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这时,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婆子站了出来。一手插在腰间,一手指着温家人怒骂。“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是谁先在村里挑拨,说是温奇文克亲的?是谁造谣说狼灾什么的是温奇文招来的?”
“你们污蔑人家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你们老温家自己作的。人家阿爹早逝,不是你们温家让人净身出户,吃不饱饭只能拼命进山闹的。”
“人家阿父去世,还不是被你们温家丧良心的给气死的。温奇文为什么会嫁去张家冲喜,会遇到那样的灾难?还不是老温家将人卖给张家。”这时温家有人沉不住气,想要开口反驳。
老婆子脱下脚上的臭鞋,大手一挥,啪叽――大鞋底糊了那人一脸。而另一个想要开口的人,被张梓瑞的石头打中脸颊,痛的说不出来。其他的也被周家兄弟用弓箭若有似无的威胁着,给这老婆子发挥的机会。
温家人一脸愤恨的盯着这老婆子,恨不能上前咬死她。而其他人则觉得老婆子这话说得人心里痛快,悄无声息的护住那婆子。
张梓瑞看着那衣着褴褛,满脸沧桑,四十多岁的妇人,觉得她说的话句句在理。只是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这样帮他们?
“村里为什么遭狼灾?这么多年了,你们谁见过狼群下山的?哪还不是温家那些人上山招惹来的?他们要不去招惹狼群,村里哪会遭灾?事到临头,温家还把责任推到一个孩子身上。老天啊,没天理了,和这样黑心黑肺黑肠子的人住在一起,这日子没法过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老婆子就给人害死了。”老婆子说着一改刚才的彪悍模样,一下坐到地上,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大腿。
众人瞬间被她这随意切换的模式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温家人好歹毒的心思,温家人好狠的心肠。连自家嫁出去的双儿都能下此狠手,更别说我们这些没有根的外姓人。”
听到这话,在场的所有外姓人都产生了认同感。是啊,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些外姓人在温家吃了多少亏,咽下了多少苦果。以前也还罢了,但现在温家人都敢随便捏个名头,就光明正大的要用活人祭祖,这还了得?
对于温家欺负、排挤外姓人的事,大家都心有戚戚焉。温家是一个大家族,人多团结。遇到事情,无论好赖,温家人当然要维护温家的利益。
可是一个大家族里面难免会有那么一些老鼠屎,这样一来温家处事难免会有偏颇。久而久之,就让温家的行事更加霸道蛮横起来。而那些受到牵扯的外姓人,往往只能忍气吞声。
凡事都有个度,人的情绪也有一个临界点。当人们忍无可忍爆发的时候,再想弥补已经晚了。温奇文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一个引子。
温奇文虽然姓温,但是已经嫁给了张梓瑞,他就被冠上了夫姓,不再是温家人。而张家,在三水村就是外姓人。现在温家明目张胆的找着理由,要将张家媳妇拿去祭祀温家先祖。这已经触及到了那些外姓人的底线,在看温家人肆无忌惮的对老人和孩子下手。三水村外姓人终于爆发了,他们再不能容忍温家人的所作所为。
“闭嘴,你可别胡说八道。”村长急了,这话是要让大家离心啊。
“你这臭婆娘,你就是个温家的下堂妇,不要因为你心里那点子怨恨,就胡乱造谣生事。”六叔公也急了,他也明白了这妇人的险恶用心。
“该闭嘴的是你们吧?怎么敢做就不敢让人说?”那些外姓人的怒火,被妇人挑起,越来越看温家人不顺眼。
而这时那婆子还在凄厉的哭喊着:“儿阿,娘对不起你阿,你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温家人给害了,娘却没有办法给你报仇,只能忍着阿!儿阿,你等等娘,娘也快被温家人给害死,快要下来陪你了。”
剑拔弩张的两方人马,被这老婆子的神转折给弄蒙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而村里一些老人,回忆起了往事。
那老婆子姓秦,她曾经是温家的儿媳,别看她此时像四十多岁的老婆子,但实际也就三十出头。秦氏年轻时因为长得很汉子,一直待字闺中。眼看就要成为老姑娘,她的家人将她嫁给温家一个因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娶不到媳妇的小辈。
