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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小子又应了声:「是。」

黑袍道人滇:「这就奇了,此女又是什么来历?」

黑小子道:「师傅也不知道么?」

黑袍道人嘿然沉笑道:「为师没有看到她,如何会知道她是谁?哈,不过恽钦尧在她手下,没走出三招,就为她所擒,此女来头,走然不小……」

石少俊听得暗暗一怔,付道:「浑钦尧,不是恽姑娘的父亲么?他被江湖上称为淮扬大侠,一身武功,在大江以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他居然会在仲姑娘手下,没走出三招,就被擒去了,这奉说,那姓涂的要自己捎给宋老爷子信上说的,倒非恐吓之词了。」

黑小子道:「师傅。咱们要不要进去。」

黑袍道人道:「咱们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去。」说到这里,抬目望望矗立在夜色之中的黑漆围墙,略为踌蹭了下「终于沉喝一声道:「徒儿,咱们进去。」话声出口,不见他有任何动作,就像凭虚御风,凌空而起,越过三丈高的围墙,往里落去。黑小子也不待慢,双脚一顿,头先身后,一个人像钻天鹞子一般,一下子窜上墙头,跟着纵身往下跃去。

※※※※※※※※※※※※※※※※※※※※※※※※※※※※※※※※※※※※※※竺秋兰蹲着的人,轻轻舒了口气,低声道:「岳大哥,你知道这黑袍人是谁?」

岳少俊道:「在下从未在江湖上走动,怎会知道他是谁?听你口气,这黑袍遣人,好像是名气很大的人了?」

竺秋兰道:「他叫黑衣纯阳公孙权,对了,那黑小子,我们不是在瓜州见过么,当时还不知他的来历,原来会是黑衣纯阳的徒弟,那就是黑孩儿了。」

岳少俊道:「我们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竺秋兰浅浅一笑道:「我看你急着想要进去,是不是?其实有黑衣纯阳这样一位高手,替我们进去觑探虚实了,我们守在这里,那是最好不过了。」

岳少俊道:「咱们隐身在这里,有高墙挡住视线,看不到墙内情形,左首那座六角亭子,高出围墙甚多,四周还有几棵老松,不就是假山么?我们不如到假山上去,就可俯视全园了。」

竺秋兰掠掠鬓发,说道:「你既要进去,那就进去也好。」

岳少俊道:「在下开路。」长身掠起,穿林而出,再一点足,便已飞身上墙,正待回头看去。

竺秋兰已紧随他身后上来,急道:「墙上不可停留,快过去。」岳少俊也及时发现站在墙上,目标较为显著,急忙双臂一划,一条人影矫若神龙,横空掠过,一下飞落假山之上。

竺秋兰没有他的轻功造诣,接连三个起落,扑上假山,脚下才一落地,立即隐入一排矮树之中,低声叫道:「岳大哥,快过来。」岳少俊跟着过去,竺秋兰悄声道:「这座假山高过围墙,可觑全园景物,也是最为人所注意的地方,我们得找一处隐蔽之处先藏起来才好。」

岳少俊点点头,两人终于找到了一方剔透玲球的巨石后面,正好容得两人蹲下,左右又有矮树掩护,可以从石孔中看到外面的景物。别说在黑夜里,就是大白天,也极不易被人发觉,只是稍嫌逼仄了些。两人蹲下不久,突听「刷」的一声,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飞s而来,落到头顶不远,停身在假山顶上。

竺秋兰闻声警觉,立时轻轻扯了岳少俊一下,急忙埋下头去。石少俊也跟着低下头,心中暗晴佩服,付道:「看来这座假山果然目标很大,自己两人如不及时躲藏起来,就会被此人发现了。」

这石后地方本来极为狭仄,两人这一低头来,两颗头就已凑在一起,岳少俊但觉竺秋兰秀发的幽香,一缕缕的钻进鼻孔,使人有浑淘淘的感觉,几乎忘了假山顶上还有一个不明敌友的夜行人。

那夜行人敢情因夜色幽黑;也未曾发觉两人的行藏,只在山顶上略一注足,又是「刷」的一声,往山下纵去。竺秋兰侧脸望去,只见来人身材颀长,背负长剑,一下掠过荷塘,忽然举手向空,打了一个手势,就藉着树影掩护,轻快无比的一闪而没、消失不见。

