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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川风雨看潮生(二)

其时新旧两股势力的交锋经过衮州一役,已然尘埃落定。

夏六月乙巳,大赦,改元,定有天下国号曰华。赐内外百官军士爵赏,贬降者叙复,流配者释放,父母该恩者封赠。遣使遍告郡国。丙午,诏谕诸镇将帅,赠路廷芳中书令。乙酉,遣官告祭天地社稷……壬子,立皇太女位,赐居太女府。

“啪”一声合上手中冗长的年表,苏薄红扬眉,望着前面躬身的女子淡淡问道:“母皇要本g看这个所为何事?”

“臣鲁钝,不敢妄测圣意……”那官员只是来宣旨的,确实也是不知。

“算了。”苏薄红将年表往桌上一扔,道:“回去告诉母皇,本g明白了。”

那女官唯唯诺诺地应着,片刻后便如蒙大赦地退了出去,一边后退一边险些撞到了端着苏薄红要的小点心进来的映书。

“殿下……”看着女官匆匆离去的背影,映书不解地开口道,他原是苏府的旧人,是以并不像太女府中新进的那些下人们一见苏薄红便被她的气势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有人,嫌本g太悠闲了呢……”伸指拈了个点心放进嘴里,苏薄红已恢复成深不见底墨黑的双眸微眯,道,“也罢。”

“映书,知会下去,明日为本g准备朝服,本g要上朝。”细细咀嚼后将口中点心咽下,苏薄红从书案后站起身来,“现在么……带本g去你家公子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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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攸……怎么,不高兴么?”才一踏入沈君攸的“云澈阁”中,苏薄红就被人撞进怀里紧紧缠住,犹自微热的y体从领口里灌了进来,让她不由心中一紧。

已经渐渐能听懂她的话的男人趴在她的身上用力摇头,却只是收不住眼泪。

“好了好了,头发要摇散了。”将他稍稍从身上拉开,再打横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后苏薄红一边吻去他眼角的泪珠,一边将他头上一g摇摇欲坠的簪子重新c好,然后才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原来是他一直养着的一只兔子死了。

“别哭了,你若喜欢,再养一只便是。”苏薄红向来对小动物没多大好感,不过看他哭的凄凄惨惨地,才略略往那边看了看。

又是一阵剧烈的摇头,沈君攸抓着自己的衣襟,眼泪不停地流,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苏薄红看他紧皱着眉的样子,知道他若是再这样下去身子会抵受不住,便将他从被子堆里捞了出来,哄道:“好君攸,难道我还比不上那只兔子么?”

说着,她便将男人圆润的耳珠含进嘴里,一寸寸地细细舔舐着,片刻后见他泪水稍止又软了身子,便得寸进尺地伸舌进他的耳道轻轻舔弄,最后一下深入更是让沈君攸忘记了哭泣,好像整个人化成了一滩水,靠进她怀里。

看他缩在自己身上呼吸渐渐变得匀细,苏薄红等他睡熟了才把他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接着起身去准备把那只死了的兔子拎出门去,没想到触手处异常的僵硬感觉却让她为之扬眉。

居然不是自然死亡的。

看来这太女府中,所有的和平全是表象。

“呵。”不想叫来下人吵醒沈君攸,苏薄红自己提着死兔子往门外走去,只是冷冷用鼻音哼了一声。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就算面上再平淡的一汪静水,始终还是有不甘寂寞的从底下泛出泡沫来,想要把一切搅浑。

就连本该与所有人都无利害关系的君攸,都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

不过,她自带人回京城始,便有了准备面对这一切的觉悟。接下来的,且看她的手段吧。

随手以内力在花园中震出一个小坑将兔子埋了,苏薄红只觉眼角人影一闪,直起身来沉声问道:“什么人?”

只见树后一片素色衣角抖了几下,一个穿着小侍服饰的少年颤抖着走了出来,还没等苏薄红继续发话,就在她面前腿一软跪了下来,告道:“殿下饶命!”

