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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玉清本来被栾漪弄得头昏,好容易她停了手,他几乎都有些感谢肇事者了,可当他起身看到袁晔,感激自然就变成遭遇,尴尬得一时无话。

三个人沉默地看着袁晔船上的人接驳二船,谁也打不出招呼来。

栾漪仔细嗅嗅空气里更形馥郁的烤r香气,很自然地就跳到袁晔船上去,轻车熟路地往舱后走,“咦,袁公子,斩获不少啊!”

烤r、煎蛋,啧,还有烤鱼。

“分我一些,啧,好不好?”话是在问,手却是在挑。

厨师不知道栾漪到底是什么来历,但袁公子一向习惯独钓都为她破了例,自己又有什么拦阻的余地?

袁晔看着旁若无人直奔美食而去的栾漪,也是默然。

她的行为太过恣肆,反而像是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自己竟然一再毫无原则地退让,到底是为着什么,竟然连自己的心都问不出答案。

看她现在——粉白的颊上还泛着嬉闹过后的嫣红,外套外面还披着男式外衣;连那个从来都是冷俊j致的人,都是满眼宠溺温柔地望着她端着盛满自己食物的餐盘步步生莲地返回——他可是她的弟弟!

“栾漪,”眼见着她经过自己身前时只打算敷衍地笑笑就想落跑,袁晔忍无可忍地捉住她手腕,“你就是这样子见故人的么?”

“嗳,民以食为天。袁公子,先高抬贵手好不好?容后再回来跟您告罪嘛!”

袁晔的手仍然搭在她腕上,眼神复杂地盯住那一脸笑意嫣然——她怎么就能这样的若无其事,重见到他,她竟然没有半点儿心虚?她竟然那样待他——那样子丢下他就走——

两天半。多算一点,三天?

她对他做了什么,竟然这么快就已经全忘了么?

“栾漪,别闹。”栾玉清走过来,顺手接过栾漪手上的餐盘,交还给袁晔船上的厨师。

栾漪不满地横他一眼。突然顺着袁晔手上的力道扑进袁晔怀里,“袁公子,好久不见喔!”

这一下骤然发难,真是谁也想不到。

若放在平时,被她这么一撞,本来也没什么,袁晔要缓下她的冲力,也就只是一转手的事,可栾漪本来就已经抱定了祸害到底的决心,竟然伸手去按他尾椎,本来就一直隐讳着的痛楚毫无预警地重袭回来,袁晔只觉得一阵晕眩——

“砰——哗!”

栾玉清省过来时袁晔已经被栾漪给“抱”进水里了。饶是袁晔在大学里游泳也算一把好手,现在也用不上半分力气——栾漪并不会水,却很能捣乱,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死死地扣着他腰椎,卡着他的痛处就是不放,拖得他也跟着她一起呛了好几口水。十二月末的天气,这种温度——每一下浮沈,x腔,身体,都像是同时被千百把小刀子扎着刺着。

“栾漪,”他只能昏昏沉沉地反抱住她,“栾漪,我到底哪里有亏待你?为什么——为什么,总这样子,这么对我?”——袁晔想问,却开不了口,冰冷的水温激得他心口肺叶都刺剌剌地发疼。

起先载浮载沈那几下,他是真想问,可被栾漪拖着,每一次坠下水面,再想浮上来,都是难。张了口,就更是错——漫天漫地的湖水四面八方地朝他的眼耳口鼻涌堵过来——要命的空气,救命的氧气,都已经早早变作了气泡,一串串擦着鼻尖离自己而去——栾漪的手故意点抵着的部位所传来的疼痛让他连想要闭气都不可能。

迷蒙恍惚间,袁晔只觉得似乎有力正将栾漪自他怀里分离开去——努力清醒的结果,也只是依稀见到淡碧色的水波在自己面孔以上十公分处浮涌,在天空流动的浅色游云,栾漪的在水中绽曳若花的外套衣料,在他迷茫的幻觉中都像是触手可及,可当他伸出手去,一切竟又都远在指掌外,怎么也够不着……

chapter 57

袁晔以为的浮沈,生死,其实也没有太久。只是当他清醒过来时,栾漪已经脱了外套裹在巾被里了——她在椅上,他在地上。被她乌溜溜一双眼上下扫视。

但她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湿发掩着两颊,鼻尖通红,嘴唇泛白。让他不忿的只是她的眼神,就是那么可恶又促狭的瞟着,轻佻,轻浮,甚至,轻蔑。

她有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资格这样看他?

