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昨夜又東風〈7〉
「令尊有甚麽遗愿?」这点她倒是不知道,也从来没想过,他还有这层顾忌。
「我父亲要我这一辈子远离江湖,尤其是天蝶盟。因为……他就是给天蝶盟人害死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显得悲伤,继续说:「不过柳盟主对我有恩,我可以尽力去救他,但是我不可能加入天蝶盟,更不可能入赘柳家。」
字字句句,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不知为甚麽,竟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她爱他吗?她不知道,她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记得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觉得他很特别,跟别的男子很不一样。
父亲出事之後,所思所想皆是如何寻找父亲的下落,以及如何救他出来?就连这次比武招亲也是,可是她却忽略了埋藏心底七年的情感。
「杨大哥,你说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明白。若是在平时,我一定尊重你,不会勉强。可是事关我爹亲的安危,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救爹。」她强忍着泪水,又道:「我无意破坏你与翠娘的婚约,只要你假意与我成亲,一旦救出我爹,我答应让你离开。你依然可以和翠娘成亲,过着平淡的生活,我保证没有人会为难你。」柳紫铃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与他成亲的打算,她知道这门婚事,不管对他,还是对自己都不公平。
「铃儿,这样你的牺牲太大了,往後你要怎麽面对世人?你是个女人,应该要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来疼爱。」杨淮雨作梦也想不到,她为了顾全大局,不惜牺牲自己的幸福,牺牲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名誉。
他感到惭愧,所思索想皆只有自己,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不能答应。因为这样会害了她的。
如果他果真娶了她,与她白头到老,那翠娘又该如何?况且,父亲死前的惨状,他是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他又怎能娶一个与仇人有关的女人?
「杨大哥,我也曾梦想过,希望能嫁一个我爱的人,然後和他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可是……我是谁?我是天蝶盟之主柳初岚的女儿,这就注定了我不可能平凡过一辈子的宿命。我不怨任何人,我只希望能救出我爹。」她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希望他能答应,她在他面前跪了下来,泪珠儿滚了下来:「杨大哥,求你瞧在我父亲曾有恩於你的份上,以及我们往日的情分,就答应帮我这个忙吧。」
「别这样,快起来。」他瞧她这样子,也是於心不忍,赶忙弯下邀将她搀扶起身:「铃儿,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请恕我不能答应。」
他最终还是铁了心拒绝,字字句句都像刀割一样,她的心不断地在淌血。柳紫铃擦了擦眼泪,略微闭上眼睛,定了定心,才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再为难杨大哥了。」
「绣荷。」她朝着门外大声喊着。
「小姐,您有甚麽吩咐?」绣荷听到叫唤声,便急忙走了进来,还瞄了杨淮雨一眼,想知道他们谈得如何了?
「杨大哥要走了,你替我送送他。」柳紫铃说完,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脸上虽仍挂着泪痕,但语调却是异常的镇静。
这些年她学会了,即使内心再怎麽悲痛,在人前也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从没把他当成外人,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的在他面前流泪。可是如今,他也只能是个外人。
突然间,她觉得孤单,彷佛这世间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小姐,可是……」绣荷还想说些甚麽,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不定。
「我的话,你没听懂麽?我让你送送杨大哥。」她的眼神如同冰一样冷漠,语调也比平常来得严厉。
「是,杨公子,这边请。」绣荷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她真搞不懂事情怎麽弄成这样子。杨淮雨可是曾在他们家住过的,而且也与柳紫铃无话不谈,居然不愿意娶她。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天大喜事啊!