“本g看起来,很像想要你的命么,嗯?”话尾语气微微上扬,苏薄红拍干净手上的碎土,微眯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哪里敢说的确看起来很像,少年只是抖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看他这副惧自己如鬼的样子,苏薄红眉一挑,问道。

“府里的梁公公让奴来、让奴来花园摘鹤j草……”

想了片刻才忆起那梁公公是请来专门为林星衍孕期调理身体的经验丰富的产公,苏薄红道:“你不必去了,一会本g拿了过去罢。”

也是该去看看星衍了。

那小侍一叠声应着,等她走远了还是跪在原地,竟是被吓软了腿,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鹤j草在外头虽是难得之物,在由奇珍异草组成的太女府花园中却是遍地都是,苏薄红随手采了几枝,便往林星衍的锦华楼去了。

没有人守在门口的侍人通报,苏薄红只是悄悄地进了内室,正欲现身,却听到梁公公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别下不去手,再是富贵人家,就算是皇上的皇子,总要经了这一关的,若现在不这么着,以后还有苦头吃呢!”

然后便听伺候林星衍的两个小侍应了,声音里已带了哭音。

苏薄红心中一动,举步从隐身处走了出去,却撞进眼里的景象几乎骇了一跳。

林星衍下身的衣衫半褪,已然略有些隆起的小腹,线条优美的腰线,窄窄的胯,修长的两腿都暴露在了空气中,那除了自己没有人见过的地方也正自没有一丝遮蔽地裸着,两个小侍分别压住了他的两只手,而那个梁姓的产公分开了他的腿,伸指探在他的秘x。

“梁公公。”几步走到床前,苏薄红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一般淡淡的,然唇边勾起的弧度却看得人不由胆战心惊。

那产公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小侍们也松开了手,俱都伏跪在她面前,道:“见过殿下金安!”

也不急着叫他们起来,苏薄红上前把林星衍半抱进怀里,见他鼻息细匀,知道不是被点了x便是服了麻醉作用的药物,便一边将他的衣物穿好,一边冷道:“你最好能解释你的作为。”

“殿下容禀,老奴正在为公子做开x前的探查。”那梁公公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不过终究是男人,抖索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开x?”穿完衣服,再把被子裹了上去,苏薄红没有松开手,抱着人问道。

“殿下万金之体,自然不知道男人的这些事。”梁公公被问到了专长所在,终于恢复了几分人色,说道,“男人由□产子,那里平日总是紧窄,若不在孕期开x,到时多半是要难产的。林公子怀孕已有二月余,本就错过了时机,着胎又似不大稳当,现下只能亡羊补牢……”

他剩下的话没说完,就被苏薄红一个冰寒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听她冷道:“你的意思是说,若不行‘开x’之法,以后便会难产?”

梁公公唯有不断点头。

抱着男人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苏薄红眸光一敛:“你继续罢。”

不敢说行这种事时少有女子在场,梁公公抹去额上冷汗,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净过手后又回到床边,轻轻地将裹在林星衍下身的被子衣物除开,在他□周围又按压了一番,然后才道:“殿下,老奴只怕要用到鹤j草……”

从袖子里取了草扔到他面前,苏薄红还是抱着林星衍虽然没有意识,却因为梁公公的触碰而本能地颤抖着的身子。

只见梁公公取了鹤j草,掐头去尾,将一段中空的草j慢慢地深入林星衍的□,等进去了寸许估计要到了位置了,他手下越发地放慢,直到林星衍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梁公公便知到了。他放下手中草j,换叫一个小侍拿着,另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口子极细小的墨色瓷瓶,将口对准了草j,倾斜瓶身,把瓶里的y体顺着中空的j灌了进去。

等过了约m一盏茶功夫,梁公公抽出鹤j草,收了瓷瓶,细声禀道:“殿下,接下去的开x步骤需要公子醒着才能办……”

向着他点了点头,苏薄红将怀里的男人换了一个姿势抱着,任由小侍将一丸药送进他嘴里。

那药入口即化,片刻后林星衍便悠悠醒转,只觉□湿粘滑腻,说不出的难受,而鼻端传入的熟悉淡漠气息终是将涌上喉间的恶心给压了下去。

知道她在身边……便似一切都可以不想、不管。

感受到他在自己肩头的吐息温热,苏薄红柔声道:“星衍,感觉如何?”

