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还参与过他的情窦初开,那真是罪过。
因为我突然失踪了,把他打落回了尘埃中。
我爹那时候焦头烂额,只是截断了他的生活费,让他自生自灭。
所幸他成绩优异,脑子灵便,也一直没停过自食其力,哪怕高额医药费让他一度陷入了以血换血的窘境,但还是撑过了那段充斥着霉腥味的时间。
高中开学的第一天,我坐在他身边,又开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故技重施。
我又是一张无辜的白纸,背面写过他的名字。我是年少时的空头支票,和无用的许诺。
他怕我。
这世上能践踏他的人有很多,无非一拳一脚,伤及皮肉,但只有我能盘剥他。
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不怕无所得,只怕无所有。
我穿过他的身体和记忆。
他还在用胸腔的震鸣,叫我的名字。
我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哎了一声,他剧烈抖动了一下,我旋即滑溜溜地从他后背挤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抬起手来看。
我的指尖竟然沾了一层淡淡的血沫。
不知道是从他身体的哪个部位沾来的。
我碰到他了。
我又试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冰冷而坚硬的呼吸器。
我吃力地把他拖了出来,变形的大巴车被手电筒照出一片蓝幽幽的晕光。
歪倒的椅背形成了铁夹子那样险恶的夹角,几具败絮般的尸体,也被安全带牢牢卡在座位上。
我被挡住了路,谢翊宁的头磕在了椅子上,我有点心虚。
我低头看了一眼,旋即发现,这几具尸体的手,是被拉长的安全带反绑在椅子背上的,已经烂进了手腕骨里。
他们在落水的瞬间,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我心里微微一动。
我拖着谢翊宁,找到了一个空腔,连着某条干涸的地下河。
暴露在空气中的瞬间,他毫不动弹,但还有微弱的心跳。
我用拙劣的手法为他做心肺复苏,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充血的瞳孔。
他突然挣扎起来,嘴唇翕张。
移植到了空气里,成活率应该不低。
“谢辜……谢辜……”他用受损的声带,嘶哑地叫我。
我吓了一跳,唯恐他来一出海的女儿。
他曾经交出一份答卷,来批我的命,我命也交了,时间也用尽了,那些曲曲折折,恩恩怨怨的答题过程,已经和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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