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之依恋》
脑残界的新生
陆振华在那一双水雾朦胧眸子的注视里停下手里的鞭子,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没了先前的仇恨、愤怒、决绝和阴狠,只是那么茫然无助,惊慌失措的看着他。这样的眼神何其熟悉,若是数一数,有弥留病中的心萍,有哈尔滨大街上惊马之下的八姨太傅文佩,再往前还有那个爱穿着红色骑马装和他撒娇的可爱女孩儿。
萍萍,那是个想起来心就会绞痛的名字。他的前半生都在为着那个名字拼凑与其相似的碎片,他让每一位新娘穿着萍萍最爱的骑马装拜堂;他会握着每一位新娘的手说“我会用这双手打一个天下给你”;他给每一个女儿的名字里冠上一个萍字。他在那些碎片上找着一个叫萍萍的女孩儿的影子,可是他们没有一个是他的萍萍。
陆振华丢下手里的鞭子,踉跄一步揉着眼角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已经徐娘半老的九姨太和一屋子已经成|人的儿女,苦笑心想,他真的老了吗?
在他把抢步过来扶他的爱女如萍推开之后,屋子里静得只听得见落地钟的滴答声。所有人几乎都摈着呼吸等着自己发话。视线再度移向趴坐在地上的女儿,此时她的视线一一扫过屋子里的每一个人,和先前气势凛凛的逼视不一样,此时更像是在好奇的探寻,就像都不认得周围的人一般。
虽然本就被洗旧的青布旗袍和针织外套在刚才的一阵鞭笞中变得更加破旧不堪,可依旧掩不住本身的灵动芳华。征战半生的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与这个小女儿不对盘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她的性子太像自己,活脱脱的一只小豹子,可是一山怎容二虎?两不相让,这才造就了今天的悲剧。
气过之后,想到还有个这么和自己相像的女儿心里还是很自豪的,于是吩咐道:“雪琴,去拿两百块来。”
怎料地上的女儿听他这么说反而小嘴张得大大的,眼睛死瞪着。见女儿这样反应,陆振华心底有些酸涩,难道说他陆振华和自己女儿的关系就已经僵化到这样的地步。
王雪琴扭着腰装模作样的叹气:“哎呀,老爷子,家里那里有两百块那么多呀!我们……”
在被陆振华怒瞪之下,才生生咽下后半句话,没好气的上,高跟鞋故意在木质的梯上踏出声响。
“钱拿回去,把房租交了。给你妈请个医生,把头痛咳嗽都统统治好。也给自己买点衣服穿。”
地上的傅依依看着眼前戏剧化的一幕真想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在做梦,可由于鞭伤不掐就已经很疼了。她很清楚自己上一刻在医院里由于不治之症而在大好年华里芳魂永逝,死的时候也没受什么苦,也算是安详。在最后一段时日里,家人都日夜陪在身边,都知道不过是捱日子罢了,死了倒也是少了化疗和手术的折磨。
可没曾想这下一刻就来到了这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地方,刚一睁眼就是复古的家具,长袍的服装,还有就是眼前暴怒的大叔。
傅依依大概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用流行语来说这叫穿越,还是魂穿。用术语说这叫,灵魂转移。她很想晕过去,可身上**辣的痛晕不过去。很想尖叫,可是摄于出离愤怒的大叔的威严,实在是吓得叫不出声,只是茫然的看着他。心想这叫什么事啊,虽然说能够穿越从活一回傅依依很高兴。可是一来就挨打……
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保不准就是被打死的才让她拣了这么个空,可是这能打死一回,谁敢说就没有第二回,第三回……心里呼唤:“主啊、佛啊、阿拉请带我走。”
也许三位神仙大人真的听到了傅依依的嚎叫,总之,暴怒大叔停了鞭子。但接下来和美妇人的对话却教傅依依犹如五雷轰顶。
这话这场景怎么就像当年超爱看的琼瑶剧《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台词呢,不由得张嘴瞪眼。
