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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女士又问:“电话怎么一直关机?”

“电话太多,嫌烦,就关了。”

韩女士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去上班?你越这样躲着就越坐实了那谣言,也值得你这样了!”

苒苒抬起头来直视着韩女士的眼睛,淡淡地说:“那不是谣言。”

韩女士一怔,随即就又冷声说:“只要邵家说是谣言,那就是谣言!”

苒苒静静地打量了母亲片刻,嘴角突然轻轻地弯了弯,说:“你不用着急,不管那是不是谣言,你和夏宏远都不用着急。我跟邵明泽已经说好了,我们不分手,所以,邵氏和宏远的合作不会受到影响,夏宏远的财产也少不了我的一份。”

韩女士一下子噎住了,满肚子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说:“你能明白就好,我是为了你好。”

苒苒看了她一会儿,不紧不慢地问她:“妈,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当时为什么同意夏宏远离婚?当时外婆家还有那么多关系,只要你肯拖着,夏宏远想离都离不了。这样一来彭菁也没法嫁他,就算是生了儿子也是私生子。你这么明白的一个人,当时为什么就肯离婚呢?还什么都不要,白白地把家产都留给了夏宏远。”

韩女士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听明白了女儿的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可这个问题不能不回答,她深吸了口气,平静地答道:“夏宏远早就开始养情人,甚至不止一个。彭菁大着肚子等找到家里来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寒心了。我当时想着,老天有眼,做错了事的早晚会受到惩罚,会遭到报应,所以一气之下什么都没要就和夏宏远离了婚。可后来才看明白,老天经常不睁眼,做了坏事的人也永远不会遭到报应,他们只会活得很滋润。所以,别指着老天帮你做什么,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不然,就算是你把东西让给了别人,他们也不会念你的好,只会觉得你傻,觉得你活该。”

苒苒想了想,又问:“所以你才非要我回宏远,替你要回本属于你的财产,是不是?”

“是。”韩女士冷冰冰地答道,“夏宏远是靠着我们韩家的关系才把生意做大的,可我当年因为赌气,一分钱都没要他的。我多傻啊,当时夏宏远还不知道怎么笑我呢,偏偏我自己还觉得这是有志气。我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不能让你再犯我犯过的错误。”

苒苒挑着眉毛点了点头,很是轻松地说:“好,我明白了。”

韩女士却有些意外,想不到女儿会是这个反应。她狐疑地打量了苒苒片刻,从她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只能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想好了……”苒苒低垂下视线,望着自己手中的热水杯,半真半假地说:“邵明泽已经过来跟我解释过了,那些照片是有人故意在捣鬼,他和苏陌之间没什么事。不过,这事业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算了。既然能被人拍下照片来,就说明他和苏陌多少还是有点问题的。你和夏宏远那里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吧。我呢,先疏远着邵明泽点,不把路走绝了,但是也得让他吃点苦头,后面才能知道收敛。”

她头脑理智,思路清晰,说出的话显然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韩女士总算放了心,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起身回去了。

苒苒送走了韩女士,回来后就抱着热水杯愣神。韩女士的态度是她早就料到的,所以今天倒也不觉得意外或者伤心。经过了这几天的人和事,愤怒、失望、悲伤等情绪都已经渐渐离她远去,现在的她终于已经足够冷静。

手里的热水杯早就失去了温度,水也有些凉了,可她还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将水喝干净了,然后就继续仰在沙发上发呆。思来想去还是穆青说得对,不管怎么样,总得先让自己跳到局外,只有这样才能将局势看得更清,才能为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门铃却又响了。苒苒一直没动地方,心里只想这个时候还会有谁会到她这里来。邵明泽是被她赶出去的,韩女士已经来过了,而夏宏远则在昨天就已经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不会再专门跑这一趟。

门铃一直执拗地响个不停,苒苒没法,只能爬起来走到门口去看。门外站了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年轻男人,微微低着头,一只手就摁在门铃上。像是有所感应,他抬起头看过来,目光放佛能透过门板落在苒苒脸上,说:“苒苒,我知道你在里面。”是陈洛。

苒苒没想到他会照过来,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就应该是他找过来。她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房门,却没有叫他进屋的意思,只把他挡在门外:“你怎么来了?还没回分公司?”