就在那人一闪不见之际,右首又有两条人影,疾如鹰隼,从围墙上飞落,隐入一片树林之中。因相距较远,看不清两人身形,但从他们身法看去,分明身怀绝佳轻功,自然也是夜探巨宅来的了。竺秋兰悄声道:「这三人身手极高,看来今晚来查这座大院的人,真还不少。」说话之时,回过脸去,才发觉她和岳少俊几乎耳环厮磨,脸儿相偎,他更是如癡如醉。一时心头小鹿,不禁怦然跳动,口中轻啐一声,急忙又别过脸去。

岳少俊g本没听到她说什么,但给她这一啐,立时警觉过来,说道:「兰妹,你说什么?」

竺秋兰嗔道:「人家在和你说话,你在想什么心事?」

岳少俊道:「在下……是是在想……咱们要不要进去瞧瞧?」

竺秋兰披披嘴道:「你看园中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动静?如果我料得不错,恐怕暗中早已有人监视着呢。」说话之间,瞥见远处忽然透出两点灯光。

要知练武之人,都练过夜行眼,目光自然十分敏锐,方才园中一片漆黑,较远之处,不易瞧得清楚。但如今有了灯光,相距虽远,已可看到那是两盏纱灯,从一道圆洞门中,转了出来。既是纱灯,自然有人提着而行,纱灯既有两盏,提灯的自然是两个人了。

岳少俊凝目望去,只觉那提着纱灯的两人,款步行来,极似两个女子,不觉低声道:「兰妹,提灯的是两个女子。」

竺秋兰内功较逊,只能看到两盏纱灯,还看不清人影,一面说道:「看情形好像是朝这里来的,嗯,她们可能是那仲姑娘的使女了,我们今晚总算没有白来。」

两盏纱灯循着树林间一条小径,油折而行,有时被楼阁遮住,有时穿着豆棚花架,故而时隐时现,但也渐渐的愈走愈近。不多一会,两人已走到荷塘对岸,这回连竺秋兰也看清楚了,提灯的果然是两个女子。一身青色衣裙,并肩款步而行,她们左手提灯,右手各自提着一只盒篮,不知篮中放着何物?这时已经举步跨上九曲石桥。

竺秋兰轻咦道:「她们不会是到假山里来的。」

岳少俊道:「奇怪,方才最先进来的是黑衣纯阳师徒二人呢,不知到那里去了?」

竺秋兰道:「他们至今没有露面,大概也藏起来了。」

两个青衣使女走入水榭,放下手中盒篮,挂好纱灯,取出抹布,在水榭中间一张方桌上,仔细抹试乾净,然后杯开篮盖,一个取出四只高脚瓷盘,装好四盘j美茶食,一把细瓷茶壶,和一个细瓷茗碗,在上首放好。另一个从篮中取出一个紫铜小香炉,放好沉擅未,点燃起香来。

竺秋兰冷笑道:「这位仲姑娘,气派倒是不小。」

这时那圆洞门中,又出现了两盏纱灯冉冉而来,只是这回走的较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到了桥边。提灯的依然是两个青色衣裙的使女,并肩徐行而来,一个手捧剑囊,一个手捧琴囊。两个使女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玄衣的女子,款步走来。

岳少俊低声道:「她就是仲姑娘。」仲姑娘身后,还紧随着一名黑衣老婆子,正是胡大娘。

两名使女当先进入水榭,也把两盏纱灯,挂到了抱柱之上。水榭经四盏纱灯照s,登时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再经四周水光一映,就像点起十几盏灯一般。玄衣女子仲姑娘已然款步走进水榭,在中间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手捧琴囊的使女立即褪去琴衣,把一张七弦琴放到仲姑娘前面。

竺秋兰细看仲姑娘,不过二十出头,蛾眉淡扫,凤目如星,体态妖饶,只是别有一股冷峻之气,就像个冰雪美人一般。心中暗暗冷笑道:「明明是江湖儿女,偏要故作名门闺秀姿态,煞有介事的要月下弹琴,哼,今晚偏偏给你来个月黑星稀。」

仲姑娘坐下之后,伸手取过茶盏,轻轻喝了一口,螓首微抬,望望槛外天色,天公硬是不作美,无星无月,昏暗如晦。但尽管月黑星稀,仲姑娘可依然雅兴极佳,放下茶盏、就正襟坐定,皓腕轻舒,纤纤玉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了两下。