嫁到温家后,秦氏操持家务,下地干活,伺候公婆,家里家外样样都打点得好好的。虽然相公不争气,但日子也还能过。很快他们就有了一儿一女,秦氏对这对儿女疼爱有加,如珠如宝。
没过几年,秦氏公婆过世,秦氏的男人染上赌隐,横死街头。独留秦氏拉扯一对儿女,艰难过活。谁知祸不单行,秦氏儿子与小伙伴去河边玩时起了争执,被另一名温家孩子失手推进河里,等捞上来时,已经冰冷僵硬。
那家人的长辈是族中族老,不只没有赔礼道歉,反而指摘秦氏不会教养孩子。顿时秦氏如同疯了一样,冲到对方家里,要将那孩子送去与自家孩子做伴。温家人怎么会让她如此胡闹,多方调停无果。族老就威胁秦氏要休了她,将她逐出温家。
秦氏哪里肯善罢甘休,自请下堂,带着女儿离开温家。如此一来,她们母女不只没得到一分赔偿,连家里的田地房屋都被温家收回。
秦氏娘家听了温家一面之词,知道温家族老开祠堂休妻的消息,觉得秦氏丢了自家脸面,与秦氏断绝来往。
眼见没了活路,秦氏一气之下,烧了温家那族老的屋子,最后被温家送进大牢。因为没有伤到人,秦氏被判入狱三年。等秦氏出狱后,得知唯一的女儿因她入狱,孤苦伶仃,艰难过活,最后还被拐子拐走,生死不知。自此秦氏对温家更是恨之入骨。
☆、第25章 悄然阴人
秦氏出狱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在村里的空地上搭了个棚子,靠着卖绣活勉强度日。温家人不是没想过将这个祸害赶走,但秦氏完全豁出去了,谁敢招惹她,她就如同疯婆子一样提刀砍人。
温家人见她老实过日子,没有招惹温家人,也就随她去了。但那渗入骨髓的恨意,怎么可能就此消弭。那恨意只会被捂在心里,发霉腐烂。秦氏就如同潜伏与黑夜中的厉鬼,只要有机会就要让温家付出代价。
这天温家人又开始欺负外姓人,秦氏怎么可能不来。她现在学聪明了,她要光明正大的给温家人添堵,舔乱。温家人反对的,就是她支持的。只要温家人不好过,她就高兴。
“你这疯婆子可别胡说八道,难道你还想进大狱。”
牢狱对于一个妇人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这人不说还好,一说起牢狱,让秦氏想起了在狱中所受的屈辱和磨难。那里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要不是记挂着唯一的女儿秦氏早就活不下去了。出来之后,得知女儿被拐,仇恨成了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牢狱算什么,我现在就是下地狱也不怕,你少拿这些威胁我,小心老娘一个不顺心,半夜提刀砍了你们全家。”秦氏面目狰狞,神色癫狂的看着那人,就像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让人望而生畏。
而秦氏的往事,村里多数人都知道。因为当时闹得轰轰烈烈,想让人忘记都不行。就算不清楚的,再有那嘴快之人吐露的信息,也能将事实拼凑的七七八八。
这些人的脑海中,回想起了秦氏被衙役带走之后,秦氏的女儿在村里无依无靠,无人照看。没多久小女孩骨瘦嶙峋,衣不蔽体,连双鞋都没有。就是靠着村里好心人给口吃的,勉强度日。那副模样,叫人想起来就心酸,也不知道这会那孩子被拐子卖到了什么地方?
而那大牢哪是女人能待的地方,进去之后这女人的一辈子也就被毁了。
秦氏的事,深究起来,的确是温家人欺人太甚,欺负一家孤儿寡母。在场的人扪心自问,要是自己孩子被害死,自己不止讨不到公道,还被人夺了家产,绝了活路,是不是也会疯?
要是他们是秦氏,最后结果会如何?但只是这样想想,就让人受不了。换成是他们,估计早就活不下去了。如果说温奇文的事是导火索,那秦氏的事就是一碗热油。
“你们别想把屎盆子扣到温家头上,温奇文就是灾星,不能留在村里。”一个体型微胖的女人喊道。
“就是,就是。”温家人附和着,想要转移视线。对于秦氏,他们自知理亏,底气不足。
“我看谁敢,阿文现在是我张家人,谁要敢动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向衙门投递诉状,不将你们告得把牢底坐穿,我就不信这邪了。”张梓瑞觉得这温家人真是面目可憎。
“哥夫,我支持你。这温家人不当也罢,我温奇武作为一家之主,代表弟弟妹妹,自请出族,以后与温家再无半分瓜葛。”屡次被人欺上门,温奇武忍无可忍。
父亲去世后,一个人支撑起家中一切,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哥,差点就被人拿去祭祖,他再忍下去,他还是人吗?就是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不会安宁的吧?