「铃儿,对不起,这件事我虽然帮不了你,但是如果你想好救令尊的法子,派人通知一声,我一定会帮你的。」杨淮雨心有所亏,只能给她这样的承诺。
「不敢劳烦杨大哥,这是天蝶盟的事,天蝶盟的人自己会解决,不劳费心。」这话,并不是在赌气,她知道他这麽一走,往後的日子可就由不得她自己了。
「唉!」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些甚麽话安慰她,可又觉得再说甚麽也是多余,正在他转身欲走出房门之际,一眼瞥见墙上挂着的白玉琵琶,忽然心念一转,转身对她道:「铃儿,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弹琵琶,能不能在我走之前,送我一首曲子。」
「既然杨大哥都开口了,那就依你吧!绣荷,将琵琶取来。」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他,撇开这件事不谈,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
多少个促膝谈心、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夜晚。煮酒听琴,吟诗赏月,都有他的陪伴,自从他离开後,她格外想念这样的时光。
待绣荷取来琵琶,将琴交到柳紫铃的手里,她转弦拨轴,略微调了调音,便随手弹了柳永的〈雨霖铃〉,边弹边唱着:「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沈沈楚天阔。」
听至此处,杨淮雨心中感概万千,他找了张椅子坐下,因瞧见了琵琶,而滞留了他的脚步。现在听了琵琶曲音,更有一种莫名的哀愁。
也许是她的琴音催情,也或是这样悲伤的调子勾引起他的愁绪。
他十二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他永不能忘怀那一夜的阵阵雷声,声声催魂。父亲不知从何惹上天蝶盟,四处被追杀,身上中了十几枚蝶之翼。这是天蝶盟的独门暗器,也是送他的父亲上黄泉之物。
他永不能忘怀,父亲在临死之前对他说的每一个字,要他远离江湖,尤其是天蝶盟。因为江湖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就再也无法回头的路。
他虽然曾经被柳初岚留在府中,但对於天蝶盟来说,他始终是个客人。现在他好不容易离开,断无回头之理。
虽然母亲已经过世,但他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翠娘。於情与理,他都该做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即使他对於翠娘并无男女之情。
他从来就将她视为自己的表妹,可是这是父母之命,也是他作为家中独子应尽的义务。
眼前的柳紫铃,也着实让他不忍,她也与翠娘一样,是一个弱质女流。但遇到困难不但不退缩,反而还勇敢的挑起一帮之主的担子,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麽的不容易。
当她提出假意成亲的要求,其实是做了一个痛苦的决定,事情结束後,杨淮雨当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要面对的,却是世人的责难。
每个人都有父亲,他对父亲有承诺,她同样也有。
他扪心自问,真能这麽自私一走了之,就为了自己对父亲的承诺,而忍心牺牲她的心愿。他若是这麽就走了,比把她丢在一个狼窝更加残忍。这样忘恩负义的作法,并不是他杨淮雨的作风。
想到此处,琵琶曲调仍继续弹奏着,她接着唱道:「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听到这里,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如果注定他一生得辜负一个女子,那就让他辜负翠娘吧!他觉得眼前的柳紫铃,比起与他指腹为婚的翠娘更加需要他。况且答应这桩婚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杨淮雨缓缓的走到她面前,瞧着她低眉信手专心弹琵琶的神情,就像一朵出水芙蓉,那样清丽,那样柔美。
他在她眼里见到闪烁的泪光,如同她忐忑不安的心。
答应这门亲事,只为了成全她这一番孝心,对於翠娘,对於父亲的承诺,并未有所违背。
杨淮雨轻轻将手搭在她的左手上,那是按着相把的位置,琵琶声瞬间被阻断了。
柳紫铃抬起头,望着他如星辰般耀眼的双眸,她知道他做出了决定。
「铃儿,我答应你。」他缓缓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语重心长的说道。这是他仅能帮她的,也是他所做的最大让步。
不仅是为了偿还恩情,也是为了她。
「谢谢你,杨大哥。」她放下琵琶,站起来扑倒在他的怀里,这是她最想听的答案,也是她最害怕的。
这是一个赌,不仅赌上父亲的安危,也赌上她一生的幸福。
然而,她无悔。
小樓昨夜又東風〈8〉
一对龙凤花烛,与夜晚的月光交互辉映。
桌上烛光闪烁,照的却是他们这对假凤虚凰。
杨淮雨穿着喜服,手上拿着红色长棍,走到端坐在新床上的柳紫铃面前,正欲揭开她的红色盖头。
霎那间,他迟疑了,怀疑自己这麽做是不是对的。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主持婚礼的司仪声音,仍在耳畔不断的徘徊,合欢被上绣的是一对鸳鸯。
可是这一掀开盖头,他注定这一生得辜负两个女人,一个是她柳紫铃,另一个则是翠娘。
虽然隔着红色盖头,柳紫铃也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因为她的心也同样迟疑。难道自己真的得接受这样的婚姻麽?