「铮,铮,叮,咚。」每一个弹琴的人,在未弹之前,必须先拨弄几下琴弦,谓之「调弦」,也就是先试试声音对不对的意思。这原是极为普通之事,但这弦发出来的声音,骤然钻入竺秋兰的耳中,就如闻焦雷。不,简直如遭雷击。心头狂跳,身躯好似遭受到巨大的震动,几乎一头撞到巨石之上。

岳少俊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低声问道:「兰妹,你怎么了?」

竺秋兰一手掩x,目现惊色,说道:「岳大哥,这琴声大有古怪。」

岳少俊奇道:「琴声如何古怪?」

竺秋兰偏脸问道:「你有没有感觉」

岳少俊道:「没有呀,你到底如何了?」

竺秋兰道:「我听她拨弄琴弦,就像给巨石撞在心上一样……」话声未落,水榭中又传出「叮叮咚咚」的琴声。竺秋兰身躯突然一震,脸色倏变,急忙双手掩耳,说道:「不……不好……这……琴声……邪门得很……」这几句话,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个人几乎瘫痪下去。

岳少俊一时惊得手足无措,急忙伸手抱住她娇躯,低声道:「你快静一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琴声叮叮咯咯的,连续响起,悠扬顿挫,听来十分美妙悦耳;但竺秋兰呼吸急促,娇躯不住颤抖,四肢牵动,几乎像服下穿肠毒药。岳少俊抱着她更是惊惶失措,无计可使,突然灵机一动,急忙抄过手去,按在她后心「灵台x」上,催动真气,缓缓输入竺秋兰体内。

这一着,真还奏效,竺秋兰宛如大病初痊,绵软的身子,挺动了一下,缓缓吁了口气,说道:「谢谢你,要不是你输入真气,我真会被她琴声震动心脉。」

岳少俊道:「会有这么严重?那么在下怎会一无所觉呢?」

竺秋兰道:「也许你内力比我深……」

正说之际,突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划空泻落水榭前面,暴喝道:「贱婢还不住手?」这飞落的人影,正是方才见过的那个矮小道人黑衣纯阳公孙权,只见他右手执着雪白的拂尘,左手腋下,挟着一个人。那是他徒弟黑孩儿,此刻双目紧闭,人已昏了过去。

琴声总算戛然而止,仲姑娘慢条斯理的目光一抬,问道:「胡嬷嬷,你出去看看,外面什么人在呛喝着?」

胡大娘答应一声,趋步走出,她明明看到黑衣纯阳,但却故作不见,大声叱道:「仲姑娘在这里弹琴,什么人在大声呛喝?」

黑衣纯阳公孙权放下徒弟,在他后心轻轻击了一掌,等黑孩儿站住,才沉笑一声道:「是老夫。」他身穿道袍,口称「老夫」,显得有些不类。

胡大娘看了他一眼,沉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黑衣纯阳目光如电,沉喝道:「你就是玄狐胡大娘,嘿嘿,连老夫都会认不出来?」

胡大娘似笑非笑的道:「江湖上三脚毛的人,老婆子看的多了,那里会记得这许多?」

竺秋兰娇躯偎在岳少俊的怀里,轻声道:「胡大娘敢对黑衣纯阳这般说话,那是仗着有妖女替她撑胰了,不然她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招惹他的。」

果然,胡大娘这句话堪堪出口,黑衣纯阳公孙权双目j光暴s,厉笑一声道:「胡婆子,你胆敢对老夫如此说话,老夫就先毙了你。」大袖一挥,一股劲风,挟着一声轻嘶,朝胡大娘立身之处卷去。

胡大娘自然不敢和他硬接,急忙往后跃退。就在此时,但见仲姑娘屈指轻弹,放在她面前案上的小香炉,本来炉烟袅袅,使人深感静趣。但经她这屈指一弹,一点烟头,竟然凝而不散,随着她纤指所指,宛如箭s一般,向站在槛外的黑衣纯阳迎面飞去。

岳少俊轻哦一声道:「她点着这炉香,原来还是她的暗器。」黑衣纯阳自然识得厉害,他一身修为,已臻上乘,拂出去的内劲,能收能发。此时眼看一点烟头,飞s而来,顾不得再去追击胡大娘,大袖一抖,收回内力,右手拂尘栩前拂起,左手拉起徒儿,身子离地飞起,退出去八尺来远。