不久,那美妇人拿着一叠纸钞扭着水蛇腰下来,嘴里还是那样刻薄:“唉,东拼拼西凑凑把家里买菜买米的钱都拿来了,还好,总算有那么多。”走到暴露大叔身边:“来,你亲自给她。”还不忘瞪傅依依一眼:“两百块,够办嫁妆的了。”
陆振华拿过一叠零钞递给仍然趴在地上的傅依依道:“拿去!”命令式的口吻,让傅依依很不舒服。
这些一字不少原声对话,让傅依依确定了这是情深深雨蒙蒙的脑残世界。眼前的暴露大叔肯定就是种马陆振华,尖酸刻薄的美妇人便是王雪琴,周围的几个年轻男女那就是如萍、梦萍、尓豪尔杰了。而自己——居然是依萍。
傅依依依旧沉浸在穿越脑残世界的震撼之中,只是下意识的结果眼前一叠花花绿绿的纸,据说那是钱。然后就困惑了,按原剧情依萍潇洒的把这一把纸币天女散花般洒向空中,然后色声俱厉的痛斥陆家的罪孽,自己的仇恨。再然后与陆振华断绝父女关系,潇洒转身。
不过这些动作对她来说,难度有点大。正在踌躇之际,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哼,就是下贱胚子生的,跟她妈一个德行。见着钱就移不开眼了,刚才不是还在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妈妈病了吗。这会儿怎么就看着钱不见动作,要留在这里过冬不成。如萍,梦萍啊,你们可别学着了这些下作德行。女孩儿要有女孩的样子,不像某些撒泼无奈。”
这一番话倒是惊醒了迷糊的傅依依,不由得笑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她的身上,大概以为她疯了。
这回傅依依是缓过了劲,也想通了。看着一屋子陌生人也不怕了,说白了就一堆虚构人物,虽然如今自己也身在戏中,可却是个实实在在冷眼旁观人。现在不过是机缘巧合和一群人演电视剧罢了。
“你笑什么?”
傅依依扶着沙发站了起来,身上的伤痛让她倒吸几口凉气。不过还是站稳了,扯过沙发扶手上的一块毛巾披到了身上,毕竟这衣服实在是破得不成样子了。
拨了拨头发才回王雪琴的疑问:“不是啊,九姨太我就是比较好奇还有什么优伶戏子更下贱卑微的身份了。”
此时不但是王雪琴被堵住了话,就连边上站着一直没说话的一帮人脸也变了色,毕竟王雪琴的身份摆在了那儿。
王雪琴恼羞成怒:“好个傅文佩,教出来的女儿这么没规矩,都敢顶撞长辈了。”
傅依依相当的开心:“对了九姨太,说到规矩。我妈妈虽然如今没在陆家了,可是当年毕竟早你一天进陆家门,你叫一声姐姐也不算吃亏。”
那边王雪琴一跺脚扑到陆振华身边哭喊道:“老爷子,我尽心尽力服侍你,为你生儿育女。操劳大半辈子一句好话没捞到不说,现在还要被一个小辈指指点点,我不活了我……”
傅依依这边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个人,心情大好:“既然今天不方便,我就暂时失陪了,下次再见。”
那边忙着拉扯要去寻死的王雪琴,也顾不上我。倒是到了门口对着大雨发愁的时候女佣阿兰很适时的送了一把伞过来:“依萍小姐,夜深了,回去的时候自己小心。”
谢过之后走出陆家大门,茫茫雨幕却不知何去何从。天知道傅文佩住在哪儿,信步在马路上走着。雨势很大,傅依依想着到前边的屋檐下先避避雨也好。没曾想前方忽的冲出一辆自行车,车主高声大喊:“小心,小心。”
依依险险避过,雨伞飞落一旁。却听到身后汽车鸣笛声,车灯刺得睁不开眼睛,依依被汽车边角带了一下,摔在路旁的水洼处,额头搁到了台阶上。顺着雨水冲到依依嘴里有咸咸得味道,抹了一把原来额头被磕破了,一脸的血。
新伤加旧伤,显然把从汽车下来的人吓了一跳:“小……小姐,你……没事。”
依依环顾四周已不见自行车的影子,心里暗骂。那人肯定是何书桓没错,害得她一身狼狈。只是由于自己一路犹疑慢了时间才错过了剧情,还给汽车撞了个结实。
那个司机把依依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小姐,我送你上医院。”
那司机带着帽子,加上雨势颇大,看不太清楚表情模样,但听声音也还算真诚。在比较一下人家的豪华轿车和自己的狼狈不堪,实在是自己没什么可被人家可图的。再加上自己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容身之处,去医院处理好一身伤总比在这里站着淋雨强。也就点头答应了。