袁晔想动,想起身,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质问。小臂刚刚撑到地上,x腹间却被人重重狠狠地一压——

一股水直从x腔冲进口鼻。

他反s地趴到一边,呕出余水。

栾漪是什么表情,他已经不想看了——她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用皇后掩着披肩的姿势裹着毯子看他像鲸鱼一样表演喷水。

呕吐的时间只有两三分钟,可对袁晔而言,像是一世纪。

他听到栾漪的声音在不远处轻轻地笑,“哎~~栾玉清,刚才我也是那样子吗?”

没有应声。

是不该理她,太胡闹了。

像是应了他所想,过了好一会儿,栾玉清的声音才轻轻地响起来,不同于往常的清冷,而是温润到温柔,“一会儿去医院看看吧,栾漪。”

“嗯,好。”栾漪的声音也是很奇特地温驯到乖巧。

“j神科。”

栾漪低低“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动作,栾玉清低低笑了一声,船板上响起轻而稳的脚步声,依稀是离开了。

一切再归岑寂。

袁晔摁压住x口,又呕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清爽一些,扶着船舷坐起身。船上的厨师赶紧拿了毯子给他裹上,搀掖着让他坐进船舱后,又速速放下两边的竹帘和布帘挡风,连舱里的仿古式油灯都点起来。

袁晔坐定了,略略打量一下船舱,却总觉得像是少了什么,咳了一声问:“他们呢?”

“您是说栾局长他们啊?回自己船上了。栾小姐身体弱,要赶时间上医院,小林去替他们划船了。”

“小林?”袁晔扬了扬眉,若他没记错,栾玉清他们姐弟船上本来是一个人也没带的。身体弱?哼。

“这边还有小黄和我嘛!”厨师后发后觉地望着袁晔要笑不笑的面孔,这下才感觉到压力,干笑两声,弯着身一卷帘,也出去了。

两个人划船,自然要比一个人快。

到了岸边,救护车已经在了。袁晔上车后都已经在医生的协助下换好了棉质的加厚病号服,栾玉清才抱着栾漪上来,看见袁晔,怔了一下,又想下去,可是看看救护车竟只来了一辆,不由犹豫一下。事急从权,医生赶紧眼疾手快地关了车门,又在车厢“唰”一声拉开一道布帘隔起来,把栾玉清和一个男医生赶到袁晔这边,将空间留出来给栾漪换衣服。

袁晔和栾玉清坐到一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张了一下嘴,最终仍是无话。可事情是栾漪惹的,栾玉清带她出来,却没看好,难以免责,还是先开了口。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袁晔似笑非笑地翘了翘唇角,“在疗养院住得无聊,出来换换气。”谁知又招上栾漪……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帘布。

他的意思,栾玉清自然明白。但袁晔和栾漪的事,他并不清楚,要替栾漪说话,也是师出无名。何况有旁人在,落下话柄又是何苦来哉。

偏偏栾漪倒是也有聊天的兴致。隔了布帘好奇地问。

“咦,你病了?要住疗养院?病很重?”

“对,”她要装佯,,袁晔就陪着她装,“三天前——不小心被蝎子蜇了。”

“哦……这样啊,蝎子是热毒吧?那今天在水里浸过,也算是以毒——哈啾——攻毒了?”

“难得栾小姐一片好心要帮我治病,”袁晔按住连呼吸稍重一点都会隐隐作痛的肺部,仍然不动声色地噙笑回应,“只怕是毒得过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坐在旁边的男医生本来从一开始就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抚着额头想了半天,才终于c进一句话,“冬天——应该是没有蝎子的吧?”

“是没有,”袁晔淡淡笑了一下,“可有蝎毒。”

栾漪哼了一声,这样明显的含沙s影指桑骂槐,她不屑应答。

栾玉清看了袁晔一眼,微蹙了眉,转开眼去——三天前,不就是他一直打电话而栾漪一直拒接的时候?明明那天早上他才刚刚从她房间离开……只到下午,只到晚上,她竟然已经和袁晔在一起?

说话间,栾漪的衣物已经换好。

袁晔挪到另一边,留出空间来让栾玉清换装。

栾漪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看来依然娇小,头上缠着用来干发的大毛巾让那一双眼更是显得j灵又澄莹。无怪就算是她弟弟也总愿意不怕麻烦地抱着她东来西去。

袁晔的眼睛瞟了瞟,已经有个年轻的女医生让出位置。袁晔在栾漪身边坐下来。

栾漪本来捧着保温杯在暖手,看见袁晔,将杯子递给他。

袁晔挑了挑眉,“不用。”

栾漪却不管不顾地将杯子放到他的右手,拉过袁晔左手在他掌心写字,一笔一画,静悄悄,“对——不——起。”