胡大娘退入水榭,仲姑娘问道:「胡嬷嬷,此人是谁?」

胡大娘欠身遁:「回仲姑娘,此人是人称黑衣纯阳的公孙权。」

仲姑娘问道:「是何来历?」

胡大娘道:「据说他出身北海,后来……后来好像投到……」

仲姑娘一摆手道:「不用说了,他外号黑衣纯阳,倒颇合本门条件……」

胡大娘馅笑道:「仲姑娘认为他可供差遣,那就把他留下好了。」听她口气,简直大得吓人,黑衣纯阳公孙权,在江湖上,也是名列一流的高手,居然可供差遣,要把他留下。

仲姑娘口中轻嗯一声,果然右腕抬处,接连弹出三指,三点烟头,带着三缕极细青烟,品字形,闪电般朝黑衣纯阳飞投过去,她当真有留下黑衣纯阳之意。黑衣纯阳仰首狂笑一声,右腕抬处,雪白拂尘朝前连拂几拂。

说也奇怪,他那柄拂尘,白玉为柄,银丝为拂,本来白得晶莹,但他这连拂几拂,从他雪白的拂尘中,飞起凡缕黑丝,劲直如矢,向水榭激s过去。仲姑娘一见黑衣纯阳拂出的黑丝,几乎有十几缕之多,急忙接连的扣指轻弹,发出十几点烟头。

每一点烟头,也都带着一缕极细的青烟,参差不齐,朝前飞s过去。两人相距,足有三四丈远,但此刻却默默的交上了手。十几缕黑丝,和十几缕青烟,都在向前推进、自然很快就在空中交接上了,双方互争前进,谁都不肯后退,因此一经接触,就僵持不下。

岳少俊不知黑衣纯阳从拂尘中拂出来的黑丝,究是什么?但他亲眼看到仲姑娘弹出来的十几缕青烟,只是小香炉的香烟。香烟应该遇风即散,但她弹出来的几缕青烟,看去虽然极细,但却十分凝固,一直和小香炉升起来的青烟,连续不断,源源输将。

黑衣纯阳十几缕黑丝,起自拂尘,也一直和白玉拂尘保持不断,全力支持,毫不退缩。你别看双方这十几缕青烟。黑丝,它们完全是凭藉着两人的内家真气发出来的,自然各不相让。仲姑娘人虽依然坐着,但她双手十g纤纤玉指,向空箕张,频频作势,不住的在催动真气。

黑衣纯阳一柄自玉拂尘上,千百缕软柔银丝,也gg直竖,同样倾尽全力,朝前抢攻。这是一场静态的拚斗,听不到一点声息,也没有一点惊险可言,但双方都显得神情肃穆,全神凝注,足见这一场比拚,非同小可了。

炉中青烟,依然袅袅升空,去势劲急,拂上黑丝,也依然劲直如矢,谁也没有半点退缩,谁也没有半点进展,这样足足持续了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竺秋兰悄声说道:「这仲姑娘能和黑衣纯阳功力悉敌,不分胜负,一身武功、果然十分高强,无怪她敢口出狂言了。」

岳少俊看得暗暗惊奇不止,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他们比拚的是什么东西?」

竺秋兰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找想仲姑娘炉中的青烟,和黑衣纯阳拂上的黑丝,一定有什么名堂……」

就在两人喁喁细语之际,突听黑衣纯阳口中狂笑一声道:「小丫头,「毒龙涎」原来也不过如此。」振腕之间,手中白玉拂尘突然朝上拂起。

他这一拂,但见千百缕银丝突然散开,飞s出一蓬黑丝,如烟似雾,朝槛内仲姑娘当头罩去。就在他拂尘一振,银丝散开之际,仲姑娘的十几缕青烟,早已悉数被他暴长的真气震散。因此这一蓬黑丝,毫无阻挡,长驱直人,s入水榭之中。

竺秋兰悄声道:「原来她香炉里燃的是「毒龙涎」,我听我娘说过,这种毒烟,凝而不散,十分厉害……」

仲姑娘似是有恃无恐,也冷冷一笑道:「本姑娘也未必把你「黑青丝」放在眼里?」说话声中,突然双手一按,十g尖尖的玉指,快得如珠落玉盘,在七g琴弦上一阵拨动。

但听一阵急骤的琴音,如高山流水,万丈飞瀑,漫山遍谷,俱是洪洪雷声。像金戈铁马,万骑奔腾,惊天动地,俱是群山相应之声。黑衣纯阳一看势头不对,双脚一顿,一道人影,化作一溜黑烟,转眼消失,他匆忙逃走,竟连徒弟都顾不得了。原来黑孩儿在琴音初起之时,早已咕咚栽倒地上,功力尽失,黑衣纯阳自然无暇再把他带走了。