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婚礼,竟是她拯救父亲的手段,不惜以自己作为筹码,这个赌,实在是太大了。
杨淮雨轻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长棍,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双手轻轻的掀开盖在她头上的红色头纱。
「杨大哥,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柳紫铃眼中闪着泪光,即使心中痛苦与他不相上下,仍对他满怀歉意。
她的双颊染了两朵红晕,大概是不胜酒力的缘故,婚礼上喝几杯酒是很正常的,但不知为何?今天的酒,格外的醉人。
也许她想一醉解千愁,忘了生死未卜的父亲,也忘了这出注定悲剧收场的假凤虚凰。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铃儿,我有些後悔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与你做一对假夫妻,即使真能救出令尊麽,就算成功救了出来,那你又该如何?」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将她一双素手捧在手心里。
「杨大哥,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既然已经发了,就不可能再回到弓弦上,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况且,你并没有欠我甚麽,是我们柳家欠你的,你肯帮我这个忙,就是我们柳家的恩人,就是爹知道了也会感激你的。」她虽然语调平静,可是泪珠却不听使唤的自面颊上滚了下来,滴在他的手上。
「铃儿,你这麽说,更让我无地自容。我……」他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还想说些甚麽,却被她阻止。
「甚麽都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她哭着,以食指贴在他的唇上,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杨淮雨站起身来,坐在她身边,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相拥而坐,瞧着摇红的烛影,与那似红非红的烛火,一明一灭一明一灭,燃烧着它最後的生命。
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雨点被风由窗口揽进屋里来,带点凉意的风雨,使得这初秋天气更加的凉了。
* * *
半夜,杨淮雨等她睡着之後,便走出房门想要四处走走。
经过後院时,突然听到後门传来嘈杂声,便好奇的走过去瞧瞧,见到孙无量正指挥着他堂下的弟兄,把一些贵重的兵器和粮草装上马车。
「孙堂主,您这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这干甚麽呀?好好的堂主不做,倒当起贼来了。」杨淮雨觉得这天蝶盟真是好戏不断,难怪柳紫铃会千方百计把他留下来。他双手抱x,侧倚着墙轻笑了几声。
「我说姓杨的小子,你就好好的做你的姑爷吧!你爷爷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孙无量瞪了他一眼,继续指挥部下搬东西,当作没他这个人似的。
「孙堂主、孙前辈,在下可是敬重您是长辈,不想和您动手,还是请您把东西放回去吧!」杨淮雨当然知道他打着甚麽主意,他一定是对他当上了姑爷不满意,所以想去投靠阎浮门。
「呸,你算哪g葱,凭你也配跟我动手?」孙无量听了这话,随手从车上拿了把长剑,虽然天蝶盟擅用暗器,对於各种兵器也略通一些。孙无量当年还没加入天蝶盟时,在江湖上有个称号,叫做「煞剑十三绝」。
「既是如此,那在下只好领教孙老爷子的煞剑十三绝了。」杨淮雨走到院子里,随手折了g树枝,摆好架式,准备接招。
「哈哈,小娃儿,你也太瞧不起人,拿了一g破树枝,就想与我过招。」孙无量哈哈大笑起来,不知该佩服他的胆识,还是讥笑他的愚蠢。
「一g树枝足矣!」杨淮雨神色自若的笑了笑,他说过,他的剑一旦出鞘就必须染血,若是伤了人命,必会给柳紫铃添麻烦,所以采取这个折衷的办法。
「哼,自找死路。」说着,孙无量便抽出长剑,与他过了几招。一方便由於轻敌,一方面看他只拿了g树枝,所以也没催动内力,只使出一些漂亮的招式。
挑、点、劈、砍、挑,虽然是基本剑法,但杨淮雨能g据对方的攻势,适时做出应对,孙无量剑刺他下盘,他就以挑拨开对方攻势。攻他上盘,便借力打力,借移形身法巧妙避开。
反观孙无量,见他不肯拿出真本事,越打越怒,一招狠似一招。一剑快似一剑,且招招对准要害。
一不留神,杨淮雨手中的树枝断了半截,眼看孙无量提剑朝他心窝刺来。他不不慌不忙的,丢下半截树枝,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劲。孙无量的长剑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呵呵,真是太j彩了。孙叔叔的煞剑十三绝实在j妙。不过杨大哥的剑招更胜一筹,以无招之招相应,不愧是黄山派的高徒。」不知何时来到此地的柳紫铃,正站在一旁拍手叫好。
她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有人来敲门通报,说孙无量打算半夜去投靠阎浮门,因此匆匆忙忙地赶来。
「哈,想不到我们二人的剑路都被你给瞧出来了。」杨淮雨拍拍双手,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没想到她对武学也相当有研究。