有些无力地动了动身子,林星衍轻声道:“无妨。”

将他又往上抱了抱,苏薄红示意梁公公可以开始了。

得了她的令,梁公公先从随身箱子里取出一个锦缎小盒,打开后却是个玉扳指样的东西,只见他将此物取在手上,轻轻嵌入林星衍的x口,便将x口撑开了铜钱大小。

久未受过这般待遇,林星衍的后背猛地绷紧僵直。

“怎么了?”苏薄红一面轻抚他的脊背助他放松下来,一面问道:“难受?疼?”

紧紧咬着下唇摇头,林星衍只是收紧了环在她颈上的手,抵抗着自下身传来的阵阵不适。

“殿下不必担心,老奴现下只是试试公子x口的开度。”梁公公恭敬地道,说完便轻轻拨动玉环上的一个机括,那玉环发出细微的响声后慢慢扩大了起来。

“公子若是忍受不住,务必出声让老奴知道。”梁公公一面说着,眼睛不离那以极缓慢速度长大的玉环。

倒抽了一口凉气,林星衍整个人绷得好像一张随时都会断掉的弓,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额上细汗不断渗出,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苏薄红自是明白他的x子的,扳过他的身子来,毫不忌讳地当着众人的面吻了上去,迫使他放开折磨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下唇,深深地与他纠缠起来,等他连牙关也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苏薄红终于松开他,向着梁公公道:“停手。”

梁公公伸出两只手指在取出的玉环上比了比,道:“只得一寸三分。殿下,看来公子此处是极紧的,老奴将据此定下今后的开x顺序。”

点了点头,苏薄红道:“写完之后呈上来给本g看过再行。”

梁公公领命后乖觉地收拾好东西由那两个小侍引着退下去了,苏薄红这才伸手去轻揉男人圆翘的臀,声音里带了三分调侃道:“星衍此处我还不曾好好看过,今日却白白便宜了那老东西。弄疼了没有?”

身上不适未复,又带着八分羞,林星衍竟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突然手被苏薄红握住,她的语气变得认真:“星衍,我不知生孩子还有这许多苦楚,你若是不愿,我们不生了好不好?祈紫宸处,确是有种草药,服下后便……”

重重地将她推开,林星衍白了一张脸厉声道:“你想也别想!”

怕他动了胎气,苏薄红连忙住口,转而又贴近前去,重新抱住他,柔声道:“我是怕你受苦……不过星衍既如此喜爱这个孩子,我又怎会夺你所爱。”

然怀孕之人本来脾气就大,林星衍在苏薄红面前更是半点也不掩饰的,这回被气得不轻,由她哄了许久才肯让她喂下小半碗参汤去,而后才因里面加的安神药物沉沉睡去。

满川风雨看潮生(三)

在锦华楼中这么一闹,苏薄红出去陪沈君攸用过晚膳后看看天色已晚,想起这日几乎整日不曾见着君拂羽,心中有些挂念,便往约素小筑去了。未料才走了一半,就看到了在中庭花圃中劳作的身影。

一身青衣颜色莹淡,衬着男人修长的身材,犹如盛夏暑夜中自林间枝头飞入的丝缕清风,清浅入怀,令人恍然若醉。

伸手握上他执着小药锄的手,苏薄红凑近君拂羽耳边,低声道:“怎么不去吃饭,却在这里做这个?”