“好小子,做得好。人活着就是要硬气,这样的家族不要也罢。”一向随性,肆无忌惮的周老爷子十分赞同,这才像个男人。
“我不同意,想要离开温家,那是不可能的。”温家长辈极力反对,有族人自请出族,那是一件让家族蒙羞的事。
“你们不是嫌弃我家人是灾星吗?现在我们自己离开,你们又凭什么不同意?”老实人被惹火了,那是轻易惹不得的。温奇武此时气得满脸通红,喘着粗气,眉毛倒竖,双目赤红,瞪得像要突出来一样。他这样子,让人看得心里直犯憷。“今天就开祠堂办了,不然我就去县衙告状。别忘了,我姐夫可是秀才,还请乡亲们到时候给我作证,温氏宗族迫害族人,草菅人命。”
“大律律法,不得以活人祭祀,违者抄其满门,流放三千里。”温奇文此时已经缓过劲来,对于弟弟的维护,他很感动。同时他也支持弟弟的决定,这样的宗族实在是不能留了。大律的这条律法,他开始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在张家时,他特意向瑞哥借了大律律,翻找过的。
那些闹得最凶的温家人,听到此话,吓得脸色发白,眼神看向一脸阴郁的六叔公和村长。他们就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哪知道什么律法,在他们心中宗族就是最大的。
温奇文说着,向着乡亲们跪下。“谢谢乡亲们今日救我一命,还望乡亲们给我作证,还我一个公道。”
温奇武也跟着跪下,请乡亲们作证,为大哥讨个公道。张梓瑞见此,只能跟着单膝跪地谢过乡亲们对温奇文的救命之恩。不过经过此事,他倒是对温家兄弟刮目相看。对于他们的成长,他也乐见其成。
幸好,周家兄弟反应快,将他们从地上扶起。周老爷子叹息一声说:“如果对簿公堂,我们愿意作证。”
牛家老爷子在石牛的搀扶下,走上前,拍拍温奇武的肩膀,沉默的表示支持。有人起头,村里那些外姓人纷纷表示,张家要告,他们就愿意作证。
村长暗自咬牙,这是在逼着他们同意将温奇武一家出宗啊。要是不答应,这些硬骨头肯定会闹到衙门,到时候连他也会被牵连。“开宗祠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等三叔公回来之后,族老和长辈到齐才能开。”
“是啊,必须等三哥回来。”六叔公也知道这事估计是避免不了了。
“那我们就等三叔公回来,希望温家宗族不要出尔反尔。瑞哥,还麻烦你帮我把诉状写好。”温奇文对温氏宗族彻底寒了心,也将这些人看透了。不再冒傻气,不然到最后只会拖累自己在乎的人。
对于温奇文话语里若有似无的威胁,温家人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
对于温奇武和温奇文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是用来威胁自请出族,秦氏觉得十分惋惜。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只要往上一告,温家那些畜生就会被抄家流放。那是她做梦都在想的事,为什么成良家的就这样放弃了?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其实能用这件事自请出族,温家兄弟已经很满足了。要是真把宗族告上公堂,即便他们占理,最后官司打赢了,也只会被别人远离,指指点点。深受礼教束缚的人们,无法接受让族人抄家流放的人。在别人看来,这是德行有问题,即便以后家中有人想要科举入仕,也会被排除在外。
就此出族,虽然也会招来闲言碎语。但他们也是被逼无奈,只要出宗的时候将事由写明,对于他们以后的生活也没多大影响。
事情到此,本应结束,但是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等着温家人。
“村长,我们要分村,以后与温家划清界限,各过各的日子。”这时一个瘦小的男子提出了让大家惊愕的意见。
“不可能,听说过分家的,还没听说过分村的。而且村子不是你们说分就分的。”村长严厉的将那男子的话驳回。
瘦小男子的话,让大家的心思活泛开来。与温家人分开,他们单独成为一个村子,让不少人心动起来。
“这有何不可?我朝建立之初也曾有过分村之事。”张梓瑞见大家都动了心思,不介意帮他们指点迷津。
张大少的记忆中曾在书上看到过,大律朝开国之初有个大村落,村里有两个大姓,这两姓人家因儿女亲事而结仇,矛盾闹得越来越大。结仇之后,这两姓族人常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多次伤及人命。
最后当地父母官无法,只能将这两姓人家划分为两个村落,减少矛盾和纷争。虽然这方法治标不治本,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反正这村里温姓人家和外姓人家居住的地方基本泾渭分明。只要将附近的山林和荒地分一分,多一村长,其它的基本不变。他们这村子不大,也没多麻烦。也许是个可行的办法,三水村的历任村长都是温家人。村长主管着徭役、赋税等,不说别的,在徭役上他们也容易吃亏。
分村的意见一出,而且具有可行性,众人开始考虑起分村的利弊,如何来分
“胡说八道,自古就没有分村的道理,都散了,都散了。”村长担心大家再提,急忙让大家散了。
温家人也被这消息震住了,为了逃避这个问题,赶紧相互搀扶着离开了。至于受伤的人,他们不是不想讨要赔偿,但又怕把人惹急了,真把他们告上公堂。
那些在山里受伤的温家人,也被各自的家人认领回去。
张梓瑞看着脸色铁青的温家人,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这才是真正的神转折。分村肯定不会是这么容易的事,其中牵扯的事情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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