这一阵琴音,岳少俊也听得出来,含有极大杀伐之音,使人耳鼓受到极强的震扰,别无所觉;但偎在他怀里的竺秋兰可不同了,琴音乍起,她如响斯应,口中只说了句:「不好……」娇躯立即起了一阵剧烈的颤动,一个人几乎完全软瘫下来。

岳少俊眼看连江湖大大有名的黑衣纯阳公孙权,都抵挡不住对方的琴音,连徒儿都顾不得,跺跺脚就走。可见仲姑娘这手琴,弹得厉害无比,自己敢情自幼练的是「逆天玄功」,血逆经络而行,故而不受他的影响。心念这一动、立即抱住竺秋兰的身子,全神贯注,运起玄功,一手按在她「灵台x」上,缓缓把真气度了过去,藉以帮助她抵抗琴音。

差幸这一阵琴音,为时不久,黑衣纯阳遁走之后,仲姑娘纤纤玉指,也随着停了下来。只见她一脸俱是睏倦之容,双时支着桌子,不住的喘息,好像方才那一阵拨动琴弦,是一件十分吃力之事,才会累成如此模样。竺秋兰在他怀里,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好厉害的琴音。」

岳少俊道:「你感觉怎样了?」

竺秋兰嫣然一笑道:「她琴声停止,我就恢复过来了,你不用再给我度真气啦。唉,她这张琴,好古怪,我从没听人说过,弹琴会使人失去功力的。」

岳少俊缓缓收回右手,还没开口,忽听竺秋兰口中轻咦了一声,悄声问道:「你快瞧,那本是宋文俊和恽慧君么,他们怎么也来了?」岳少俊急忙凑着石孔,朝外看去,只见水榭对面一条花径上,正有一行四人朝九曲石桥走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蓝衫的少年公子,腰悬长剑,正是宋文俊,他身后两个苗条人影,则是恽慧君和使女小翠。最后一人,一望而知,是押着三人来的,这人身穿青布大褂,中等身材,一张瘦狭脸,看去年约四旬以上。

岳少俊骤睹此人,心头不觉大怒,重哼一声道:「果然是他。」

竺秋兰回过头道:「你说谁呢?」

岳少俊道:「押着三人来的那个青衣汉子,就是假装负伤,托我捎信给宋老爷子的姓涂的贼人,成们出去,我要当面问问他……」说着,要待站起身来。

竺秋兰急忙拉丁他一把,说道:「你慢点咯,我门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看清了双方形势,再出去也不迟呀。」岳少俊经她一说,只得重又蹲下身子。

※※※※※※※※※※※※※※※※※※※※※※※※※※※※※※※※※※※※※※这一瞬工夫,宋文俊等四人已经走上九曲石桥,那姓涂的汉子忽然越过三人,抢先走在前面,朝水榭中躬身一年随:「启禀仲姑娘,属下在南轩附近。逮住三人,特来禀报。」

仲姑娘抬自道:「胡嬷嬷,要他带进来。」

胡大娘应了声「是」,提高声音道:「仲姑娘要你把三人押进来。」

竺秋兰道:「难怪他们三人都像被人点了x道呢。」

岳少俊攒攒眉道:「以宋兄三人的武功,纵然不敌、也不至于被他擒住。」

竺秋兰道:「你忘了那妖女琴声,有多古怪,连黑衣纯阳都要抛下他的徒弟逃走,他们三人一定是听了琴声、失去抵抗,才被姓涂的擒住的了。」

岳少俊道:「我们要设法救他门才好。」

竺秋兰道:「快别说话了,那妖女好像要问话呢。」岳少俊、竺秋兰凑着头,从石孔中朝外看去,这时宋文俊,恽慧君,小翠三人,已由姓涂汉子引着走入水榭。

仲姑娘侧身而坐,目光一掠三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要你们来的?」

姓涂的汉子躬身道:「回仲姑娘,这男的叫宋文俊,是武林大老宋镇山的独生子,女的叫恽慧君,是淮扬大侠恽钦尧的掌上明珠。」

仲姑娘目光冷峻,重又打量了两人一眼,点点头,冷声道:「听来倒是有些来历。」

宋少俊朗声道:「你们仗着江湖下五门伎俩,算得什么?有本领放开本公子,咱们各凭武功,放手一搏,本公子若是败了,杀剐,悉听尊便,死而无憾。」

仲姑娘冷冷的道:「你不服气?」

宋文俊道:「本公子自然不服。」

仲姑娘道:「我本待放你们回去,你既然心有不服,那就让你们开开眼界也好。」说到这里,朝那姓涂的汉子吩咐道:「涂金标,你解开他们三人的x道。」

竺秋兰低啊一声道:「他就是青煞手涂金标。」

岳少俊问道:「他很有名么?」

竺秋兰道:「在江南一带很有名,据说他j擅「青煞掌」,那是一种旁门异派的功夫,击中人身,不出十二个时辰,会全身发青,不治而死。」他们说话之时,涂金标已经走到宋文俊三人身边,替他们拍开了x道。