回头对着她浅浅一笑,君拂羽两颊因为劳作而微微泛起红色,却更衬得雪肤皓颈清雅不可方物,只听他笑道:“祈大夫才到了京里,没了她那药田总是不惯的,我正巧见了有这些药物的种子,便把它先种下了。”

“那也不该忘了吃饭。”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来放在一边,苏薄红见他脸上虽多了几分血色,裹在这个季节未免显得厚实了些的青衣中的肩膀与后背却仍是极瘦削,心中有些恼他明明这么大的人了却还是不懂照顾自己,便顺手将人揽进怀里,才续道,“这些事叫下人来做便是。”

靠在她身上极淡地笑笑,君拂羽道:“闲了许久,现在倒似片刻也坐不住。”

他被苏季初软禁佛堂二十年,每日所见不过窗前方寸之景,步子也不曾迈出过院门,自从被苏薄红带出后才知外界天地之大,而现下,更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去珍惜这从前不敢设想的生活的每一日。

拉着他在边上石凳坐下,苏薄红抓过他的手细细检视着,见淡青色的袖口上绣着几朵白梅,疏疏淡淡的,别有一番雅致韵味,心中不由一动,嘴里却说道:“你做这些事也就罢了,不过,可不许把这双手变chu糙了。”

还不等君拂羽说什么,苏薄红又续道:“不过,就算是chu糙了,终归你家妻主还是喜欢的。”

她语中的称呼让君拂羽脸色微白,强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那些油嘴滑舌的女子哄人的话了。”

“拂羽……”苏薄红的语气却是一变,比起平常更低沉了些,“你可后悔?”

她此话一出,只觉身子一寸寸地变得僵冷,君拂羽一下子连手指都绷紧了,“后悔?”

“若非我强行将你带出,如今九五至尊龙椅之后,凤台之上,终有你一席……”

“住口!”颤抖的薄唇连颜色都变得青白,君拂羽前所未有地激动起来,“薄红,你何苦拿这些话来试我,你明明,明明……”

他一口气梗在喉间,竟续不下去,紧紧抓着x前的衣物,心口处翻搅般地疼了起来。

苏薄红话一出口已然后悔,又见他如此,早就将那一丝疑虑丢到九霄云外,只把他用力抱着,一面输过柔缓真气去从他的心脉向四周游散开来,一面低声道歉,说自己绝无此意不过是一时失言。

过了好一阵子君拂羽才缓了过来,他看苏薄红对他的紧张关切也非作假,想来这事当中也有一半是自己过于敏感,便终于也不再计较多想,任她助自己顺了气。

不过两人之间气氛终究没了开头的自然融洽,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过了片刻,却是苏薄红先起了话头。

“方才我去看了星衍,那公公正在为他施‘开x’之术,拂羽,你当年……之时,也要这般么?”

被她这直接的问法说得脸上一红,君拂羽顿了顿才道:“也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般手续。若放在小门小户里,生产的男人不经过‘开x’之术的,十个里倒有七八个撑不过……”

苏薄红心道怪不得这华国之中,就算是贫家女子多也蓄着三四个夫侍,原来是为了子嗣上的考量。

又想当初苏季初对君拂羽虽然这些手段上不会简慢,但必定也受了十分的苦楚,便抱住了他说道:“原来我来到此间却是如此艰难。”

她语带双关,君拂羽自是听不出来,只道她心有所感,却忘了刚才的一番争执,转而安慰起她来:“这本也是我们男子们该做的事,说难也不算难,毕竟泰半是天x。”

“终归是我害了你们。”苏薄红听他语气知道他已不介怀,才续道,“好好的身子,要被这般动来动去的。”

跟她说起这话题来君拂羽总免不了三分尴尬,不等她继续,便将放在一边的药锄拿了起来,道:“我饿了。”

