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话铃声仿佛催命,哪怕两人最初都有十足默契的准备忽视过去,响的久了,也不得不齐齐看向那头。
“我帮你去拿。”
钟绍齐终究还是停下手中帮她搅匀汤水的动作。
抽了张纸巾擦净手指,复又到沙发边,帮她拿来不依不挠响了大半天也不见停的手机。
陈昭接过手机,眼见着屏幕上是个十足陌生的电话号码----甚至连归属地都是自己久未接触的香港,心下一时疑惑。
却还是划开绿色的接听按钮,凑近耳边。
那头,是一阵信号不好似的沙沙声,夹杂着隐隐听清、令人不住蹙眉的痛骂,和小女孩的抽泣。
“喂?”半晌,没听到有人说句直白明了的话,陈昭不得不先开了口,“找谁?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家、家姐……”
或许是她这句质问惊动了对方。终于,电话里传来一句抽抽噎噎的回应。
女孩用结巴的粤语,称呼她一声姐姐。
几乎是瞬间,陈昭握住手机的五指猛的攥紧。
她默然半晌,拿起牛奶灌一口,末了,又冷冰冰反问一句:“你是谁,凭什么叫我姐姐?”
哪怕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但让人回忆其当年的不堪和种种郁卒,实在有些太残忍,她宁可----
对方却并没给她细想和选择的机会。
女孩“哇”的一声,在电话里痛哭失声。
“家姐,阿爸就嚟死,佢想见你,呜,你返嚟一趟好唔好?”
(姐姐,爸爸快死了,他想见你,你回来一趟好不好?)
她没回答。
撂下这句话过后,电话反倒叫那头挂断。
“……”
手中的玻璃杯,被重重磕上餐桌。
陈昭有一百万种理由拒绝这个充分无理的要求。
因为她的父亲自她五岁之后,再也没有履行过任何做父亲的责任,甚至于,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不给任何理由而逃去香港的“父亲”,某种程度上,正是把她拖入生活深渊的始作俑者。
就连当年她为了爷爷,也为了保住父亲在香港的生计,不得不签下协议,在香港摸爬滚打的那六年,多少次上门----不仅是为了“讨债”过生活,而是希望见他一面,都被拒之门外。
如果说充满暴力和谩骂的原生家庭,不负责任的生母和继父,是她无论走多远、过得多幸福,都在午夜梦回,无法避免想起而感到遗憾痛心的经历。
那么父亲,之于她而言,就是一个英雄的坍塌,一个幻梦的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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