陈洛双手插在大衣兜里,站在那里陌陌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问她:“还好吗?”

苒苒忽地就觉得有些心酸。这么多人,他竟然是第一个不问因由只问她现在好不好的人。她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问他:“你吃饭了吗?我现在挺饿,你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

陈洛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却也没说废话,只又上下看了她两眼:“那你进去再穿点衣服,外面天气冷。”

苒苒找了件厚厚的大衣出来穿上,跟着陈洛出了门。刚一出楼门,寒气立刻迎面扑了过去,苒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嘿,还真冷。”

陈洛瞥了她一眼,领着她往车子处走,问:“想去吃什么?”

苒苒想了想说:“去小区门口的铺子里吃点热乎的就行,先别动车了。”

陈洛那里已经拉开了车门,闻言又把车门关上,转回身爽快地应道:“好。”

第十三章 旧日情伤

冬日天短,不过才五点多的光景,天色已经擦黑,各处灯火渐渐亮起,光线却远不如黑夜里那么明亮,放佛怎么也照不透此刻的昏暗。两人沿着小区的甬道慢慢向外走着,不时有车子从两人身侧开过。陈洛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说:“这会儿开车最费神,用我们老家的话来说,正是‘蚂蚱眼’的时候。”

苒苒的心思不在此处,可听到陈洛的话,还是配合地问:“蚂蚱眼?为什么叫这个?”

陈洛转过头学着蚂蚱眼的模样:“眼神呆,不会转,看什么都模糊。”

苒苒被他逗得笑了起来,陈洛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低声说:“这样没心没肺的多好。”

苒苒心头微微一沉,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了。她低头往前慢慢走着,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专拣着地上的枯叶去踩,放佛只要这样,就可以装作听不出他话里的感情。

陈洛停下了步子,轻声叫她的名字:“苒苒……”

她回过神看他,神态平静地说:“陈洛,我承认自己现在正在感情脆弱的时候,很可能你无心的一句话就会让我想很多,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想接受一段暧昧的感情。我讨厌暧昧,讨厌男女之间一切遮遮掩掩的感情。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真的有决心和我在一起,那么就请耐心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将前一段感情都处理干净之后,也许我们可以尝试着开始。可如果你明知道没有结果,只是纵着感情来玩一场游戏,那么很抱歉,怒我不能奉陪。”

陈洛许久都没说出话来,好半天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苒苒,你非要这样理智吗?就不能让感情带着你走吗?”

苒苒郑重地摇头:“不能。”

苒苒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那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先去吃饭吧,你不是饿了吗?”

苒苒转回身继续往前走着,低声说:“其实你心里很明白,我们就算是开始了也不会有结果,你辛辛苦苦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你那样了解夏宏远,怎么可以去娶他的女儿?娶了她给你的事业带不去任何的帮助,只会让你失去夏宏远的信任,而且,他还会在世人面前抹杀你前面所有的努力。而我,走到今天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放手?”

陈洛静静地听着,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他想大声地反驳她,他想说“苒苒你错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事业,不在乎夏宏远的信任,也更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可是,他却无法开口。他要怎么跟她说?说他在乎的其实并不是这些,而是另外一些他根本无法放弃的东西?

陈洛缓缓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镇定如常。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她:“苒苒,你有没有想过出国?”

“出国?”

