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昆槿苦笑了笑,左手碰了碰鼻尖。
只见那伸出的右手,被三叶利刃对穿,早已是通红一片。一块不知是何时撕下的沾血布条,紧紧地绑住右腕,止住了那曾经流过个不停的血。就在这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掷剑,挡刀,抛剑,止血,甚至让身为医者的自己都毫未发觉。就似乎这止血的举动早已同自己一般通熟在心,本能般的便会下手,因为已经做过了千遍万遍。唯一的不同便是,自己熟悉的是包扎他人,而他,熟悉的是包扎自己。
……
将小刀在烛火上炙烤,余光瞧见挂着泪滴揪着衣角的贺蓉,只见她后退三两步靠着墙角,站到了一边。又看了看站在那人身侧一脸阴沉的卫康,咬了咬唇角,“卫康你过来将你家殿下的手摁住,此处没有麻沸散,只得如此……”
“不必,”还未等柳雁雪说完,“我不会动的。卫康你且带着蓉儿出去罢。”深邃而辨不清情绪地看了看柳雁雪,欲言又止。
柳雁雪感受到那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不知为何一阵心虚。可待她下定决心与对方对视后,对方却已低下了头,盯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手,不,应该说是盯着那插入骨肉的刀刃,沉思。
“卫康。”
“殿下还有何吩咐?”去而复返的卫康。
贺昆槿抬起了头,似是得出了结论。她口中虽叫着卫康,可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瞥向柳雁雪,“你顺带瞧瞧宁源回来没。若是回来了,便将她带回的人接手,死的也好,活的也罢,先寻个地方放着。你且仿造个郭奇的私印,三日后连同宁源带回的人,一并送到丁大将军府的后院。”
“殿下?”似很是不理解贺昆槿的要求。
“记得,定要三日后,穿着你的侍卫服去,被人瞧见了也无妨,但一定要保证大将军能看到。”
“可是……”
“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是……”
……
自卫康领命离开起,房间里的氛围就有这种说不出的胶着。柳雁雪就那样将小刀架在烛火上,烤得变红,红了再烤,心思却完全不在其上。贺昆槿方才的吩咐,就如同一根鱼刺,紧紧地卡在她的嗓中,不上不下。而贺昆槿那曾欲言又止的样子,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送往定远军大将军的府邸,附上军师郭奇的私印,他方才定是已从那独门飞刀上知晓了一切。而之所以在自己面前下令,也只是在告知自己,隐瞒已经毫无意义。他将旁人尽数遣去,是在等着自己坦白?可自己该坦白吗?
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已是血肉模糊的掌心,愧疚与亏欠如同洪水般寸寸击毁着心底的防线。自己瞒的下去吗,且不论他已晓得七七八八,就单单看着这因自己而洞穿的手,自己又如何能够继续隐瞒?
可自己又怎能坦白?向朝廷出卖谷中的病患?还是向朝廷出卖雪茗谷?此次事情定是牵扯甚广,在不能保证全身而退的情况下,自己又怎能如此轻率地就将阿娘和雪茗谷推上明面?
可是……看了看眼前那平静到透明的人。她倒是宁可让贺昆槿揪着衣襟质问,也不愿面对这击垮人心的沉默。
“柳姑娘,”那有些干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昆槿多谢姑娘相救。”
多谢?相救?被救的人,该道谢的人,不应当是自己才对?
“姑娘莫要多想,若不是前几日姑娘出手相救,在下根本不可能还无事地坐在此处。”那苍白的嘴唇抿了抿,脸上泛着种淡淡的温柔,竟看得柳雁雪有些痴了。“在下晓得此次遇刺,姑娘定有姑娘的难言之处。请姑娘放心,在下只是奉旨调查荆州俘虏遇刺一事,其余的,并不会插手。”
这是何意?示好,还是欲擒故纵?
“柳姑娘,”伸出完好的左手,指了指那已被烧得红了个彻底的小刀,“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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