宋文俊傲然道:「你要如何让在下开开眼界?」

仲姑娘冷冷说道:「令尊远在二十年前,就有武林第一剑之称,天华山庄少庄主,自然是剑术之家,长于使剑了?」

宋文俊道:「武林第一剑,这几个字,家父一再向自林同道声明,愧不敢当,在下也从未以剑术世家盲居,但在下自幼练剑,姑娘如果不吝赐教,在下颇愿在剑上叨教。」岳少俊听得暗暗点头,宋文俊这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毫无骄矜之气。

仲姑娘冷然道:「很好。」回过头去,朝身后伺立的四名青衣使女叫道:「春风。」

左首一名使女应声道:「小婢在。」

仲姑娘吩咐道:「你去接他几剑试试。」

春风答应一声道:「小婢遵命。」转身撤出短剑,朝外走来。

宋文俊听得大怒,冷嘿一声道:「姑娘要一个丫头和本公子动手,那是瞧不起本公子了?」

仲姑娘冷冷的道:「只要你胜得了她,我自会出手。」

春风俏生车走出水榭,她本来生成一张宜喜宜嗔的瓜子脸,看去不过十六八岁,十分动人;但因宋文俊嫌她丫头,不由得脸儿一绷,冷声道:「丫头难道不是人?咱们比的是剑。可不是和你比身世,武功一道,胜者为强,你能胜得了我,再说也不迟呀。」这丫头口齿犀利,绝不饶人。

宋文俊被她说得一时竟然答不上活去。小翠适时挺身而出,娇声道:「表少爷,还是让小婢接她两招试试。」

宋文俊点点头道:「好。」

小翠从腰间抽出短剑,迎上一步道:「咱们比划比划吧?」

春风手捧短剑,冷然道,「你要和我动手?」

小翠道:「我不能和你动手么?」

春风冷冷一笑道:「当然可以。」

小翠道,「那好,咱们到对岸空地上去。」

春风道:「那倒用不着,比试几招剑法,一流高手,只要有一步遇转之地,就可以施展了,我自然算不得高手,但这九曲桥上,已经够宽敞了,咱们就在这桥上比划不好么?」

小翠岂肯输她,哼道:「桥上就桥上,谁还怕你不成?」

春风也哼了一声道:「比剑要凭真实功夫,可不是光耍嘴皮子,就会胜得了人家。」

小翠气愤的道:「好,你可以发招了。」

春风捧着短剑一竖,说道:「你们来者是客,我让你先发招,你只管先发剑好了。」

小翠气她骄气凌人,恨不得一剑刺她一个窟窿,闻言很快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话声出口,短剑一振,疾快刺出。她这一剑蓄势已久,剑光乍发,挟着上片尖风,出手奇快。

这时宋文俊、恽慧君已经退出七八尺远,凭栏观战。恽慧君看她出手一剑,使的十分凌厉,也不觉暗暗点头。春风是奉命出来和宋文俊动手的,如今换了一个对方的使女,自然不在她眼里,冷哼一声:「来得好。」短剑骤然一分,原来她手上是一对双股剑,右剑当x划起一圈银虹,硬接来招。

但听「噹」的一声金铁大震,双方各自震得后退半步。春风身躯一个急旋,左手短剑闪电般斜刺出去。小翠同样纤腰一扭,避开对方刺来的剑势,短剑挥处,接连攻出三招,「倒卷珠簾」,「星月交辉」、「追云拿月」,相三比出手。

这是淮扬恽家的连环九式中的三式绝招,一招连接一招,快同电闪。这三招,可以说是小翠的看家本领,她还刚学会不久,但居然使得有声有色。春风只觉满天剑光流动,直逼过来,一时不敢还击,身形一晃,倏然疾退五尺,脱出满天流罩而来的剑光。

