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胖仰躺着,翘着二郎腿道:“我就在家睡大觉,混吃等死多舒服。实在不行我就跟着你混。我相信有老大一口吃的,绝对不会让我饿着。是吧?”
他扭过头来看陆星流,笑意盈盈的。他那两点梨涡生得恰到好处。陆星流红了脸,一阵心猿意马,低了头没搭理他。他以为陆星流又嫌他聒噪,自讨没趣,将书本遮在脸上睡去了。
顾阿胖没有念书的心,谁都说他没出息,他也自认没出息,就愿意这样混日子。他后来常跟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嫖……嫖倒也不嫖,他也没这个胆,不过赌倒是真的,有一阵常往赌坊里跑。
顾叔也痛斥过几回,顾阿胖面上装得诚恳,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前一天答应得好好的,隔天就又去了赌坊。有一次甚至生生把顾叔气得吐了血,重病了一场,顾阿胖还是不知悔改。
他幡然醒悟是在顾夫人病逝之后。顾夫人弥留之际,要顾阿胖答应他戒赌用功读书,与那些狐朋狗友断绝往来。
顾阿胖答应了。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顾阿胖这个浪子回头得太不容易。
顾阿胖在娘亲的灵堂前跪了有几夜,就想了有几夜。此后他从灵堂出来,就抱着娘亲的牌位钻进书屋里发奋读书。那时陆星流也得跟着家里人四处跑商,有大半年不曾见到他。
陆星流再次见到他时,他已经消瘦下来,性情也变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
到了十七岁时,顾昔已有了一股子文雅气,或许是因为书读得多了,难免气质也会沾染书卷气。顾昔是个聪明人,他的文气也并非浮于表相,只在于迂腐卖弄,而是沉淀在了骨子里。从皮相上看他照旧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性子,自在散漫无忧虑,有话直言从不怕得罪人。
顾叔不喜欢他的性子,常说他的性子太过耿直,不适合官场,想要磨磨他的棱角。陆星流倒是希望顾昔能一直保持这份本性。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顾昔。
陆星流长顾昔一岁,在那个年纪家中已打算为他寻一门亲事。陆星流没那个心思,谁都看不上。二娘又绞尽脑汁地在他身边安装眼线,想往他房里塞侍妾,都被他回绝了。
陆星流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做梦反反复复梦到顾昔,什么样的顾昔都梦到过。梦到过顾阿胖,也梦到过清瘦后的顾昔,眉眼都是潋滟的。他很冷静地明白自己断袖断得彻底。
陆星流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就是因为太清楚了,有时候又不得不困惑。他不知道自己是该为了守护而沉默,还是该为了守护而倾诉。
陆星流想了很久很久。
顾昔十八岁那年,顾叔被问斩,顾家败落。直到顾昔最后悄无声息地离开,陆星流也没将那句喜欢说出口。
……
顾昔的脚受伤,最初两日他连行走都有些不便,陆星流就多留了些时日,在家中照顾他。
陆星流还特意放了信鸽出去,让随行的家仆返回家中,不必在垠州随侍,说自己过几日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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