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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画得是人物肖像，他记忆中陆嘉年少的模样。那时他的脸庞还要稚嫩，脸上满是桀骜不驯，又略带阴郁，在学校时就不肯规规矩矩穿校服，逃课是家常便饭，可是学习成绩异常的好，又不像那些坏孩子似得打架闹事让学校头疼，所以大人还是很喜欢他，他们总觉得，天才嘛，总是要有些特立独行的。

高泽鑫所以那么讨厌他。凭什么啊，凭什么只是因为成绩好，明明那么不听话，却偏偏得大人喜欢，而他们就要被家长说呢？哪怕高泽鑫比陆嘉年长，也异常讨厌父母嘴里老是挂着这个邻居的名字。

他一边拿往事来折磨自己，一边对眼前这副还未完工的画依依不舍。可画得再慢，也要送出去，陆嘉还有十天就要毕业，在这之前，他就得送出去。

他开始画画中陆嘉的瞳孔。这一步他一直不敢进行这一步，怕从画中的陆嘉瞳孔中，看到他惯常的冷漠，甚而透漏自己不该有的心思。

一点一点，瞳孔成形，高泽鑫硬是出了一身冷汗。画中的陆嘉，用看死人一般的讥讽眼神看着他。他不敢再看，用画布遮住油画，叫来快递把这个画送了出去。

提前送也好，陆嘉毕业典礼那天，想比他也不愿意看见他。

……

陆嘉横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界面突然被呼叫界面取代，接了电话才知道，是说他有个快递，只是，这快递是送到陆家的，陆嘉说他现在不在家，让家里人代收就好。

快递员为难地说，这个快递得本人签收才行。

陆嘉说：“行，那麻烦你等一下吧，我这就过去。”

他正好过去看看妹妹。

陆嘉和周和怡打了声招呼，又去厨房拿了周和怡做的芝士黄油手指饼干后，便驱车前往陆家。

陆嘉自从和周和怡同居后，就每个星期回家一次，看看父母，看看每天都有新变化的妹妹陆暮，有时候也会把陆暮带到这边来玩。陆暮今年三岁，聪明伶俐，智商情商都高出普通孩子很大很大一截，来这里玩也不会闹腾，特别乖巧，所以她来玩，周和怡也很欢迎，这小小姑娘的嘴，甜着呢。

在陆家人中，除了陆嘉以外，陆暮是最希望陆嘉能和周和怡长长久久的人，因为她可是周和怡的小粉丝，是个小吃货、芝士控，周和怡随便拿出点食物，都能把她拐走。

陆嘉也不吃醋。前世陆暮可没有这么开开心心毫无杂念的，那时候她早熟的很，很早就知道家里的处境和她为什么出生，只是她格外心疼陆嘉这个做哥哥的，在知道杜之萱和陆文林早年的行为后，对他们也产生了敌视的情绪，因此小小年纪就心事重重，性格尖锐，而现在这么单纯，不用操心家业不用担心哥哥，多么好。

快递员一直在陆家门口等着，陆嘉看到这是一个被包裹起来的半米长的板子，签收完后抱进了屋，拆开一看，先掉落出一封信来。他拿起来打开，上面就一行字和一个署名：

毕业快乐！

高泽鑫。

陆嘉心里于是泛起些复杂难言的情绪。

一开始他只拿高泽鑫当个劳力，朋友的话也能算得上，可他万万没想到，高泽鑫竟然会对他怀有那种情感，明明他对这人只会呼来喝去，从来不讲一点温情。

高泽鑫三年前留学归来时，陆嘉就像是当初所说的，带着周和怡和高泽鑫见了见，只是他发现，他男朋友和高泽鑫这个朋友都对彼此不感冒。那之后的情人节，他和周和怡去酒吧玩，正好遇到了泛着醉意的高泽鑫，许是因为酒意醉人，高泽鑫居然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对他告白了。

周和怡是早就知道，毫不动容，而高泽鑫说完就清醒过来，落荒而逃，那之后他们就很少见面，见面也很难有愉快的交谈。

说分手后还照样能做朋友的，都得是心无旁念之后，何况这样告白不成的呢。陆嘉和高泽鑫的关系，也就停留在节日里互发祝福的份上，像陆嘉这么懒，还都是直接群发的呢。

高泽鑫心情如何陆嘉是不知道的，他自己倒是没有在意太大。他原本就心大，又不觉得有愧于他，所以日子该过就过，这次愣住，也是因为他都记不起来上次和高泽鑫是什么时候见面的了。这个人，似乎已经退出他的生活了。

倒是想不到，高泽鑫还会记得给陆嘉一份毕业礼物。

陆嘉拿来小刀开始拆包裹。这包裹包得很严实，里三层外三层的，胶带也裹得很紧，陆嘉拆完后才发现，这是一副半米的油画，画得正是他。

画上的陆嘉是半身像，穿着黑色无一图案的卫衣，一手撑着下巴，脸庞是稍微朝左侧的，眼睛略合，视线往下扫视，整体画面偏阴暗的色调，而画中陆嘉的身后，也是大片的阴影面，又阴郁又萧瑟。

陆嘉有些发愣，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他现在心里阴影近乎消失，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父母，去爱去接受，而身边有了周和怡的陪伴，更是让他平时身上时时带着温暖。高泽鑫画的这个他，更像是前世的他，那个心中燃烧着黑色的仇恨火焰，不觉得世界上有丝毫痛快事物的他。

陆嘉又看了一眼这画，就把画搬到了他的房间里，面朝里放着，又盖着一块布。他私心里，并不想叫人看到他的这一面，哪怕是画像都不行。

陆暮去上幼稚园了。她上的是精英班。其实陆文林和杜之萱都不愿意她和五六岁的孩子呆在一起上什么精英班，学那么多东西，他们觉得，有一个很聪明，叫他们体会不到孩子一脸崇拜望着他们感觉的儿子就够了，女儿暮暮可以普普通通的长大，有不知道、不喜欢学的东西，一脸苦恼地对他们抱怨成绩，可偏偏陆暮测出来的智商却很高，本身也愿意去接受不懂的知识，于是妥协后就让她去上了。

这对父母想想以后女儿要不停跳级，结果一个小孩子混在大人之间的情景，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精英班放学了，胖乎乎肥嘟嘟穿着很可爱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从门口开始往家里跑，她看到哥哥的车在那呢！哥哥回来啦，哥哥来看她啦！

大门一开，陆暮就看到陆嘉从沙发上站起来，张开双手朝向她。

陆暮一个起跳，就跳到陆嘉的怀里，接着陆嘉就把她抛向天空，玩“抛高高”的游戏。举了几下，陆嘉装模作样的揉了揉手臂，说：“几天不见，怎么觉得暮暮又沉了呢？这样下去哥哥可就举不动暮暮了！”

陆暮才不会受伤，她一脸骄傲地说：“没关系啦，我现在虽然很沉，是因为要抓紧时间吃好好吃哒，等着我将来在乎自己的身材啦，自然会瘦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