宋文俊看得微微一笑,忖道:「就凭这个丫头这点微未之技,居然还敢向我叫阵。」

小翠得理不让人,口中冷笑一声道:「你这样退法,只怕九曲桥就不够宽敞了。」喝声中,人己欺身疾进,振腕一剑,使了一招「穿云摘星」,一点剑光,当x点击过去。

春风粉脸通红,哼了声道:「好。」突然双剑一一合,交到左手,身如抡螺,一个急旋,她并不向外旋出,而是贴着刺来的剑身,朝小翠身前旋了进去。

左手手肘撞向小翠x脯,右手一抡,小翠手中短剑,忽然到了她的手里,人也翩然斜退出去。她这一招神速无比,手法变化巧妙,使人无法看得清楚。小翠连手中短剑如何被人家夺去的,都有点稀里糊涂,不由得怔立当场,整个人都僵住了。

春风斜退出去五六尺远,右手一抖,把夺来的短剑,往地上一掷,冷冷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叫你家公子出来吧。」

小翠气得几乎要哭,俯身拾起短剑,切齿道:「我和你拼了。」正待纵身扑去。

恽慧君急忙叫道:「小翠,回来。」

小翠道:「小姐,我没有输给她。」

春风冷冷的道:「你剑都到了人家手里,还不认输?」

小翠还想再说,恽慧君道:「不用说了,你回来吧。」小翠朝春风重重的哼了一声,只得回到小姐身边。

恽慧君目光一抬,朝宋文俊道:「表哥,我去会会她。」

宋文俊道:「表妹可得小心,这丫头剑法平平,但手法却古怪得很。」

恽慧君展齿一笑道:「所以我要去试试咯。」举步走了上去。

仲姑娘叫道:「春风,你也回来。」

春风一怔道:「回仲姑娘,小婢……」

仲姑娘没待她说下去,截着道:「你已经胜了一场,她们换人,咱们也该换一个人出场才是。」春风不敢违拗,躬身应「是」,很快往水榭中退去。

仲姑娘道:「夏雨,你去接恽大小姐几招。」

站在她身侧的夏雨躬身应道,「小婢遵命。」翩然往外行来。

恽慧君轻纱蒙面,悠闲的站在九曲桥上,直到夏雨走近,才莺声历历,轻柔的道:「我们还是比剑吧?」

夏雨道:「小婢奉命跟恽大小姐讨教来的,自然是剑法了。」

恽慧君道:「那好,咱们也不用客气,你撤出剑来吧。」

夏雨c在腰间的也是双股短剑,她和春风一样,捧在右手,站立不动。恽慧君今晚随身携带的可不是那柄江湖上人人垂涎的贞姑剑,她皓腕轻抬,「锵」的一声,撤出一柄百练j钢的青萍剑。一汛秋水,映着灯光,青莹照人,配着浅绿剑穗,一望而知是一柄好剑。

恽慧君手提长剑,抬目缓缓说道:「你可以发剑了。」她不愧是淮扬大侠的掌上明珠,名门闺秀,果然举止端庄,气度嫡雅。

夏雨道:「不,小婢奉命向恽大小姐讨教,乃是代表仲姑娘出手,主客有别,自该由恽大小姐先赐招了。」她因恽慧君口气温和,是以也说得相当客气。

恽慧君含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提青萍剑,随腕向上翻起,青光闪处,「樵夫问路」,刷的一声,剑尖直指夏雨「华盖x」。

夏雨肩头一晃,双剑左右一分,左剑圈动,一下架开青锋,右剑随着刺向恽慧君肋下。双剑一守一攻,出手之间,就反守为攻,招术十分老到。恽慧君这一剑,原只是试探对方虚实,一见夏雨出手,就有这般凌厉,心头也不禁暗暗吃惊,忖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一个使女,就有这等身子,她主人武功之高,就可想而知了。」

心念转动之际,手中长剑一抽,顺着对方剑势,向上一拖,把夏雨左手短剑引开,倏地横身,左手剑诀向外推出,剑向下沉,再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斩双腿。倏忽之间,连使三招,从「引杯看剑」,化为「金雕展翅」,招到中途,再一变而为「秋水横舟」,剑势连绵不绝。

夏雨双剑悉被引出,只好仗着小巧功夫,连使三式身法,闪避锋镐,左剑斜飞,右剑横封,虽是封架,却一步也不肯退让。恽慧君身形一侧,剑走偏锋,抬手刺向夏雨左肩。夏雨扭腰向右窜出,使出一招「龙门鼓浪」,左剑先发,右剑紧随而上。