“嗯,出国,出去继续学习也好,各处游玩一段时间也好,总之出去待两年。”他的嘴角上带着浅浅的笑,仿佛又成了那个八面玲珑的小陈助理,不急不缓地游说着她:“其实我一直想出去,甚至想过去环球旅行,看着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最开始是没钱,所以去不了,后来有钱了却没时间了。”

苒苒突然想起了穆青,不由得笑了,说:“你这想法倒是和我以前的室友很像,她也是想到处走走,不过她没钱,所以只能选择在国内走走。”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放下刚下那个沉重的话题,转而聊起旅行来,陈洛是个口才极好的人,很快就掀起了苒苒旅行的热情,笑道:“你现在反正是又有钱又有时间,不如就趁现在出去,以留学之名行旅行之事。就去欧洲吧,那边的环境更好,上学也比较轻松一些。”

苒苒真有些动了心,觉得现在出去走走也不错,起码可以甩开国内的一些烂事。

“行,回头我就好好考虑一下。”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出了小区门口。大门两边有不少小饭庄,苒苒基本一一吃遍了,特意领着陈洛进了一家粥做得不错的店,回头对他说:“我记得你也挺喜欢喝粥的,没错吧?今儿这么冷的天,捧着碗热乎乎的粥喝着最舒服了。”

陈洛笑着点头,正要答话,嘴角的笑容突然微微一滞,苒苒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在前面那里看到邵明泽。

邵明泽没穿大衣,一身西装很是板正,像是刚下班的模样。他显然早就看到了苒苒与陈洛,却一直没有出声,只背靠着前台冷冷地打量着他们。

苒苒沉了脸,下意识地挺了挺背,陈洛却微笑着跟邵明泽打招呼:“邵先生也过来喝粥?真是巧。”

邵明泽的视线从苒苒身上收回来,朝陈洛略略点了点头,口气不善地说:“不算巧,在这里见到陈总才是巧。”

陈洛淡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有服务员从操作间里拎了两盒外卖的粥出来,放到了邵明泽手边上,“先生,您要的粥好了。”他拎起了袋子,很自然地转头问苒苒:“是在这里吃,还是回去吃?”

苒苒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冷冷地看了邵明泽片刻,转过身与陈洛说:“抱歉,我今天有些事情要处理,改天再请你吃饭吧,好吗?”

“好。”陈洛大度地笑笑,又礼貌地与邵明泽打过了招呼,这才转身出了店门。

邵明泽有些意外,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苒苒。

苒苒却仿佛对他视而不见,挑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抬手招呼服务员道:“麻烦帮我上一碗八宝粥。”

邵明泽抿了抿唇,跟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不一会儿的工夫,服务员就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过来,放到了苒苒面前。苒苒一言不发地低头喝粥,对面的邵明泽也没说话,只将盖好的粥盒又打开了,从桌旁取过勺子默默地吃了起来。一顿饭的时间,两人谁也没有理谁。等苒苒吃完了叫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服务员看他俩的眼神已经有些古怪。

苒苒付了钱从店里出来,一出门才发现外面不知从何时起已经飘起了散碎的雪花。她将身上的大衣又裹紧了些,快步地走下台阶,沿着街道往回走。快到家的时候才回头望了一眼,果然见邵明泽的车子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她停下来转回身等他,直到他下了车走到跟前,才带点淡淡的嘲弄问他:“邵明泽,这样做有意思吗?整得像你有多爱我一样。”

邵明泽抬眼看她,问:“现在冷静下来了吗?如果冷静了,咱们心平气和地聊几句。”

“还有什么好聊的?”苒苒问。

邵明泽浓眉微拧,狭长的眼睛比之前更显深邃:“有很多事情要聊,就算是要分手,也不能说分就分了,总得把你我之间的事情都处理干净了才行。”

听他提到分手,苒苒倒是点了点头,说:“好,如果是要谈分手那么我没问题。”

邵明泽迈步就要往楼内走,却又被苒苒拦下了。她讥诮地笑笑,说:“大晚上的,还是别上去了,换个地方谈吧。”

邵明泽看了她两眼,率先转身走到了车子旁边:“上车吧。”

苒苒以为他会找个咖啡厅之类的地方坐下来聊,谁知他竟然一直将车子开到了华大校园西侧的一条小路上。天气寒冷,又是夜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只偶尔有三两对学生模样的情侣挽着手走过。

邵明泽在路边停了车,问她:“还记得这儿吗?”