「大……大小姐。」孙无量见到她,突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平常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唯独一见到她,就是发不上一点火。这就是所谓的柔能克刚吧。
「孙叔叔,如果你觉得天蝶盟有甚麽对不住你的地方,你非得要离开,那我也无话可说。现在家父不在,那就由我这个作女儿的,代他向您赔个不是。你手下的弟兄们,要走就尽管走,我绝不阻拦。」柳紫铃吟吟笑着,用平常的语气说着。
「这……大小姐,你说得可是真的?」孙无量有些难以置信的,小声的再向她确认一遍。
「当然,我虽然不是大丈夫,但也晓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你走吧,也不用走後门这麽偷偷mm的,等会儿我命守门的老何开门,让你从正门走如何?说甚麽你也是个堂主身份,总不能让你像个偷儿似的离开,这样传出去也不好听,您老是不怕丢脸,可是咱们柳家可丢不起这个脸,若是让爹知道了,也一定会责怪我不懂人情世故。」柳紫铃双手抱x,笑吟吟的说出这番话,她不知从哪学来的说起话来这麽滑溜。
孙无量闻言,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甚麽才好?她这个小姑娘说起话来,竟是带刀带刺的,比那真刀真枪更要伤人。
杨淮雨先是吃了一惊,马上明白她打着是甚麽主意,便也配合着她演起戏来,走到孙无量身边道:「孙堂主既然要走,我也略尽棉薄之力吧!这块金牌是阎浮门朱千阳给我的,只因我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你拿去,也许他们会瞧在我的份上收留你。」
孙无量是一个chu人,那里想得到这是柳紫铃欲擒故纵之计,便开开心心接过令牌,带着手底下的人离开了。
「铃儿,怎麽样,我的戏演得不错吧?」等孙无量走远後,杨淮雨对她得意的笑着。
「是不错,不过那块金牌应该是真的吧?」她脸色沈了一下,没想到杨淮雨竟也与阎浮门的人有交情。
「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後我慢慢说给你听。」杨淮雨有些避重就轻的回答。
小樓昨夜又東風〈9〉
天蝶盟大厅之上,墨蝶堂的李秋棠、青蝶堂的葛振风、紫蝶堂的白玉华三位堂主齐聚,正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孙无量的背叛行径。
他们还不知道,孙无量的出走,已被柳紫铃知道了。
她也故意装作不知情,想看看这些堂主们有何反应?
这三位堂主之中,就以白玉华最为年轻,在举行比武招亲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四位堂主之中,以他与柳紫铃最为匹配。
但没想到,虽然他长的一表人才,可是论武艺却不如孙无量。
「姓孙的也太过份了,柳盟主平日里也没亏待过他,怎麽比武一输了,就带着手下弟兄投靠阎浮门去了。」李秋堂一向忠心耿耿,他一掌奋力拍在桌子上,忿忿不平的骂着。
「李堂主您哪也别生气,就算他走了,也不见得一定是去投靠阎浮门。」白玉华在一旁安慰着,他x情有些懦弱,总是希望大事能自动化小,最好睡一觉醒来,麻烦就自动消失。
「呸,不投靠阎浮门,那还能到哪去?阎浮门可是我们的死对头,见着他来了,肯定是敲锣打鼓的欢迎,好从这狗东西的身上,套出咱们帮的秘密来。」李秋棠啐了一口,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看柳初岚失踪这段日子,孙无量热心的帮着寻找。
现在看来,他一直都打量着姑爷的位子很久了,所有的表面工夫,都是为了讨柳紫铃的欢心,现在眼看计谋没能得逞,便恼羞成怒离开了。
「我说你们两位,也别再争执了,事已至此,还是等大小姐和姑爷来了再做商议吧!」葛振风忙打圆场,再吵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些人骂人倒是挺厉害的,真的叫他们做事,又是个个推三阻四的,避之唯恐不及。
不过柳紫铃和杨淮雨也真是慢郎中,虽说小俩口新婚燕尔,难免会睡得比较晚,可是现在都已过了午时了。这麽重大的事情,难道在他们眼中竟是无关紧要麽?
葛振风在心底暗暗的抱怨着。
「你们在吵甚麽呢?」柳紫铃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她挽着杨淮雨的手臂,假装恩爱的样子走进大厅,见到众人面红耳赤的,不用说她也知道他们在吵些甚麽。
「喔,是大小姐和姑爷,我们正等着你们替我们作主呢!」葛振风等人一一向他们二人施礼後,葛振风抢先回答。
「哦,不就是跑了个孙堂主麽?再派人补上他的位子就行了,也好吵成这样。」柳紫铃闻言,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与杨淮雨各自入座,她居主位,杨淮雨则坐在副位,其他三人则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这些人就是不能宠,你要是在他们面前情绪失控,或是六神无主,那他们一定会暗自嘲笑你,最後骑到你头上来。
这招,还是柳紫铃跟她爹学的。
「大小姐,话可不能这麽说,这孙堂主在天蝶盟的地位……」李秋棠颇不满意她处理事情的态度,可是话说到一半,就被她扬手制止了。
「好了、好了,孙堂主这一走对天蝶盟的影响有多大,我心里自是清楚,李堂主不需要再提醒我一次。」她瞪了他一眼,她就是瞧不顺眼这些人,老是把她当小孩子看,以为她当真甚麽事都不懂。
杨淮雨坐在一旁,没有出声,一方面是还不到他开口的时候;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柳紫铃是如何处理事情的。
如今看到她的气势,倒颇有几分天蝶盟之主的架势,一点都不像他记忆中那个娇弱的小女孩。
「大小姐,既然知道,那就应该赶快拟个对策才是。」葛振风焦急的蹙蹙眉,催促她赶快想个法子。
「我方才不说了吗?让你们找个人补上不就得了。」柳紫铃耐着x子,再说一遍,这些人到底是耳背还是怎麽着?办法不就有个现成的吗?还要想甚麽办法?
