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会一点。
我有点心虚,生怕医生发现他被我毒坏了脑子。
培养皿跟老大爷呷盖碗茶似的,拿着塑料药杯喝了一口,喉结滚动。
这药里大概有什么安神镇定的成分,以他丰富的滥用药物经验来看,简直不值一提,他喝得太急了,没溶解的白色药末顺着唇角,淌到了手背上,我正仰着头看他呢,哪里晓得又是飞来横祸,直接被兜头浇成了落汤菇。
那药末的味道恶心得我头昏眼花,差点在他袖口里吐出来,奈何他把我捆得结结实实,根本就是避无可避。
又熟悉,又恶心,梦魇一样的味道。
仿佛有人正强行掰开我的嘴唇,往喉咙里一股股灌注进去,烧穿我的胃,并捣毁我的心。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哐叽一声,歪倒在他的袖管里。
第17章
我做了个磕碜梦。
梦里我的运势急转直下,仿佛忘了氪金的付费游戏,从我二十岁生日那天起,连呼吸都要开始收钱。
我这人在蜜罐子里泡久了,直到被停了卡,切断生活费来源的那天,我都没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饿死街头。
我手头最后的钱,只够买一张机票。
登机之前,我尚且还是个弹尽粮绝,不得不投奔父辈的纨绔,等舱门再度开启的那刻,我就已经降格为丧家之犬了。
把我拦下的,是我的小弟一号。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总归是带着几个保镖把守着我的必经之路,那眼神肆无忌惮地,从我裸露的手腕,一直扫到我的领口,仿佛鬣狗滑腻滚烫的带刺肉舌。我本来就有点晕机,恹糟糟的,于是拉低口罩,露出下巴,不太热情地瞥了他一眼。
“谢伯父过世的事情,辜辜你也不要伤心过度,”他又来捏我的手腕,“瘦了,你家里乱七八糟的亲戚太多,先跟我回去住一阵儿。”
他说得亲热,却透出几分讨人厌的势在必得,我正要撞开那几个拦路的保安,却猛然回过头去。
“你说谁死了?”
我有限的思维能力,像是一张残破的筛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话里的意思连词成句。
他非常遗憾地告诉我,死者是我的父亲,谢家的掌舵者,谢氏集团数十年基业的奠基者,我的遮羞布,我的护身符,享年八十,无疾而终,事发突然,没有讣告,乃是人们口中的喜丧。
我心想,放屁,这明明是暴亡。
我家的旁支亲戚如逐臭的蝇虫,蜂拥而至,我爹那蹲了几十年号子的弟弟,虎目含泪,秉其遗志,手握谢氏实权。这权力的更迭发生在瞬息之间,等我弹尽粮绝地撤回来,我爹都凉了。
而剩下的那点残羹冷炙,虽被慷慨地署了我的名,却被我叔父委托给了信托机构,还是随时会翻车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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