苒苒在华大读了四年本科、两年研究生,怎么可能不记得这条路。

这条路叫友谊道,路的东侧是华大,西侧是西大,一条路隔开了s市最有名的两所大学。好像人们都有“对面的山好”这种心理,两所高校的学生找男女朋友总喜欢往对面发展,于是这条路就成了异校情侣见面的必经之路。慢慢地,这条路就被学生们叫成了“情侣道”,它原本的名字倒是被人忘却了。

邵明泽看了眼苒苒,又把视线放到了车外枯瘦的海棠树上,轻声说:“其实早在那次老乡聚会之前我就见过你,不是照片,是真人。”

“在这里?”

邵明泽缓缓点头,“六年前,有一天晚上我开着车从这虽经过,差点撞到了一个女学生,哦,应该说差点撞到了一个女醉鬼。”

苒苒愣了愣,就反应过来:“你那天开的是一辆跑车?”

邵明泽有些意外,问她:“你还记得?我以为你醉成了那个样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苒苒记得很清楚,那是林向安刚和她分手的时候,她心里苦闷喝醉了酒,一个人回学校的时候差点被一辆跑车给撞了。当时还和车主吵了两句,借酒撒疯地大喊着“你有种就撞死我”,眼下听邵明泽提起这个,她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忍不住嘲弄道:“倒是很巧,你现在说这个,不是想告诉我你那个时候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邵明泽嘴角上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至于,只是印象深刻,你那个时候可真是泼,差点把我的车前盖砸出俩坑来,气得我真想就撞死你算了。”

苒苒冷哼了一声:“少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车开得飞快,下来车张口就骂人。”

“是,我承认,因为那天我的心情也很差。”邵明泽淡淡地说,“当时刚得知苏陌出国的消息,虽然之前她就一直在和我闹分手,可我只当她是在赌气使性子,没想到她会悄无声息地走掉。那个时候公司刚起步,整日里忙得一团乱,我是在没精力每天都去哄她,就想着两人先分开几天,都冷静一下,谁知等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我把她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那天晚上又来西大找她的同学,结果得知她已经出国了。”

“邵明泽——”苒苒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冷声说,“如果你有倾诉的欲望,请换个人来做听众。从这儿往前走,路口右拐,那边有个小酒吧,里面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子,大都是这两个学校的学生,她们当中一定有人愿意听你的故事。若你口才够好,她们没准儿还肯用身体来慰藉你这颗受伤的心。”

邵明泽一时被她的话引得失笑,不由得咧了咧嘴角。他从车甩翻出一包烟来,问她:“要吗?”

苒苒摇了摇头。

他抽了一根出来,叼到嘴上点燃了,顺手摁下车窗玻璃。寒风顿时漏了进来,一下子就将车厢里的暖意冲散了,苒苒轻轻地打了个寒战。他瞥了她一眼,就将烟掐灭了,关上了车窗,把车里的暖风开得更大了些。

“接着说那天晚上的事情。”邵明泽说,“我当时的确是快要失去理智了,幸亏你朋友把你从车前扯开了,不然也就没咱们后来这么多事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没把我撞死?”

邵明泽笑笑,继续说:“后来我把车开出去了,从后视镜里看到你抱着你同学大哭,我就想这丫头准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可能也是失恋了,所以才会去喝酒的,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恭喜你猜对了。”苒苒自嘲地笑了笑,“嘿,咱们当时还真是同病相怜,苏陌是和你不告而别,林如安是追着她跑了,我们两个当时都是被抛弃的那个,你当时该再转回来和我抱头痛哭一场,这样咱们就能早认识好几年了。”

邵明泽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去低声说:“我当时很爱苏陌,为了她和母亲抗争,为了她离开邵氏出来自己创业,我把心都掏给了她,以为只要两个人相爱,就可以一起面对所有的艰难险阻,可是,她却那么容易就退缩了,转过身冷静地走掉,她从来都是那么理智,每走一步之前都为自己留好退路。那天,我看到你喝醉了酒放声大哭,我就想那个女孩子为什么不是我的女朋友,我的女朋友为什么从不肯为了我这样失态。”

