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轻瞳站在她的身后,心里蒸腾起了重重迷雾, 逃生时聪颖果断的许花朝, 仇恨她时下手狠厉的许花朝, 重逢时脆弱无助的许花朝似乎都是幻象。此时的她就像一颗外壳坚硬的种子,拒绝任何外来的风霜雨露, 排斥着旁人的一切恩惠”。
许花朝强打起精神, 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站在一边似乎在催促着霍轻瞳的离开。这样无声的抵触比之前的疾声厉色更让人无法抗拒,霍轻瞳想了想, 自觉她一个阎罗王,竟然被一个小女子驱逐, 顿时就有些丧气。
从那样实在可触的一个人到一笼轻烟, 霍轻瞳在许花朝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扶着门里外看了一圈, 确定果然没有第二个人,才疲倦不堪地挪到床头。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矮凳,以前阿绿回家就蹲在外面院子里,用枯树枝写写画画, 而她则到后山练习拳法,顺便担两桶水回家。
这半年里,许花朝并非没有看出沈绿的反常。只是自从她第一次疑惑询问,沈绿就有了戒备之心。夜里很晚才回家,白天在劳室也是偷懒乱晃,许花朝往往都是做完了两个人的差事,回到家累到无心再问。后来,许花朝发现自己捡到的白玉璧似乎能让她获得法力,便也没有心思继续管沈绿的行踪。
她私心里想,也许正如自己一样,沈绿得到了高人的指点。沈绿从小就比别人更加敏感细心,也更好强好争,她想隐瞒的秘密,要是被自己逼问出来,反而有碍她的颜面。可她没想到,半年后的阿绿竟然会公然与人鬼两族为敌。
那个胆小懦弱,总是要依赖着自己的阿绿,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许花朝从床头滑坐在地上,地面的潮气让她不禁发抖,可是唯有这样踏踏实实地挨着地才让她觉得有些许踏实。心里某处觉得空空的,却又压得她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许花朝趴在地上,从床底搬出一个长长的盒子,她四顾无人才用袖子擦了擦盖子,抽出的物件是个手掌宽的木牌,上面用刀隐约刻着某个人的名姓。
“娘,您是不是也觉得我太无情了?”许花朝抱着牌位,目光落在地上,低沉的声音浸着薄薄凉意,“妹妹不见了,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她。你说,万一她是心甘情愿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该怎么办啊?”
牌位上方落下豆大的水珠,渗透进木头里面晕出湿漉漉的斑驳印记,她缩紧了身体,啜泣着低诉,“我根本保护不了妹妹,也根本没有办法帮爹洗冤,我就像个废物一样缩在这里等死,根本……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让人忍不住觉得伤心。可是门口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却脚步轻快地移到了许花朝的面前。层叠有致的罗裙下,是一双玲珑玉足,这双脚踩在许花朝的影子上使劲碾了碾足尖,原本甜美的音色因为语气的悠然带了几分傲慢,“你现在知道自己是个废物,还不算太晚。”
沈绿浑身上下焕然一新,许是贫苦掩盖了她的颜色,此时虽只是换了一身衣裳,新挽了发髻,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清新脱俗的美感。许花朝跪坐在地上,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她本应该就是要匍匐在这样的高贵之下。
可是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沈绿抬脚踩上了她的袖子,那双杏眼分明是在说着无尽的鄙夷,“你一定很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吧?”
沈绿弯腰俯视着许花朝,捏住她下巴的一瞬间,脸上露出一个褪尽稚气的笑,“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许花朝用力甩开沈绿的手指,眼泪从眼角滑落,她从未感到如此羞耻,尤其还是在娘亲的牌位面前。沈绿看到她怀里护着的东西,伸手抢了过去,许花朝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任人宰割地被甩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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