她真的当认错这件事很容易。

袁晔本来想打趣她两句,可是看着栾漪低垂的睫,纤秀的指尖,不自觉地连心跳都放轻。看着她写到最后一笔,手指一合,将她的食指握在掌心。

栾漪也不夺回,而是微抬了眼,对他一笑,手指反而又向他手心捅进了些。

袁晔凝住栾漪的眼,唇边的笑意不禁有些泛冷,手也下意识地紧了紧。

栾漪吃痛,挣了两下,没挣开,一掀中间的隔布就想过去——偏偏栾玉清刚好换到裤子,男医生以为有人恶作剧,随手就把布帘拍下来。栾漪在车厢里一旋,又被袁晔重新拉回去。

先前他们的动作小,连近在身边的两个女医生也没有发觉,可这一起身一拉一拖,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两个人交换一下眼神,暧昧兮兮地望住栾漪和袁公子无声而笑。

栾玉清虽然除那一下掀帘外再没发现其它动静,却也知道栾漪不是那么能安静的人,对袁晔,他从始至终就没放心过——能让她落荒而逃的事,也没多少件了——赶紧拉上了衣服,掀开隔着的帘布,

“姐,你还是坐过来吧!”

其实从他们三人一上车时,两个女医生就已经发现今天的病人与平日不同,可当栾玉清掀开帘布时,还是难以幸免地被狠狠shock到:

为了施救方便,救护车厢的灯光其实是很强的。白炽灯对于皮肤过于白皙的人总是有点儿残忍。好看也罢,难看也罢,在车上一照,血管青紫都毕现,再怎么样的绮容玉貌,都是被映得清晰到残酷。可即便是在这样的灯光下,栾玉清的面孔也依然j致,像是上好的白玉上镶刻了五官,浓眉,长睫,衬得那一双眼黑得深得让人沦陷。

栾漪的手指被攥得发痛,正避袁晔唯恐不及,栾玉清一唤,自然借梯下台,忙不迭地甩脱了袁晔就扑过去。

chapter 58

检查结果下来,栾玉清正常,栾漪微烧,倒是泳技j通的袁公子肺部略有些水肿迹象,需要住院观察。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袁晔倒是没有丝毫意外——看过栾玉清回护栾漪的样子,别说只是轻微水肿,就算是肺积水了,在他们姐弟眼里,只怕也还是要算轻的。

栾玉清跟了医生去划单缴费,栾漪本来也想跟,却被护士拦下来,撸起衣袖,擦酒j,做皮试。

望望病床上一只鼻孔已经接上了氧气管,被护士要求着和自己作同样动作的袁晔,栾漪小声问,“不能给我另换一间病房吗?”

声音很小,可袁晔还是听到了,微挑了眉道,“袁媛,我从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敢做又敢当。”

栾玉清不在,栾漪多少有点儿荏弱,在护士打完针后抹下衣袖,轻轻“哼”了一声,“你不知道的事还多呢!”

“是吗?”袁晔仍是扬扬眉,不置可否地笑。

栾漪被他若有所指的眼神看得一阵郁恼,索x走到窗口,背对他的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可袁晔又岂是肯轻易被她如此轻易打发的人?

淡淡地笑,冷冷地笑,每一个字,都像一g针,针针扎在栾漪要害处。

“袁媛,你别指望让我为你出半点儿气。”

栾漪本来想装没听懂,可他的话g本不容她回避,低头望窗外许久,才慢慢转回头来,望住袁晔,“方舫,你想多了。”

“偷来的锣敲不响,借来的刀未必利,”袁晔依然循循而诱,“你要我帮忙,本来是很容易的事,弄成这样,又是何必——动静这样大,你难道就没想过会被人看出来?”

栾漪的手指轻轻划着合金窗栅,让空心的金属管材一遍又一遍地发出令人烦躁的“匡——汪”声,她却似从此间获得无聊的乐趣,随意用嘴轻柔地配着音,“bla bla bla……”一遍,一遍,再一遍。

就在连袁晔都快要以为她只是纯粹对自己全无好感时,才听见她的声音,低低的,清晰的,无奈地说,“袁晔,我就单纯地不喜欢你也不成吗?”

“成,当然成。”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刀。袁晔仍然微笑,“栾漪,这些天来所有的事,我都可以原谅你,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栾漪的手指停了停,半晌才低声回道,“谢谢你。”

“不必了。”袁晔也答得客气,“以后只要是有利于你栾家的任何事,我都会留意,并且极力促成。”

栾漪本来还要再划一遍过去,听得他如此说,手指不觉落得重了,“g”的一声,指节重重地撞在一g窗栅上,痛得她几乎捱不住要落泪。回头再看袁晔,他却似已经倦了,阖着眼在假寐。

“你要什么?”她知道他不会睡,猎物没有到手,哪有就此收的道理?