“幸亏我早让他们把菜一直热着呢。”苏薄红眼角带笑,拉他起身后便转过回廊向饭厅去了,两人一路并肩而行,不过之间却始终隔着半寸的距离,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发现。

等到了饭厅,苏薄红命人重新布了菜,她刚才已吃了一次所以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君拂羽吃,男人优雅的仪态让她怎么看也看不厌,倒是君拂羽被她看得脸上发烫,草草动了几筷就不肯吃了,可苏薄红偏偏喜欢看他为难的样子,在她若不自己乖乖地多吃就要由她来喂的威胁之下,君拂羽却是吃得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算算时间林星衍也该醒了,苏薄红便叫下人装了个食盒,等送君拂羽回房后自己送了过去。

林星衍初醒,整个人都是懒懒的,苏薄红把他扶到桌边用餐,男人才吃了一口就搁了筷子。

“怎么,东西不合胃口?”据她所知,孕夫的确是挑嘴得紧的,苏薄红也不以为怪,只是问道。

“没味道。”林星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

苏薄红望了望那盘菜,却是自己特地挑的酸辣r瓜,连她吃着也觉得味道极重,怕他孕期嗜食酸辣才吩咐厨房加的,没想到他吃起来却只有这三个字。

不动声色地从盘里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还没有咀嚼苏薄红便觉一阵酸味刺鼻,略嚼了嚼后更觉要维持脸上表情的平静十分艰难,于是她不由挑了挑眉。

“星衍,再吃一块。”女子亲自夹了一块凑到林星衍唇边,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顺从地张嘴,细细嚼碎后咽下,脸上的神色一片淡然,没有丝毫波动。

“还是没味道?”苏薄红追问道。

“嗯。”不明白她为什么纠结在这种小事上,不过林星衍还是应了声。

“我让他们换一道。”见他没有反对,苏薄红轻轻击掌,两个侍人上来撤了食盒,片刻后换上来一个四角鎏金的瓷盘。

这道菜肴名叫沙舟踏翠,厚重的酸味是国内孕夫们大都喜爱的。苏薄红也不假手他人,自己揭了盖子,从里面挑了一块夹给林星衍:“试试这个。”

男人张嘴咬了咬,还是一丝表情都欠奉。

“星衍……”放下筷子,苏薄红将自己坐着的椅子拉近林星衍身侧,“你还在跟我生气?”

“没有。”林星衍轻咬下唇,垂下的纤长睫毛盖住了空洞的墨眸。

“那就不要跟自己身子过不去。”重新把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将面前的碗筷都按他平常的习惯摆好,也不管他看不看得到,苏薄红还是定定地望着他。

眉头轻轻皱着,林星衍却没有拒绝,拿着筷子重新吃了起来,不过那虽优雅却缓慢的动作让人觉得,他不是在吃饭,而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苏薄红在边上用了一十二分的忍耐,才看着他吃完这顿饭,心中想着明日一定要找祈紫宸去问问,不是说孕期男人都吃得多么,怎么她家这个却连胃口都大不如前了。

****************************

自立苏薄红为太女时,苏季初便给了她可不入朝请的特权,这一点在前朝那些保守的遗臣中饱受争议,有些有意要沽名卖直的,甚至以死相谏。不过饮鸩的酒还不曾经唇,自刭的剑还没有出鞘,就都被今上的耳目拦了下来,一通恩威并施的言语说下来,让他们心服口服,不仅不再从中作梗,而且对新帝的手段皆是叹服。

可是今日不同。

苏薄红起了个早,换上了属于华国皇室的玄色衮袍,上面绣着一条四爪金龙栩栩如生,身下生云,由领子一直延到掩过脚面的衣摆,更将苏薄红衬得气势威严,令人抬头看一眼都觉得背上发凉。

最后任由小侍将束发的玉冠替自己带上,苏薄红往等身的铜镜里扫了一眼,确定仪态无有疏漏后向着一直侯在门口的侍人点了点头,晨色尚是有些熹微时,便坐进了备好的與车,一路往正殿去了。