恽慧君斜跨半步,右腕倏翻,「金鹰展翅」,反手一剑,一道青光,、迎着对方双剑封出。三剑乍交,响起锵锵剑鸣,银光激s。夏雨终是火候稍欠,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但她一退即进,双剑飞舞,扑身而上,一刹那间,连攻三剑,这三剑,剑剑都划着半个弧形,有进无退,攻势极为狠辣。

恽慧君心中暗暗哼道:「难道我会怕你?」剑招一变,立还颜色。

两短一长三口宝剑,远望过去,宛如飞云掣电,但见剑花错落,冷电j芒,随着吞吐进退的剑卖冲击,剑剑击撞,不时发出「锵」、「锵」轻响。两人这一轮以快打快,转眼工夫,就斗了二十来个回合。夏雨究竟不是恽慧君的对手,先前还有守有攻,和对方抢着发招,但打到此时,已然图穷匕见,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激战中,恽慧君长剑一抖,寒光连闪,劈面刺出。夏雨这一阵工夫,打得粉脸通红,此时嘴角间忽然漾起一丝冷笑,左手短剑疾快的交到右手。上身随着使了一式「回头望月」,疾快的转了过来。但听「嗒」的一声,双剑一合,竟然把恽慧君刺出去的一柄长剑,夹在她双剑之中。

她随着转身之际,左手舒展如兰,悄无声息朝恽慧君肩头拂来。恽慧君怎么也没有想到夏雨会在招架不迭之际,突使怪招,一下合住自己长剑。不,她左手使出来的竟是截经拂脉「兰花拂x手」。等到发觉,夏雨纤纤五指,已经快沾到衣裳,心头猛然一惊,一时再也顾不得挣脱被合长剑。

左手衣袖迅快朝前拂出,夏雨双剑合住长剑,死命不放,左手使出「兰花拂x手」,正是为了逼使恽慧君弃剑。如今恽慧君已经松开五指,放弃了长敛,她目的已达,自然不愿和恽慧君「铁袖功」硬拚,双肩一晃,也随着往后跃退。双剑一收,手捧恽慧君长剑,送到恽慧君的面前,欠身道:「恽大小姐,承让了。」

恽慧君心头甚是震惊,但脸上却十分平静,缓缓说道:「谢谢你了,强将手下真无弱兵,我输得很高兴,果然给我开了眼界。」伸手接过青萍剑,回入鞘中。

夏雨欠身一礼道:「恽大小姐过奖了。」话声一落,转身往水榭中退去。

躲在假山大石后面的竺秋兰悄声道:「岳大哥,你看出来了没有?」

岳少俊道:「你说看出什么来了?」

竺秋兰道:「那仲姑娘手下四个使女,每人都有一记极为巧妙的绝招,唉,不知她们究竟是何来历,我怎从没听娘说起过。」

岳少俊道:「一个夺剑,一个合剑,不知还有两个,又有些什么花样?」

宋文俊眼看表妹败在对方丫头手下,自然感到无比震惊,朗笑一声道:「表妹,胜负乃兵家常事,现在该轮到我出场了。」大步走了上去,说道:「仲姑娘,你自己下场,还是再派一个人下场?」

仲姑娘右手一挥,冷冷的道:「秋霜,你去。」秋霜就是手捧剑囊,站在她右首的一名少女,闻言口中娇声应是,但她脚下忽然趑趄,似在倾听什么。然后急忙把手中捧着的剑囊,交给了下首一名使女,举步走出水榭。显然,在她欲行未行之前,仲姑娘以「传音入密」交代了她什么话。

宋文俊打量了她一眼,傲然道:「就是姑娘和本公子动手么?」

秋霜柳眉凤目,樱桃小口,长得极为动人,但人如其名,一脸秋霜,冷冷的道:「这还用问?」翻腕撤出双股剑来。

「很好。」宋文俊流洒的抬腕之间,掣出长剑,抬目道:「姑娘请发招。」

秋霜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咱们姑娘吩咐过,主让客先,自该由你先发招了,不过……」

宋文俊看她没有往下说下去,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秋霜道:「天华山庄,以剑术名世,瞩自们这场比的是剑,是否该有个限制?」纵是江湖一流使剑名家,若论变化j微,也未必会胜过他多少。此刻对面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居然向他问出几招才能胜得了她的话来?这岂非大小觑了天华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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