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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不知疼痛的反应让叶至然眯起了眼睛，又把叶陵的头抬起来仔细的打量这张脸会有的细微变化。叶陵的脸颊已经肿了起来，而被抬高而和叶至然对视的眼睛，里面死气沉沉，毫无波动。

叶至然这下确信，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叶陵根本没有对这疼痛有丝毫反应。已经提前学习了很多知识，并且已经被叶老爷子手把手教着商业事情的叶至然，迅速的在脑海里转过叶陵会这样的原因。

没有痛觉，外界的反应都被切断，还是说，是心理原因？

一年前的叶陵，还会叫叶至然“哥哥”，而现在叶陵却对叶至然的又掐又摸没有反应，好像在他眼前站着的大活人只是团空气。那么应该不是生理上的问题，而是心理上的了。自闭症？抑郁症？看他连阴郁伤心的表情都没有，那应该是自闭症吧。

叶至然松开手，看着从他走过来后便弓着腰示意的女佣，拿出来他傲气绝绝的叶家大少爷的气势，微仰起头，声音沉沉的问：

“这小呆子，怎么这么副让人讨厌的样子？”

“大少爷，陵少爷这是因为失去了父母，心里想不过来所以才这样的呢。”

叶至然默然。他这才想起来这事。之前他知道叔叔夫妻二人都车祸死亡后并没有什么感触，他连见都没见过，也知道长辈们都不喜欢他们，本身也傲气到讨厌这种无能力的人。只是现在知道叶陵是因为这种事情伤心，心里却觉得说不出的奇怪。只是叶陵刚开始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但是也被叶至然归结于那时还没反应过来。

叶陵瞥到叶至然有些不舒服的表情，想大概这是更不喜欢自己了吧。叶家的人讨厌一切残疾的人，不管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也幸好自己为了不在外面露出马甲，早已经半切断了对这个身体的感官掌控，让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包括下意识的动作，都要在自己的命令才会反应。刚刚那一掐，可真狠哪，即使是自己这样如同隔着膜而去感觉的，都能感觉到呢。

对一个小孩子下这么狠的手，这样的人，可真让叶陵讨厌。

叶逐丰也走出来，看到叶至然和叶陵僵持在这里，问：

“至然，怎么还不去上学？”

叶至然早已经收起了那丝怪异的感觉，随意的回话说：

“我等这个呆子一起上学吧，好歹也是我的弟弟。”

叶逐丰皱皱眉，不想让叶至然称呼叶陵为弟弟，只是面上仍然慈祥的说：

“你弟弟和你不是一个学校呢，你先走吧。”

不是一个学校？不知怎么的，叶至然突然觉得很遗憾。他再瞥瞥叶陵，想这么个连疼都感觉不到的傻孩子，丢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了怎么办，这傻子，肯定连告状都不会的吧？而且他的病症，也该去医院看看吧，这么个样子可不行，丢了他的脸怎么办？

他也没细想，他家里都不把叶陵当作自家人，又怎么会丢了他的面子？不过还是上学要紧。

叶至然走后，叶逐丰看了叶陵一眼也走去了，女佣继续带着叶陵往外走，把他送到车上。给叶陵配置的是一辆很普通，也十分配不上叶家身价的车子，司机也有些敷衍的姿态，倒是还对叶陵的样子好奇起来而问了几句话，发现叶陵不搭理他也消停了。

司机在小学校停了下来，叶陵看到学校的招牌，原来这是市三小，很普通的一所小学，唯一的优点是学校操场比较大，玩的设施也多，但是师资力量却一直提不上去。司机带着叶陵去报到，又把他带到了他的班级，叶陵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自顾低下头对着桌面发呆。小学生陆陆续续的进来，叽叽喳喳的碰上块，自来熟的说起来话来。

也有人注意到叶陵。叶陵在这个班上，实在很突出。叶陵本身就长的很好看，相貌精致，即使是低着头，也能从露出来的侧脸看出来。现在他的个子还矮着，像个袖珍的娃娃，在小朋友都聚在一起，而他单独坐在一边的时候，更引人注目了。叶陵又是那样一副神情，在一群凑在一起说个不停，都对新生活很好奇的小孩里面，格外的不同。他们看了叶陵半天，终于有一个格外胆大的女孩走出来，大大方方的站在叶陵面前说：

“我叫柳柳，你叫什么名字？”

叶陵没有抬起头，跟面前站着是空气一样。小女孩面子还薄着，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看着她不被搭理，立刻脸就红了，生气的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在和你打招呼呢！”