那司机连忙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傅依依坐了上去。没曾想里面还有另外一人,见着她这副狼狈模样骇得身体向后仰了一下。
缘分啊缘分
傅依依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碍观瞻。几番折腾之下原来的两条辫子已经松散,许多发丝贴在脸上。衣衫破败,额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和着雨水冲了满脸。浑身还湿嗒嗒的,活像依依自己心里yy的索命女鬼形象。
但这也实属无奈。傅依依以前是很注意形象的,更何况还是在外人面前。
眼前的男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虽是随意然而却考究。容貌俊朗,眉毛浓黑似剑,眸子神精如星。傅依依想这样的容貌该配一副冷冽的性子,然而似乎眼前这位出生的时候司命星君在开小差,活脱脱一副懒洋洋的花花公子模样。
纵然如此,傅依依还是觉得与这里格格不入,颇显得尴尬。与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就向司机询问:“先生,请问车里有干帕子吗?”
司机无奈摇头,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黑色手帕递到了面前。却是身旁的陌生男人。
楚彦在傅依依上车的时候的确是被吓了一跳,也不怪他,换谁见了那副样子也会有这样的反应。但见傅依依上车之后尴尬的和他点头问好,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后看她向司机要干帕子。这才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递了过去,算是弥补刚才的失态之举,虽也聊胜于无。
傅依依接过帕子,小声的道了谢才开始收拾自己,擦了一下脸后,又拧干水搭在额头的伤处才消停。一番折腾加上一身伤,越加疲惫,眼皮渐重,不觉便靠着车窗睡着了。
楚彦见傅依依虽然狼狈,但是精神还不错。脸上的血水擦去之后也就是额上有个小伤口,显然没什么大事。后来见她睡下之后喊了几声没见醒,于是便直接让司机拐回了自己的住处,顺便吩咐底下人叫了医生。
傅依依因为酒精接触伤口所产生的刺痛而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一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给自己处理身上的鞭伤。因为基本上浑身都有伤,换过的干衣服倒是又褪了大半。虽说都是女人,还是不很习惯。
“哟,小姐醒了。很疼是,我轻点。哎,也不知谁这么毒辣,居然对一个小姑娘下狠手。”虽然嘴里唠叨不停,但是手下一点都不含糊,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处理了好几处伤口。傅依依很怀疑她是在故意说话分散注意力。
可说着说着又停了:“哎,小姐,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替小姐不值,绝对没有打探什么的意思。”
傅依依倒是被这朴实的话逗笑了,伸手想去拿棉花:“还是我自己来。”
“这可别,小姐。这可是个细活,弄不好会留疤的。”
傅依依虽是别扭但也不再坚持:“那就有劳了。”
“哪儿的话?这些可都是我们下人份内的活儿。”
辛亥革命虽是宣扬的民主思想,但是几千年来的奴化等级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想要拔除非一日之功,也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于是换了话题:“对了,还不知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胡,大家都叫我胡嫂。”
“那胡嫂,这是在哪儿?”
胡嫂站起身,用棉球蘸干了额上又渗出来少许血,才开始上药包扎。嘴里说道:“这儿是楚公馆,我们家少爷带你回来的。”
这下傅依依总算是回过了味儿来,胡嫂口中所说的少爷该就是车上递给她帕子的那个那个男人。正想着门口传来一个清冽的男声:“听说人醒了?”