苒苒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声说:“这些话你应该去跟苏陌说。”

邵明泽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会了,这些话我永远都不会再与她说。我和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了解我和苏陌的过往。我自己说的,总比你胡乱猜的要准确。”

苒苒勉强地挑了挑嘴角,轻轻地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后来,我从母亲那里看到了你的照片。你的模样和那个时候相比变了很多,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你来,可她说这个女孩子叫夏苒苒,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个拦在我车前的女孩子了。我记得很清楚,你同学当时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苒苒怔了片刻,淡淡说:“现在再说这样的话挺没意思的。”

邵明泽突然问她:“苒苒,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感觉到车厢里有些憋闷,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问吧。”

“如果我的前女友不是苏陌,而是另外一个你不认识的女人,你的反应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苒苒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的假设没有意义。”

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苒苒,我猜你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可为什么这个人换成了苏陌,你就会这么决绝地提出分手,连我的解释都不耐烦听,更别说试图去挽回我们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

苒苒目光不善地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邵明泽疲惫地笑了笑,将头倚靠在椅背上,轻轻地吐了口气:“苒苒,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为什么你会对尚未发生的事情反应这么激烈,仿佛我已经出轨、已经背叛你了,甚至……已经抛弃了你。”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明明发现了问题,也要装作不知道,非得等到你来向我摊牌的时候再去自怨自艾吗?”苒苒冷声问道,声音里却带着不可抑止的战栗,仿佛又什么东西东心底慢慢地钻了出来,只差薄薄的一层就可以撑破血肉而出。

“苒苒。”邵明泽看着地,平静地叫她的名字,“你自己都没察觉吗?你是把对林向安的愤恨发泄到了我身上。”

邵明泽声音冷静,仿佛又回到了初见时那个冷漠理智的他,言辞锐利得能刺穿她所有的盔甲,直达她心底最软弱的地方:“那个时候林向安不告而别,你怨恨,却找不到地方发泄这些怨恨,你甚至连他人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你终于找到类似的情形了,你觉得我可能会背叛你,而对方恰恰又是苏陌,这情形简直和六年前如出一辙。于是,你积攒了多年的愤恨终于有地方发泄了。”

苒苒的双手放在膝头上,紧紧地握成了拳,可就算这样,依然抑制不住身体的抖动。刚才还觉得闷热的车厢里像是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寒意穿透厚厚的衣物,肆意地在她身上流窜着,然后再一层层地侵进去,直至刺骨。

“苒苒,我说得对吗?其实,你心里一直忘不了林向安,不管是爱还是恨,你都不曾忘了他。你说你向我坦诚,可你为什么能这样坦诚地跟我说出你和另外一个男人的过往?如果你爱我,你还能做到如此的坦诚吗?不,你不能。哪怕你有过一丝要爱我的念头,你都不会这样的坦诚。因为你从没想着要爱上我,所以也不会考虑我的感受,所以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向我坦白你和他之间的一切。可是,苒苒,我其实一点也不愿意听。”

苒苒缓缓地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的身体与精神都尽量松懈下来:“你说这些是想说明说明?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们从来就是因为相亲才走到一起的男女,彼此就是各伴。所以我们都没有立场去指责对方。你想说这个,是不是?”

“不你错了。”邵明泽看向她,目光沉静如水,“苒苒,于你是先有了相亲才会认识我;而于我,则是认识了你才有了后面的相亲。”

他伸出手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了耳后:“我不想骗你,苒苒刚和苏陌重逢的时候,我的确动摇过。我曾对她付出了那么多的感情,而她就那么走了,我不甘心,我甚至想过重新追回她。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不能把不甘心当成爱情,我不能让现在的爱情再变成以后的不甘心。所以,苒苒,不管你对上一段感情多么的不甘心,都别因为林向安放弃我,好吗?这不公平。”