叶陵根本没打算去抚慰这个委屈的小孩。他本身喜静，一进教室便被吵得不行，现在又在扮演自闭症儿童，当然不会去搭理。他估算下时间，知道老师要来了。

果然，在小女孩将哭不哭，而周围的小孩也要围上来指责叶陵的时候，老师进来了，一进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场闹剧，看到对峙的双方一个是一脸呆滞坐在凳子上不抬头的小男孩，便知道了这个小孩就是叶陵。她早知道叶陵了，之前叶陵的“家长”找过他谈话，说是叶陵有自闭症，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叫老师上课的时候不要提问他，也不要太关注他，把他放在那里单独一个位置就行。

年纪还轻的老师心里充满了对叶陵的同情心，虽然对那个“家长”的不要关注叶陵的说法感到奇怪，因为对于这样的孩子，总得教他读书啊，要不小孩子不就荒废了一生么？只是她没多想，以为是学生家里给小孩专门请了老师，让他来上学只是感受一下人群的温暖和热闹。

老师进来，三言两语熟练的平息了孩子的情绪，也成功的把要哭了的小女孩逗笑。老师找了很好的借口，说叶陵小朋友因为性格原因不喜欢和人凑那么近，叫大家体谅，又问大家能不能做到这样一个艰难的任务，得到了一阵异口同声的“能”。富有爱心的老师，还去了叶陵的旁边，试图引起叶陵的关注，不过也失败了。叶陵之所以会选择这个靠窗的位置，并不是他想对着窗口发呆，而是这样才能遮掩住脸颊上被叶至然掐出来的青紫，要不老师会以为他是被家暴了。

于是小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上课的时候叶陵自己单独一个位，没有同桌，面无表情的对着桌子发呆；下课的时候照样对着桌子发呆，也有的时候会趴在桌子上睡觉。同学还是时不时的悄悄对叶陵指指点点，他们从家长那里得知叶陵可能是脑子有病才这样的，虽然不会主动去欺负，但是也会私下窃窃私语着。叶陵并不以为然。

对于发呆这项业务他已经极其熟练，他觉得就这样往地上一躺，扮演一个植物人也能演几年而没人发现。

还真是一项有用的生存技能。

第十一章

叶至然这些天都在心里存了点心事。偶尔闪神之间，他总会想起叶陵那张沉默的面孔，想起他被自己那样掐都不动弹，不由得会想起他会不会被欺负。

叶至然上的学校是精英教育，里面除了同一类的家里有些地位的，便是些普通却学习好的学生，自然里面有钱的败类也不少。叶至然从来都站在金字塔的最顶端，傲视下面的人群。而校园暴力在叶至然的学校里，也屡禁不止。叶至然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像叶陵这样长相好看家境不错却像个傻子无知无觉，即使被人欺负也不会说出来的小孩，肯定会被人用来欺负泄愤的。

叶至然有心想看看叶陵，看看他是不是真被欺负了，但是两个人都要上学，而叶至然是中午是在学校里吃饭，时间都是错开的，而叶陵晚上也都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上下学的时候，叶至然也总发现他们碰不到一起，在他的想象里，叶陵已经全身遍布伤疤，被人欺负的不行了。

当然，实际情况和叶至然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自己班上的同学对叶陵保持着一种虽然好奇有加却也敬而远之的态度，而叶陵除了随着人流上厕所外，一直都呆在教室里。所有的老师都知道叶陵的情况，都只是把他当作隐形人，连户外课也不用去，别提多自在了。而别的班的或者是别的年纪的学生，每当想过来玩闹叶陵时，对上他那双黑黝黝没有光线的眸子都会觉得心里冷飕飕的，连难听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有时候叶陵还在想，他这种视学校如无物，不被老师同学牵制的状态，也许会被那些同样重生到小时候的重生者羡慕吧。他们还像装成小孩子从数字１开始学到加减乘法，要很大声的拼拼音，而自己多好。可是自己也不觉得有多好。

还是会忍不住的去想，如果自己早重生了一年，就可以劝姐姐叶黎不要为不纯的情所伤，劝爸爸妈妈不要去山里玩，更要劝的他们，一起搬离这个城市，在外面快快乐乐的生活。

叶家，呵，叶家！

还是心里有怨！叶陵阴沉了脸，想起了那个狠掐自己，却又露出貌似不忍神态的叶至然，想他还没有完全的开始把叶家传统发扬光大，想他自己还是一介小孩，还没有完全学会叶逐丰的继承，还不是那个日后会在国内国外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大人物。

叶陵想，他有注意了。叶逐丰不是不愿意让叶至然和他有关系，甚至连碰面都不想让他们碰么？叶陵不是会在日后，当他们都长大时，当着叶陵的面说出“这废物才不是叶家的种”么？以前被叶至然制造出的“小意外”，还有上次的那一掐，即使已经不觉得痛，但是总是在一刻里留过啊。

