咒他——”

她痛哭!泪水已经看不见眼睛,还,在说,手,颤抖的还在点,

“你知道他,知道他,他脸上总是那种宠辱不惊,好像看破红尘,一种超然的度外,见怪不怪的——可他真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啊——我却因为他的好,总跟他为敌——敌,他g本不知道,我在与他为敌啊!——明明想见,但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我就从不打电话给他。再重的节,短信发了一大圈,却坚决不会发给他。接到他的电话和短信也故作平淡。即使见了面,其实心里喜得不得了表面也装的没所谓,甚至和他一句闲谈都不多讲。聚餐的时候,估计会和他坐一桌,我就匆匆转移,仿佛他会让我无法下咽一切美食——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我真和他为敌吗,我是见不得我自己啊,我是个该死的孩子,从来就只会让他失望——又矛盾又可恶,又神经,听任了放纵了自己,一会,就又怀恋起可能拘谨的自己,听任了饶舌的自己,可如果什么都不听他的——你知道,我有多憎恨那个无规无钜放浪形骸的自己——我辜负了他啊——”

“草草,草草,”

庄虫一直拍着她的肩膀,心疼,心疼,再心疼,

她那里是与他为敌,她是与自己为敌啊!这孩子的苦,是的,从来都苦在心里,自大的背后从来都是深深的自卑,没有人教她,小小的草草只能从别人的言谈举止中学习世故人伦,学的磕磕绊绊,学的自己放弃了,又捡起,放弃了,再捡起——一个不完整的处事,她学的累啊,有那么多人爱着她,她何尝不想用同样的爱回报他们?可实在,无能为力,不会啊,也许,混混沌沌,浑浑噩噩——还是荒唐的草草幸福些,这样清醒的草草——实在太苦了——

草草没有再说话,只是,泪,不停地在流,仿佛这一夜要将他流光,

庄虫很担心,很担心!

无论是她赤着脚,无论是她停不住的泪,无论是她甚至癫狂的抽烟法——庄虫突然心一重!草草——草草,像在守着什么——不,是,等着什么——

庄虫想跟她说话,想上去狠狠掐掉她的烟,想把她拖进被窝里塞进去好好暖暖她的脚!可是!近不了!g本近不了她!草草好像把自己周身都封存了起来,始终赤着脚蹲靠在柱子边,一g一g,泪,流了又流——你即使掐掉她的烟怎样了,你即使把她拖进被窝唔得死死,给她最暖的温暖,又怎样了——她在等,等什么——

庄虫麻木的在她身边也蹲着,心,惊怕的,好像也在跟着她等——等什么!!

到底等什么!明明答案就在嘴边,可,说不出!怕,一说出——

空中的利刃,此刻,比挥舞更寒冷,

弯曲的月亮挂在树上,隐约听到蟋蟀的凄凉——

“叮铃——”

此时,庄虫的手机响起,铃声格外惊心!

庄虫看见,草草扭过头看向自己,让庄虫更加惊心的是,草草的眼神——那样静!静的让人慎冷!

庄虫都不知道自己的手已经颤抖成这样,按下键——“喂——”

听到里面的颤音,隐隐的哭声——庄虫握手机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手机在手,都快握不住,都快握不住,眼睛,惊愕剧痛楞窒,慢慢,看向——草草——

看见她,慢慢,站了起来,慢慢,慢慢,因为蹲得太久,估计双腿已经无了知觉般,可,还是双手撑着后面的柱子,站了起来,腿还微弯,

泪,已经没有,干枯的泪渍结在面庞,让面容看上去那样憔悴那样枯槁,

手指上的烟头,一松,滑轮了下来,却落在她的脚背上,红红的烟头烫在上面,她却无知无觉,

突然,猛烈地咳起来!

“草草!!”

庄虫惊栗的看见——她唇边滑落下来的血丝!

草草却一边咳着一边朝她摆手,手捂着嘴,微低下头,抹了下,那手指缝边渗出的红色——

像个孩子,她一直低着脑袋,像个孩子,她独自轻轻咳着,轻轻抹着自己的嘴——

“草草——”庄虫心疼的都想跟她跪下来!

她抬起头,又垂下眼望了眼自己的手掌心的血红,又像个孩子,缓慢的,在自己身侧擦了擦,血红都印在她的衬衣上,

就无力的靠在柱子边,看向庄虫,眼神,依然静——静的吓人,

“他走了,”

庄虫无声呜咽,点点头,

草草又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掌心,也点了点头,

“走了,走了,好,好,一了百了,一了百了啊——”深深叹了口气,她开始支着身子,往房间里走,

“草草——”

庄虫模糊着眼睛跟着她小跑过去,她怕——

草草说过,他出什么事,她都知道!那种可怕的心灵相惜——所以,她知道!她g本就知道今天他会!——所以,她等,等,绝望的等啊,那种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的等啊——

草草扶着门廊,回过头,却是淡淡的一笑,人,非常清醒,

“庄虫,放心,我不会怎样的,你这回该信了吧,他出什么事,我都知道,都知道——”她说着,慢慢跨进门槛走了进去,庄虫跟着她,眼里心里,只有这个伤心地女孩,不,她还感觉得到自己的心吗——“他走了,什么人也是拦不住的,跟你说,他这个人才犟,死犟——”庄虫看见喃喃的她,从床上拿起——那里竟然一早就整齐的摆放着一件孝服!