车里渐渐沉寂下来,睡风依旧在大功率地运作着。苒苒突然觉得胸口仿佛压了厚厚的东西,堵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猛地开了车门,迎着寒风走了出去。很快,车的另一侧也传来了关门声。她努力保持着最后的一丝理智,转回身对着追上来的邵明泽说:“我想自己走走。”

邵明泽脚下停了停,说:“我不会打扰你,时间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苒苒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沿着小路往前走去,邵明泽就在她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慢慢跟着,既不靠近也不落下。

苒苒心里很乱,连正常的思考都已经成为法比艰难的事情。她试图理清自己的思路,可往往开个头就迷失了方向。邵明泽的话就像是一把刮骨的刀,一把掀起了她自认为长好的皮肤,将下面的肌肉神经血淋淋地暴露在她眼前。

她那么努力地去忘记林向安,忘记过去的一切,可他们却非要逼着她回头,逼着她细细地体味之前的痛与恨。

没错,邵明泽说得没错,她就是迁怒。她恨林向安由此也深深地厌恶着苏陌,甚至讨厌着曾经爱过苏陌的邵明泽。她停下了脚步,转回身去看他,“我承认我是迁怒了你,可我不爱林向安我只是恨他,恨不得凡是与他相关的人和事物都从来不存在。”

包括苏陌,包括你!

邵明泽缓缓地摇了摇头:“爱和恨都是太过于强烈的感情,都是要把名字刺到心上才能记住,差别只是刻在心的哪一面而已。所以不爱不是恨,是不在意,是他明明就出现在你眼前,你都可以毫不在意。”

苒苒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看他。他也沉静地看着她,冷硬的五官在灯影下有些模糊,眼睛却仿佛更深了,令人怎么也触摸不到眼底深处。

她忽地问他:“你爱上我了?”

他微微地抿了唇不肯回答。

她就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都说不清的事情,又如何来回答她?他想了想,选择避而不答:“回去吧,苒苒,天气太冷了。”

苒苒没有反对,两人并肩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又问:“你爱我什么?”

她这般没完没了,邵明泽只得答道:“我也不知道,许是你曾经的敢爱敢恨吧,我盼着有一天你也能把那么强烈的爱情给我。”

苒苒想了想又轻声问:“那你能给我多少爱?比之前爱苏陌还多吗?”

邵明泽的步子顿了下,沉默了片刻后却是自嘲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怕是不能。虽然明知道你不愿意听,却又不能不说实话。年轻时的那种狂热过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他转过头看她,苦笑着问她,“很自私,是不是?没法给对方那样强烈的感情,却希冀着从对方那里获得,可这就是实话。”

“嗯,大实话。”苒苒轻轻地翘了翘嘴角。人是有记性的物种,受过一次伤害了,下一次自然就会更加注意保护自己,怎么可能会有人越挫越勇呢?

两人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冬夜的街道上很寂静,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无声地拉长,又慢慢压短,随后就又进入了下一个轮回,枯燥得仿若人生。苒苒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在路过一个小丁字路口的时候,邵明泽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她有些意外,转头去看他,却见他把手指抵在唇前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街道斜对面。

苒苒顺着方向看过去,就看见了穿着皮草大衣的彭菁。她显然是刚从街边的小房子里出来,由一个男人陪伴着走向停在不远处的白色宝马车。

苒苒愣了下,邵明泽已拉着她往树丛后面躲了过去。

彭菁用遥控钥匙打开了车锁,刚要拉车门时却又被身后的男人给拉住了。彭菁似是愣了一下,可随即就转过身抱住了那个男人,两人的肢体紧紧地纠缠到一起。

苒苒下意识地伸手去兜里掏手机,还来不及拍照就被邵明泽拉了回来,他低声说:“别多事了。”

苒苒却甩开了他的手。她手上有了照片,也能叫彭菁以后少找她的麻烦。

邵明泽阻止不了她,只能小声地提醒:“小心别被他们发现。”

苒苒探出身子连拍了几张,低声道:“他们投入着呢,发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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