叶家老宅的晚上，叶至然丝毫不知道叶陵心里都转过了什么念头。只是今天是周五，叶至然突然想起来这样明天肯定会看到叶陵了。他其实不太明确自己为什么非想再看叶陵一次，大概是因为总是见不到，所以才想见吧。

而叶陵也已经想好了步骤。他知道叶至然晚上偶尔会有在临睡前去厨房找食物吃的习惯，那些在冰箱里存着的点心夜宵也是为此而存在的。而叶陵自从上了小学之后，那个女佣对叶陵的监控也放松了，除了叮嘱叶陵不要多出去外，并不限制他的走动。叶陵到了晚上的时间，便一直蹲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把门开了一道小缝，仔细的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打算和叶至然来一次偶遇。虽然并不对今天会遇到叶至然而抱有希望，只是这样每日守株待兔的，总会有一天，把他想要抓到的兔子逮到吧。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叶至然，刚好循着他心里隐秘的心思，会不会在夜里出来时再次遇见走出来的叶陵，于是打开门出来了。

三楼很安静，在这里住着的并没有下人，只有叶陵和叶至然两个人。叶陵又把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外面的动静都能听的清清楚楚。这倒也是现在身体的好处，叶陵可以控制着身体的某一部位格外灵敏，而当他听到十几米外的房门开动的声音后，立刻也开了这扇门，从里面走了出去。

两扇门的打开，声音都重合在一个节拍上，格外的和谐，也让叶至然听到了声音，往那边看去。叶陵的房间本来就在走廊的偏僻处，在昏暗的夜灯下，叶陵小小的身体被模糊成了一团黑影，乍一看，还让人心里发怵。

叶至然试探的问：

“叶陵？”

叶陵当然没有回答。他现在还在扮演着一个可怜的自闭症儿童，听到叶至然的问话也没有反应，过了一会才抬腿往前走。他走的很慢，好像是很累的样子，慢慢的走到了叶陵面前也没有停下。叶至然叫住了他，叶陵也只当听不见，直到叶至然抬起手拦住了他。

夜灯刚好在叶至然的头顶上，虽然昏暗，却也足够让叶至然看清楚叶陵的脸。和一年以前一样的相貌，是有着很精致眉眼的男孩子；只是表情却大不一样。叶至然站在叶陵面前，看到叶陵面无表情的脸，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人什么都不是。他不禁升起了丝怒气，想起最一开始和叶陵见面时叶陵迟疑的叫他哥哥，还有后来天真的笑着，求他给他拿他够不着的东西。

这小鬼，那个时候还会叫哥哥，现在就不会叫了么？叶至然不信邪，反正明天不上学，他大可以和叶陵耗上，直到叶陵肯叫他“哥哥”为止！

不知不觉，叶至然的关注重点就变了，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这个人随性的很。他望着站在面前不声不响的叶陵，命令到：

“叫我哥哥！”

叶陵没反应，叶至然危险的眯起眼睛，又把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叶陵却仍然那样站在，死气沉沉，都要和这黑漆漆的夜融合在一起了。只是向来喜欢在生气的时候把怒火付诸于暴力的叶至然，却不能把怒火发、泄在叶陵身上，这呆子，又不知疼痛，怎么好打他？

叶至然还是有分寸的。他还记得叶陵是自闭症患者，虽然出于他一向的自傲，觉得自己的命令是在谁身上使都中用的，但是终归命令的时候还是软下声音，不像他平常生气时的声音的。只是叶陵却仍然不识好歹，可是他还能如何？叶至然现在就是要和叶陵拗上劲，他从来不觉得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更不肯服输，那么，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也得逼出来一句！

硬的不行来软的。走廊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叶至然把叶陵拉到听到他的房间里，光线明亮又柔和的室内让叶至然觉得舒服了许多，他把叶陵抱到床上坐着，自己拖过来椅子坐在他对面，软下声音，勾起一抹温和的笑，轻轻的对叶陵说：

“叶陵，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哥哥啊。”

猎物要上钩了。在叶陵对自己完美的控制力下，已经可以达到了身体和思想的脱离。他在心里得意的笑了，只是脸上却还是那么副呆滞的样子。他就是这样打算的。人一有了执念，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潇洒自如。叶至然也许一开始只是不甘心被自己无视，但是现在却是真的用了心，想让自己叫他哥哥的。

而自己，只要吊着叶至然，冷眼看他想尽方法，在他用尽耐心的前一刻把那声他想让自己叫的“哥哥”叫出来，到那时，他一定会对自己印象深刻，甚至会为了让自己对他比对别人更好，更区别而费劲办法讨好自己。

如此骄傲的叶家大少爷，怎么会忍受旁人待他和别人待遇如一？

给叶至然一个另类“养成”的机会，而叶陵，已经咬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