满川风雨看潮生(四)

“皇上驾到——”随着内侍的一声通报,方才还纷纷攘攘的金銮大殿一时间肃静了下来,百官在玉陛下分两排站好,捧着笏版,山呼万岁。

先是四名内侍持凤羽大扇引路,再是两对持玉杖金剑的殿前侍卫,最后才是一身玄色底九龙衮冕的当今天子。

今上整肃衣冠,端正地在龙椅上坐好后,目光如电,在下面伏着身子的臣子们背上一一扫过。最终在戴着小巧玉冕的女子身上顿了顿。

“众卿平身。”暗含内力的声音不甚高,听在阶下每人耳中却均是心中一震,只听她续道,“有本便奏。”

“禀皇上,东街市已大致施工完毕,如无意外,三日后便可开市。”工部尚书上前一步禀道。

“好。”赞许地点头,苏季初本人既是大商贾出身,又怎会不知那些商人追逐之利,顺其自然因势利导之,必会便不定为定,成为国家稳定的重要一环。

“禀皇上,前日所赐裘衣、犀玉带已配入军校营中。”兵部侍郎随后禀道。

微微颔首表示明白,苏季初挥手让她退下后刻意地顿了顿,不见再有官员出列,便突地扬声道:“太女。”

“儿臣在。”步子微动走到正对丹陛的玄色织龙毯上,苏薄红玄衣墨发,衬着袍上金龙,一身气势清贵无伦。她自进京后行事极为低调,整日不出府门,群臣中多有初次见她的,此时心中都不由暗道果真是天生的天潢贵胄,举止间皆是气度不凡。

“能在这大殿中见到你,却也是稀奇。”龙椅上帝皇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母皇取笑了。儿臣日前初入东g,偶感风寒,是以误了朝请。”

苏薄红还是苏府大小姐时,病弱之名颇著,如今在殿上此言一出,也无人觉得奇怪。

只有自家母亲心知肚明。

“来人,给太女赐座。”苏季初也不点破,反是关怀至极地马上叫人搬来了一张铺了内府所制锦缎的黑沉香木大椅,摆在大殿左首前排。

“谢母皇。”也不推辞,苏薄红衣摆微敛,欠身坐了上去。她心知自己这一坐定是非同小可,以后明枪暗箭少不得往自己这个备受荣宠却又体弱的太女身上招呼,不过毕竟都是意料中事。

“太女身子未愈便来上朝,可是有要事?”食指搭在龙椅宽大的扶手上轻叩,苏季初眸光凝沉,完全不是与自己独女对话的样子。

苏薄红知她如今已只有一颗帝王之心,沉吟片刻才说道:“儿臣确是有本要奏。”

侍立在龙椅旁的侍人自阶上步下,从她手里接过银色缎面的折子,恭恭敬敬呈到帝皇面前。

看了一眼苏薄红仍是一派波澜不惊的表情,苏季初才慢慢展开手中奏折,先是扬眉,继续看下去后唇边一点笑意敛去,最后合上折子时,已然是一派深不可测的样子。

“好一个‘侠以武犯禁’。太女,如今我朝天下初定,依你折中之意,可是要将那些江湖人士,统统平定了?”