“草草!!”庄虫终于痛苦出来!为他,为她!

女孩没有回头,专心致至的穿上白色的衣袍,还在喃喃,“我该为他披麻戴孝的,他这一辈子——啧,又没儿女,最后,临了临了,还为了不是自己生的,这么不光彩的走了——咳,人这一辈子啊,——”

庄虫听见她又在咳,估计——

女孩赤着脚,一身白袍,掌心血红一步步走出庭廊,走过那片马缨花,走过那斑驳石碑,走过那石棺石樽——

庄虫一直跟着她身后,六神无主,深痛沉痛——

在门口,

庄虫有些恍惚,好像又见到,那美丽的女孩帅气的一脚踏在麦克拉伦里,

“跟他说我不会来吃饭了,哦,晚上都不回来了——”

此时,门口停着一排军yong牌照的小轿,军装的男子们惊疼的注视着那个单薄的白衣女孩,

“草草!!”

“草草!!”

现在,她的世界里还有谁的呼声?只有他,只有他——

女孩,

一身孝服的女孩,

赤着脚,

掌心里是干枯的血渍,唇边,领口,又何尝不是点点猩红,

慢慢,

仿佛魂魄就在空中飘浮,

走出了门,

一步一步,

从此,真正,孑然一身了。

135

孑然一身。

嗯,这个世界上许多孑然一身的东西,最后,都成了谜题。

譬如,最后孑然一身的张爱玲。1995年中秋前夕,她被发现死在公寓。尖瘦的她躺在红色的地毯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看公寓的黑人,他发现她多日未出门,上去敲门,没人回应,警察闻讯赶来,验尸报告说,已死三天。

张爱玲的谜题:一,她曾经在美国堕胎?二,她与导演桑孤拍过拖——而且有x关系)?三,胡兰成和她的好友苏青上过床——(而且互相质问你有x病没有)?四,她的家族,母亲、姑姑及家族堂表间奇怪的男女、女女关系,常态x乱lun?

嗯,其实都远比张胡恋骇人听闻。

所以,做出这样个公式,孑然一身——谜题——骇人听闻——不为过吧。起码,咱乱世一棵草套用这个公式,很,合适。嗯,还有,她的章叔。

章衍含,

孑然一身一将佛!

首先,他是一将,人谈之,那绝对是“生亦为人杰,死也成鬼雄”当佩三尺青锋剑,荡除天下奸佞之人,建立不世之功业,奉天意而锄奸,封侯拜相。死亦要死于沙场,亡于战事。青山处处埋中古,何许马革裹尸还!

然后,他是一佛。诚心正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条路走到黑,这其实应该是个和佛祖一样压抑自己一辈子的狠毒的家伙,腰间和脑海中时刻都悬着一把小块刀,无论身ti或是意识上邪念一起,立即手起刀落,剁掉一切人味!

好,这样一个人物,死了,却,真真死的忒迎合那套公式:孑然一身-谜题-骇人听闻!

章衍含谜题:一,确实,部队只有真正的高官才有机会达到贪污的地步。利用工程部队搞工程、包建设赚钱。地方武装部利用招兵受贿;军事学院同样也是个贪污源;科研机构科研经费——好,就算这些样样都要向他上供,会有如此巨额?据说,上亿。二,好,就算咱小老百姓想象不出这里面的利益布局,那该最关心这上亿污款的走向吧——这就是最骇人听闻的一点了;据说,而且,确实经过反复反复反复又反复的查证;这庞大的贪污款全部有着落——分布在中国最贫困的山区几乎所有的希望小学捐助名单中!!这——这让人难以置信了吧:一个大贪guan,贪那么多,搞半天,军资挪做他用,全捐了教育事业?很多人不信!不信很正常,可,长达近百页的调查报告中,有g有据,跟他贪污的证据一样赫赫在目!这,不可思议吧。三,他的死。这样的高官,这样的巨贪,被隔离的程度绝对是你难以想象,自然关于他的突然死亡——有人说,是割脉被发现抢救无效;有人说,他绝食数日;有人说,吞金——反正,千奇百怪。不过,小范围谨慎流传的更可信些;自fen。据说,他借请求抽烟偷偷保留了一g火柴,深夜,他死的决心很大,火,从五官入手——这种版本值得信的原因是,是夜,关押他的地方实实在在发现过火警,而且,人,匆匆焚化,尸体未见——

孑然一身,

孑然一身这样一个人物,

身后留下谜题,确实多如牛毛,把个和谐社会搅得上下翻天,可,依然不少人,遥祝他天上安翔,地下安睡,不可谓不骇人听闻吧。

所以,公式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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