其实她心里也着实慌乱,孙无量这一走,天蝶盟上下肯定人心涣散,今天能走了个孙堂主,难保明天,李堂主、白堂主、葛堂主不会接二连三的离开。
可是杨淮雨向她保证过,这件事会有个圆满的解决,她得相信他,眼下也只能相信他了。
她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他对自己笑笑,一见到他的笑容,就像吃了定心丸,这才能稍微安下心来。
「可是……」正当葛振风还想反驳时,门外跑进来两名看门的弟兄,朝众人施礼,然後说道:「启禀大小姐,孙堂主……他回来了。」
「哦?」她闻言心中一喜,果真就如同杨淮雨所说,孙无量会自动回来,可是……究竟是为甚麽?
眼下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等着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三位堂主听到这个消息,都纷纷睁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那孙无量竟会自动回归。
这时,孙无量走了进来,一瞧见杨淮雨,便朝他跪了下来,还使劲的猛磕头,一边喊道:「姑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姑爷原来与阎浮门的人有交情,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不认自家人。这块金牌,还是还给姑爷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毕恭毕敬的呈递给杨淮雨。
「哈,孙堂主你还是快请起吧!别人看了肯定误会。」他笑着走上前去,弯下腰将他搀扶起来。
「咦,孙无量,你不是投靠阎浮门去了麽?怎麽又回来了,莫非那些人没给你吃好的穿好的?」葛振风讥讽道。
「唉,甭提了,昨晚我要离开时想去投靠阎浮门,但又怕他们不收留,正巧遇见了姑爷,他给了我一块金牌,说甚麽阎浮门的人见了,肯定会收留我。谁知道,我一到阎浮门亮出这块牌子,他们反而不敢收留我了,说是姑爷现在是天蝶盟的女婿了,他们不敢得罪。」
孙无量解释着说,其实他也搞不清这是怎麽回事?
听阎浮门的人说,这块金牌他们大当家只给过一个人,那就是杨淮雨,是让他有危难的时候可以到阎浮门各分舵去求助。
所以一见到这金牌,就等於是见着了他,现在杨淮雨成为天蝶盟姑爷的事,是满城皆知。
而且阎浮门又是天蝶盟的死对头,如果在这时接受了孙无量的投靠,岂不是明摆着给他难堪吗?这种事阎浮门的人是万万不会做的。
别看这门派平时仗势欺人、无恶不做,但这点江湖道义还是懂得的,并竟他与大当家的交情可非同小可啊!
孙无量一听到这话,心里就暗叫着不好,这不明摆着给他摆了一道麽?本来十分恼怒,说甚麽他也比他年长个二十来岁,今天竟被一个後生晚辈给耍了。
说甚麽这口气都咽不下去,原本是想回来找他算帐的,可是後来心念一转,就改变主意了。
小樓昨夜又東風〈10〉
杨淮雨有了阎浮门当靠山,再加上他现在是柳紫铃的夫婿,就等於成了不倒翁,这个时候去冲撞他,不是自找苦吃吗?
「哎,想不到咱们姑爷面子还挺大的,连阎浮门的人都要忌惮三分,但是姑爷您在阎浮门这麽吃得开,可别哪天把我们天蝶盟给卖了就好,你说是不是啊,大小姐。」
白玉华一听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个杨淮雨不过是适逢其会,给他赶上了个巧,才坐上了姑爷这个位子,所以一逮到机会,便想要给他难堪。
「我相信我自己的夫君,他对天蝶盟绝对是忠诚的,不过孙堂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阎浮门不收你,你大可去投靠其他门派,怎麽又回来了?」柳紫铃也是临危不乱,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给他们找难堪,她绝对要比他们更加的冷静。
「大小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请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孙无量跪在她面前求饶,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在京城能与天蝶盟抗衡的就只有阎浮门,若是投靠其他门派,那还不是自贬身份吗?所以他宁可拼着面子不要,也要回来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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