她此言一出,百官一时间全没了殿上礼仪,纷纷哗然。

“儿臣以为,”苏薄红唇角微勾,说话声十分清越,顿时压过了阶下种种嘈杂,“正是因为如今天下初定,民生凋敝,才要行这禁侠之策。当今所谓江湖,所谓武林,不过是些以剑术功力自沽以待上位者青眼施为私剑之徒,然挟私乱法之人若在江湖,则易为一方之霸,凌然百姓之上,若母皇延前朝姑息之策,不啻为兼举匹夫之行,必有害于社稷之福。禁侠之策,儿臣看来,实为有利于国之g本。”说完,她站起身几步走到阶下一揖,“愿母皇三思。”

苏季初脸上表情一时变幻不定,最后两个字终于重重从口中吐出:“准奏。”片刻后她又续道,“刘爱卿,此事便交由你办。”

刘融是新任的御史中丞,此事本不在她管内,苏季初却还是交给了她,颇有几分看重的意思,当下出列跪拜领旨。

“谢母皇。”苏薄红似是心中大石已去,立在阶下的身子一晃,竟是摇摇欲坠。

没有皇命侍人群臣都不敢上前搀扶,正自忧心时,只觉眼前一花,御座上的人瞬时掠到她面前,在旁将人稳稳扶住。

“红儿,你演的好戏。”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以传音入密之法传入耳内,苏薄红垂睫,低声又回了句:“谢母皇。”

“老师,太女身子单薄,还要麻烦你劳心了。”苏季初亲自将苏薄红扶到椅边坐下后,转而向站在另一排首位的黑衣男子道。

“臣自当尽绵薄之力。”

苏薄红顺着声音望去,说话人却是个朝堂之上少见的男子,头发已然斑白,一看便知年过六旬,颇显龙钟老态,只一双眼y森森地如鹰如鹜,极是锐利,其中神光内敛,颇有几分不可测的意味。

想必此人便是苏季初甫一登极便册封的护国天师的那位了。

而苏季初对他的称呼又勾起了苏薄红脑中关于她身世的一些记忆,当年使告诉苏季初只有君拂羽才能产下她的后嗣的人……应该也是这人。

苏薄红心中瞬息转过万念,面上却只是虚弱地朝他笑笑。

等苏季初又坐回龙椅上后,她才启唇续道:“母皇,儿臣还有一件事要禀奏。”

“不必说了。”衣袖状似无意地在扶手上雕着的盘龙纹案上拂过,苏季初淡淡应道,“半月后,礼部便会安排好你的纳夫仪式,他自可有个名分。”

知道自己在京内一举一动无论如何都瞒不过苏季初的耳目,苏薄红也只是释然一笑,还是那句老话:“谢母皇。”

“不过你纳正夫的仪式亦会在两个月后举行。”苏季初补充道,目光定在苏薄红身上,不错漏她的任何一丝细微反应。

“儿臣愚昧……敢问母皇为儿臣定下的是哪家公子?”

独女面上只是几分诧异,苏季初并没有看到可能出现的抵触,唇角不由动了动。

“母皇为你择的亲事你自可放心。逍遥王的七公子朕见过了,光华丽质,进退之间皆有法度,当配的上太女。”

逍遥王,正是被苏氏一族以武力逼下皇位的前朝皇家,苏氏军队铁骑攻破g门后,并未对前朝皇室一族赶尽杀绝,而是将前朝最后一位帝皇贬为逍遥王,赐居京畿逍遥王府。而这位被苏季初看上了的逍遥王七公子,正是前朝皇帝的七皇子,在民间素有“洛神寒玉”美名,是百姓街谈巷议中的洛国第一美人。

苏薄红抬头对上苏季初的视线。

母女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互相猜测着对方眼中的涵义,试图看清彼此的想法。

不过,终究是两边都不曾得到结果。

“儿臣领旨。”浅浅淡淡四个字出口,苏薄红脸上再无一丝多余表情,但若细看,却能见到唇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暗含着黑暗气息。

“好。大婚一应诸事都由礼部负责,太女无需多虑。”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放松了神情,苏季初道。

片刻,群臣纷纷伏地跪拜,恭喜太女定下正君主夫。

华国唯一王女的初次上朝,便给朝中百官留下了既见识气度都是不凡,偏却身子极弱的印象,更有好事者为皇室一脉继嗣既单薄,太女又如此孱弱而深以为虑,不断要今上大开选秀之门云云,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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