袁晔仍是闭着眼,像是真的睡着了。

“你要什么?”最难堪莫过于求人,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得看别人肯不肯赏你这个脸让你姑且暂借宝地。栾漪木然地走到袁晔床边。

“我从来不“要”任何东西。”

“如果我一定要给呢?”不同于语气里的决绝狠冽,栾漪的声音几乎都有些哽住,生硬得别扭。

袁晔不予理会。

“如果”,只是“如果”——她做错事,他原谅她,一次又一次,也不过是换一个半信半疑试探的不确定语气,他又何苦来……

唇上忽然一痛。

袁晔直觉地想要转头甩开,可栾漪扳着他颏骨,g本不给他躲闪的机会。

“我说,若我一定要给呢?”她的眼,如同被水洗过的琉璃,晶润锐亮,几乎像有棱光,道道椎心。“你要不要?”一向惯作呢哝语的声音也是分外清晰,咄咄逼人。

“既然这样,”袁晔微笑,“自然是却之不——”唇上的痛令他忍不住皱眉,纵然栾漪的靠近确实是他所想要的,但她的行为显然不是屈服一类。捱住x口肺部的痛,袁晔翻身压住栾漪,平生第一次全无风度地重重吻回去——既然选择已经让她作下,规则自然随他来定。一切,再也不可能由她主导。

chapter 59

被袁晔从辗转轻吻到魅惑引诱,栾漪总是无法专心,脑海里浮荡的居然是那天下午第一次允了栾玉清之后又反悔拒绝时栾玉清气痛难过的样子。

呵~那时的他,想必也是如她此时一般深恨吧?

就像她对栾永祺——他从来都肯抱她,安慰她,却从来不愿给她任何机会亲近他,纵然她可以轻易挑引再多人拜倒在她裙下,他也永永远远都是那么温柔温煦地拒她于千里之外……

不可以爱,那么,就一起恨吧!大家一起步向毁——

毁……

栾漪突然醒过来:不行!这样算什么?那天明明“他”有要解释,是她自己不要听,是她自己——

唇上传来因袁晔不满而有心制造的疼痛时,栾漪下意识地转头避了下,却没避开。她一向最不捱痛兼不吃亏,手一扬,将固定在袁晔鼻侧的输氧管给扯下来。

袁晔被她突兀的动作弄得一怔,未调整过来的呼吸马上逼得肺部锐痛,只能松放了栾漪的唇,勉强抑下想要咳喘的冲动,促促地呼吸了下,“怎么了?”

“我不想管了,你爱怎么就怎么——”栾漪的声音被袁晔的一串剧咳压下——

她看着他俯身一阵呛咳。

就那么短短几秒,袁晔居然连脸都涨红,咯出血丝与清水——

栾漪没想到竟然会这样,惶惶地呐了声音,“我去给你叫医生。”

袁晔摇了摇头,抓着栾漪的手,从她手里拿回输氧管,在她的帮助下翻身平躺,将软管贴回原处了才无奈地望住栾漪。

“总这么反反复覆,不累么?”

微凉的气流再度通过鼻窍向肺部涌流,自身呼吸的幅度一小,人也轻松许多,可袁晔的笑容却轻淡得泛苦,“栾漪,他们一向都是这样宠着你的?”宠过了,惯坏了……

“他们?谁们?”刚回来的一点点愧疚和同情马上又蒸发无形,袁晔脸上的输氧管又开始让栾漪怎么看都不顺,忍不住想去扯,被袁晔好气又好笑地捉住一只,再捉住一只,合握在一起。

“栾玉清,栾玉漱,”袁晔的语速一向不快,说这话时甚至是刻意和缓了去看栾漪的反应。他所知道的栾家人,目前也就只有这两个,栾玉清对栾漪的态度,就算连瞎子都知道有问题——“你就这么见不得喜欢你的人好?”

可栾漪——

她就有那么混帐。

栾漪的反应竟然就只是用了他一贯对外人时的倨傲冷漠表情,眯了眼睛微微不耐地看他。

“他们也不过是喜欢你,”袁晔忍了忍,没忍下来,肺部的肿痛让他每有喜恼都难过——栾漪也许真是无意,只单纯不喜欢被他这样压住了使用说教语气,但她的或笑或颦,却就是如此引他不由自主地留意上心。这也许不是什么好现象,可袁晔已经顾不得了,别过脸深深呼吸两下后才加上一句,“还有我。”

他等着看栾漪终于发现自己胜利后不屑而轻蔑的笑。

可他等来的只是她挣开手,瞄一眼腕部皮试的地方,撇开他跳下床。

“嗳,医生,医生哪?皮试时间到了吧?”

一边喊,一边打开病房门,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她竟然落荒而逃,比突然发现自己正调戏着的良家妇女原来是蜘蛛j的纨!恶少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他喜欢,在她眼里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

栾漪推开值班室的门,才发现栾玉清竟然在。相对于值班医生们看似文雅的叽叽喳喳,他只捧了茶杯出神的样子孤单到有点儿寂寥。

听到声音转过头,看见她进来,他倒是一点儿意外也没有,目光在她微有些嫣然肿胀了的唇上轻轻一扫,又转了开去。

“看什么看?”虽然一向都没什么责任感,但是被他那么一看,栾漪忽然有点儿心虚,恼羞成怒地踢了他所坐的椅腿一脚。

“!”的一声并不响,可值班室里马上静下来。

栾玉清蹙紧了眉,却没说话。只是拉住栾漪的手,让她在他身边坐下来了才问,“怎么了?”

“我……皮试时间到了,过来看、看,也不行?”明明应该理直气壮的话,在栾玉清奇异的静默之下,居然也是说得吭吭巴巴,真是郁卒极了——明明栾玉清一向都不喜欢说话,一副死冰山样的,怎么就偏偏今天给人压力特别大?

撞了邪了!

栾玉清伸手握住栾漪左腕要看,却被正郁闷中的栾漪毫不领情地甩开。

值班室里空气更凝默。

静了几秒,一个女医生瞄了瞄钟,起身走过来抬起栾漪的手腕看了看,“可以了。”

她身后的实习医生赶紧端了药盘跟着。

走了两步才发现栾漪坐着不动,那医生回过头,有点儿奇怪地又瞟栾漪一眼,“不是急着挂针么?先回病房吧!”

栾漪被噎得望天,只能站起来跟出去,顺手悄悄拉了栾玉清一把。但他居然不动,被栾漪掐住手了,才勾出一抹温暖的笑,反握住她手,跟了她走。栾漪被他的反应郁闷到无力。

“栾玉清,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别总让我觉得你是百虐百顺的变态狂?”

“那你希望我怎样?”他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低了头去咬她的唇。“这样,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你要不要?”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他竟然这样发疯。

栾漪一愕,随即省过来,别过脸,从栾玉清腋下钻开去,却又被他捉回来。

“你要什么?”他问。

栾玉清到底看到听到多少,栾漪不敢确定,可是想到她还并没有和袁晔达成任何协议,又有点儿理直气壮起来,别过脸,不避不惧地与他对视。

这样的无赖无畏倒是让栾玉清有点儿啼笑皆非起来,淡淡瞥了栾漪立定身体挺直背脊准备开吵的架式一眼,到底还是忍不住上弯了唇角,“好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一面诱哄着,一边半扶半抱地揽了她进病房。

他这是要存心做了给袁晔看了。

栾漪挣了下,没挣开,也只能由栾玉清了——别人的事,就让别人去收拾吧!

袁晔本来偎在靠枕上翻杂志,只是先被进来的医生浪费了一下情绪,再看到栾玉清揽着栾漪进来时,已经连抬眼都懒了,伸了手任医生将针管扎进手背上的静脉。医生拍打他手背的声音清脆,利落,隐隐连栾玉清抱栾漪上床时栾漪微微不满的哼声都压过去。

他当然更听不到栾漪在被医生捉了手去擦酒j时对着栾玉清笑“你什么都能替我,能不能替我挨针?”——

什么都能替……她就看中他这点儿好?

那他又何尝不可以?

只是人家不要呢……

袁晔按住x肺疼痛处,翻了个身,忽然有点儿明了栾漪的矛盾:栾玉清对她的感情,她不想要,却又舍不得他对她的好。

促成了袁晴和栾玉清的事,栾漪算是甩了一个包袱,以后和栾玉清爱好不好,袁晴的婚姻却被毁定了;掰了栾玉清和袁晴,袁晴恨得死他,栾玉清和栾漪却可以继续他们的姐弟畸恋。

她还真能给他出难题。

袁晔闭了闭眼。

那个肆无忌惮的女人!

栾漪就在他邻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米来宽,倘若静下心来,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可栾玉清问栾漪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去买来时,栾漪居然答,“还不饿,你就在这楼上给我叫一碗炒粉,然后拿本书来念给我听。”

“医院里有快餐?”

“没,你站到阳台上去,朝医院外喊。”

“别闹,我出去叫好了。”比栾漪更别扭胡闹的人,真是再也找不到。她要的东西,永远都是一定要为难了他才有可能得到:气不到栾永祺,气气袁晔也能让她开心?那么,他又算什么呢?栾玉清帮栾漪掖了掖被角,就想出去——她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我就想听你喊,”栾漪歪了头,似笑非笑地望住栾玉清,“你下楼去叫,我就不吃了。”

栾玉清朝袁晔看了一眼。

袁公子正阖了眼在睡觉。

“去不去?”

他不想去——可又有什么办法?天大地大,病中的栾漪最大。幸好他们只在三楼,试试看了。

栾玉清到了阳台,刚想深呼吸两下运运气,却发现医院外面已经有两家餐馆外站了人,拼命朝他招手,见栾玉清看向他们,两人又开始指自己的店牌——两块大同小异的灯箱样的菜单,内容很简单:炒粉、炒面、炒饭。

栾玉清默默回头看一眼栾漪,无语。抬头遥遥朝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店面指了下。

那人马上喜孜孜拿出一g橙色塑胶b指标牌让他点餐:炒粉、炒面、炒饭。栾玉清在他指到炒粉时就点了头。那人又用夸张的手势比:一、二、三、四、五……

看栾玉清一下不点头,那人抓了一下头,放下手里的胶b又开始加上另一只手:六(5+1)、七(5+2)——

栾玉清总算明白过来,学他的样子比了个v字:二。

那人马上转头朝店里喊:“两碗炒粉!”声音浩阔,气势磅礴。连栾玉清都能听得到。

栾玉清低头看看自己仍是比成剪刀状的食、中二指,越看越觉得傻——大智若愚,大愚若智,想得太多了,反而真的很傻。

进了病房,果然见栾漪正挑了眉望着他笑,用唇型问。

“叫好了?”她的快乐得来居然就只是这么容易,哪怕只是捉弄他一下也能让她开心。

栾玉清无奈点头,在床边坐下。看见床头柜上很人x化地放了书,随手拿了一本——《童话大王》,1997年12月刊。

旧倒是旧,书却看起来仍然完好,只是内容——

栾玉清看一眼栾漪,换了下面的一本——更旧,《故事大王》,89年x月号。连翻了几本,才发现最底下压着一本2003年的《故事会》,却翻得比97年的《童话大王》还旧,让他g本没有下手去翻开的勇气,只好拿了《童话大王》给栾漪小声念。

栾漪捉住他一g手指,攥着睡觉。

她从来没有这样近似依恋的行为表露过,栾玉清虽觉无聊,却也不禁从心底柔软起来。可是“舒克”“贝塔”了好几页,自己都忍不住呵欠,再看看栾漪,似乎已经睡了。刚想悄悄停下,就被她警告地掐了掐指节,只好继续。唇边却有笑意渐渐氲起——栾漪总说他变态,有被虐狂倾向,可大概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不好”,从来都只展现在她认定了亲近的人面前。

袁晔本来有听见栾漪在为难栾玉清,黄鹤楼上看翻船让他几乎有亲见栾玉清落水的愉悦怜悯感。可是接下来却只听到开门、关门,然后讲故事。栾漪的目的没达到,居然一直没发作,还由着栾玉清唬弄小孩一样给她念童话。正在疑惑时,病房门忽然开了。随着门开风入,还有菜香一起涌进来,不禁下意识地睁了眼。

进来的是个女孩,十七八岁的样子,爽爽落落地站在门边。

“是这里叫的两碗炒粉吧?”

栾玉清嗯了一声,放下书,走过去接过那女孩托盘上的两只一次x饭盒,“多少钱?”

“四块。”

栾玉清从自己外套里m了张十块的递给她。

“两碗四块。我上来时没带零钱,等等给你找过来啊!”女孩应了声就要走。

“还要一碗茄蛋汤。”栾漪忽然加了句。

“哎,是你啊!”女孩显然认出了栾漪,“怎么又住这儿了啊?我叫我妈多给你加个**蛋,你等等啊!”故人重遇,女孩显然兴奋过度,话音未落人就已经一溜烟跑了,连袁晔低低“哎”一声都没听到。

倒是引得栾漪要笑不笑地朝他瞥了一眼,“袁公子,你要吃什么?”

左右这两天已经被栾漪的没心没肺给弄麻木了,袁晔也懒得再跟她矫情,“你要的什么?”

“炒粉。”

袁晔嗯了一声,“我也要炒粉。”

栾漪朝栾玉清看了一眼。

栾玉清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你以前也在这边住过?”

“常客。”店老板的千里传音就是被她给练出来的。

“小时候身体不好?”

“上课太无聊,总得找地方休假啊!”

这答案的确很栾漪,袁晔莞尔。“这么好的休假环境,不用确实可惜。”

栾漪扬了一下唇,意思意思地算是回他一个笑,拿起栾玉清刚刚放在床边的《童话大王》信手翻了两页,兴致缺缺地又放下了。

栾玉清已经比好了手势,进来抱了栾漪靠上枕头,打开饭盒,一筷一筷挟了喂她。栾漪倒是不挑嘴,由着他小口小口地喂,青绿的菜叶,樱红的唇,青绿的菜叶,金黄的蛋块,细白的牙,看得袁晔倒是真有些饿了。

就这么看着她吃,栾玉清想必也是饿的吧?可若让他跟栾玉清换过来,袁晔也情愿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含下自己手中的食物。也许,还能收获豢饲的快乐——饲虎贻患,他和栾玉清想要豢养的,却同是一只蝎美人呢!

栾漪那样跟自己往死里作对,是什么用心,连自己都清楚了,栾玉清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可他居然还是情愿继续对她好……而自己,被栾漪捉弄陷害了多少次了,明知其非善类,不也还是拿她没办法?

有的时候,人就有那么傻,即便知道对方g本不安好心,明明看见陷阱就在面前,也愿以自己献祭似的一跳来博取她人的欢心。

栾漪,栾漪,到底是由了多少秘密,才铸就了这样一个令人费解却又不由自主想要追寻的谜?

chapter 60

怡云山庄的娱乐经理钱超和负责管理琵琶湖的副经理金曦匆匆带了果篮到医院慰问时,袁晔和栾漪的第一瓶针y都还未挂完。速度是真速度,无辜却也是真无辜——谁又想得到竟然会出这种乱子呢?

事件的发生钱超大致了解了一下,只是觉着晕:本来绝无可能发生的事件,却偏偏就这么发生了——袁公子眼高于顶,每次回q市都一向极少与人来往,更何况是女人;栾局长平时除了工作就是进修,极少娱乐。这回两人同时破一回例,千万分之一的机率碰到一起,这一碰,还真就出事了。

来之前钱超电话问询了一下总经理,接到的回复却只是姿态放低,任责任罚。摆明了说,就是他为山庄尽职的时候到了——事情的走向越来越奇怪:上头打定了主意绝不出面。

下意识地抹了一把脸,将脸上的苦笑转成了歉意,钱经理才伸手敲了门。

“叩叩叩!”

然后听到袁公子声音淡淡地,“进来。”

没法子不淡。

难不成要让他去一直盯着栾漪握着栾玉清的手,猜她什么时候才肯放开?

钱超一进来,栾漪就睁开眼睛望住他,研视的目光像是正透过显微镜观察始祖鸟的细胞,让钱超没来由地心里发毛。

听了他的道歉辞令,栾三小姐笑得很温婉,“咦,我以为应该是由我来赔。”

栾漪为什么突然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他虽然不理解,可是若能把市长公子的眼光从怡云山庄调开,倒是再好不过。

钱超在袁晔淡漠如冰的眼光下客气得虚伪。“不用,不用。”

栾漪“哦”了一声,“你以为我赔不起?”

“没这个意思,当然不会,当然不会。”钱经理赶紧消除误会。

袁晔挑了眉,望住栾漪。她有给他赔偿的心思么?他竟然如此眼拙,一直都没看出来?

袁公子当然不会在乎身外之物的损失,但他这一溺带来的结果却是直接影响到身体,接下来的假日时光势必得在医院渡过。换谁心情都好不了。他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只是——

钱超在袁公子奇异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又想擦汗。

身后的副经理金曦倒是知道他的习惯,悄悄塞给他一方纸巾,钱超本来以为是什么解围妙计,拿过来看了一眼,干咳了声,又尴尬地捏回手心去。

“我确实是赔不了,”栾漪却并不看袁晔,只是对着钱超微笑,“可我有个叔叔,他会替我——”原本捉着栾玉清的手被他反握,捏得疼痛起来,栾漪蹙了眉,却还想忍痛说完,“栾永祺啊,他会——”她说不下去,手指几乎要被栾玉清辗到一起了。栾漪搭上另一只手,想要扳开,栾玉清却只是攥着不放。

“这事我们自己会处理,你可以回去了。”

如果可以,钱超当然想立马就走,这笔烂账当然谁都不想沾上手——可是重心人物袁公子还没开口呢!

“栾小姐要客气,那就交给她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袁晔微扬了唇角,望住那对双手正交握住了角力的姐弟,淡漠地笑。

“那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您们安心养病。”钱超拿纸巾按按额,示意金曦将果篮放好了,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他们出去了,栾玉清才放了手。看见栾漪只是望着自己的手发呆,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视线往下看,才发觉刚才两个人一番纠缠,她手背上的针尾已经歪向一个诡异的角度,大颗的血珠正极快地涌聚,在她手背近乎晶莹的皮肤上滚出轨痕来。

“栾漪,栾——你怎么不说?怎么……”栾玉清伸手想要替她按住,可是手指还没碰到,栾漪已经将手抽回去。栾玉清怔怔地望住她,想要重新捉回来,却又突然记起这种时候应该找医生才对,身随意动,想还未想,人就已经冲出去了,“医生,医生!”

钱超和金曦刚刚走出十来步,身旁便如刮过旋风。两个人不禁愕然,下意识地同时朝对方看过去:这真的是刚刚还一脸冷漠的园林局长吗?

袁晔看着栾氏姐弟之间的变故,栾玉清的失态虽也令他诧然,却还是不忘替栾漪按下呼叫按钮。

“他有什么好?”

她的叔叔——是栾玉清的父亲?他还真是看错了栾漪呢!原来她对这段畸恋竟是如此有情有义。

栾漪却并不理会他的调笑,只静静将原本藏在身后的手背又端到面前来,仔细端详——她一向都捱不住痛,可是今天,居然会不觉得,殷暗的血色映上皮肤,突突滚涌的血y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这样凝视如同旁观的感觉如此奇异。

“栾漪,”袁晔看她垂睫望着血流的样子,原来存着的几分恶意几分戏谑居然消散——一向强势又霸道的栾漪突然转成这样,让他不习惯——很不习惯。

“别担心,你还有我。”

她说过,她还有事需要他帮忙的。他只是逗她玩,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在乎——栾玉清,他再怎么心疼,她再怎么深爱,也不可能相守,不是吗?

“你还有我”……

这四个字,怎么会被人用得如此泛滥?

十二年前,栾永祺揽着她肩,任她扑在他怀中哭泣,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栾漪,别哭,你还有我……”

十二小时前,栾玉清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用唇舌堵去她自怨自艾的自暴自弃,“栾漪,你还有我……”

也不过是十来年,栾永祺的小孩都能跟她吵架了;

也不过是十来小时,栾玉清已经可以让她见血了;

现在连袁晔也来说项了……

他又想带给她什么?

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向她推销,好像“我”是一件商品。

每一个人都曾努力让她相信:栾漪,“我”会对你好。

结果却是每一个人最后都会离开。

所谓诺言,只是每个人在急切地想要抛售掉“我”时的广告语罢了——那时他们已经忘“我”,才会一个一个都能说出那么惹人喜爱的话来。

她一直都不怎么在乎“得到”这两个字,觉得它也不过是“失去”的前兆。总是不够贪心,才会总是什么都得不到。

“栾漪?”袁晔试探地询问。

“砰!”病房的门被栾玉清几乎是用撞的推开。

跟在医生身后的小护士不禁悄悄交换了一下激动的目光:爱情真伟大!原来人真的不可以貌相,再酷再帅的男人也会为心爱女人的一点点小意外抓狂!

栾漪默默将手递给医生包扎完,却拒绝了医生要在她另一手继续扎针的举动。“只是有点儿感冒,不用这样一直挂,太无聊。”

“针药已经打了一半——”

“我会监督她吃药。”栾玉清忽然出声替栾漪保证。

病人和家属都作了要求,何况从确实打不打针都行的微烧弄成流血事件,这样的针还真是不打也罢。医生撇撇唇角,再看一看袁公子的针药状况,确定无恙后带着护士出去了。

“栾——”没等“漪”字出声,栾玉清又匆匆地改口,“姐~~我们……现在回去吗?”

袁晔也微扬了眉,望住栾漪。

栾漪低低“嗯”了一声,“栾玉清,你先出去一下,我说两句话就出来。”

话里的平静和疏离让栾玉清怔了一下,想要拒绝,人却已经被栾漪推着赶到门外,重重关上,“你先出去。”

袁晔望着重又转回来的栾漪,微笑,“你要给我什么?”

“换我向你要——袁晔,你给我一点儿时间,我得考虑。”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袁晔仍然微笑,但这显然不是他用惯的表情,眉梢眼角总有丝丝缭缭的冷傲不屑渗露出来。“栾漪,别一副我们很陌生的表情。”

他的刻薄却没有半点儿影响到栾漪,她也随他微笑,俯身用受了伤的左手挑起他下颏,“我要时间,最少一个月,之前说的,也不许反悔——你给不给?”

“好。”他连考虑都不必,答得眼都不眨一下。

袁公子被人喜欢,当然不会是没有理由的。

慷慨只是他的优点之一。

栾漪赞赏地吻住他——在他回吻时用一点力,咬破了他唇,“方舫,除了身体,我们哪里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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