胡嫂立马站了起来:“是的少爷,醒了好一会儿了。”
楚彦此时已经换了一套装束,头发还是湿的。双手插着裤兜对胡嫂说道:“行了,去下把徐医生叫上来。”
胡嫂出去之后,他顺势靠在了一把椅子上,眉峰微挑,嘴角上翘:“在下楚彦,不知小姐芳名?”
傅依依本能的报出了名字,而后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陆依萍。不过想到也就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应该也不碍什么事。楚彦还待说些什么,胡嫂已经领了医生进来,便让到了一边。
那医生拿着听诊器一阵听查,傅依依却是早已看着楚彦神游天外。楚彦,傅依依仔细品着这个名字。这绝对不是剧情中的人物设定,可却让她给遇到了。
所以说缘分啊缘分,就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得早一秒,不得晚一秒。原剧中陆依萍雨中偶遇何书桓,成了一段纠缠。可傅依依就因为多磨蹭了那么几分钟,恰恰避开了他还糟了车祸。
不过用额头的一块伤疤来换避开那个除了只会装酷就是管闲事的何书桓也还算值得,少了以后许多事情。但是陆依萍的身份摆在那,她可是原剧的第一女主角呀,以后要完全避开一众脑残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想到此,少不了一阵头痛。
这时徐医生已经检查完了:“除了外伤外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小姐可还有什么不适的?”
傅依依揉着太阳||穴说道:“脑仁疼能治吗?”
徐医生的嘴角很明显的抽了一下,转头向楚彦求救:“楚少爷,这……”
楚彦挥挥手:“行了,行了,看来也没什么事。胡嫂带徐医生下去休息,有事再叫你。”
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胡嫂甚至把门带上了。楚彦立马变了样,拉了一把椅子凑到傅依依面前,一脸兴致说道:“诶,傅小姐。”
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在说‘我很八卦,我很八卦。’看得傅依依不明所以,狐疑道:“说什么?”
楚彦嘴一撇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一手搭在交叠的两腿上:“啧啧……别那么小气嘛。你这身上的伤可是一条一条的,肯定是鞭子或者是藤条造成的。大半夜的,又在下雨,一个小姑娘还街上晃悠。肯定有故事……”
傅依依仰头看天花板,好像“当初”何书桓收留依萍之后也问过此类关于“故事”的问题,难道说在脑残世界里,就算是非剧情人物也会受到影响?都不会知道尊重别人的**吗!
楚彦见对方没反应,但也没什么悲伤的表情,只是五官纠结,不只是哭还是想笑。不禁玩心大起,进而分析道:“傅小姐,你可不能这样。虽说是我的车撞上了你,可也没什么大伤,我还给你请医生,上最好的药。再怎么说你也该给我找点乐子不是。”
傅依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给了两个字做答案:“无聊。”
楚彦很郑重的点头,表示对傅依依的话的肯定。傅依依几近抓狂,咬着牙齿:“有病。”
楚彦绷着脸,忍住笑,很潇洒的抚了一下头发,说了一句很欠揍的话:“傅小姐这句话倒是对了,本少爷最大的心病就是无聊。所以日间闲暇,最喜欢没事找事。”
傅依依很想晕过去,也顾不得避嫌什么的,拉过被子捂在头上无声的大叫。楚彦看着被子里的一小团轻轻抖动终于忍不住大笑出来,他想如果他再逗下去的话,那张越来越黑的小脸说不准就去撞墙了。于是摇摇头,有些意犹未尽的走了出去。心想,还真是意外呢,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窗外已然停了雨,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伸伸懒腰,和胡嫂吩咐了几句之后,转向自己的卧室,嘴角一直都挑着一抹笑。
傅依依在听着楚彦大笑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是被耍了,直到楚彦落锁出去才从被子里伸出头呼吸。心想果然在脑残界生存的都是强人呐。
床很大,被子很软很暖和。身上的伤也不怎么疼了,这一夜傅依依睡得很安稳。
再说傅文佩这边,自从女儿傍晚出去之后,就一直没回来心下焦急不已。依萍的脾气自己知道,那边的情况自己也清楚。每次她过去要钱都少不得看王雪琴的脸色,受不少委屈,可从来没有到了半夜还不回来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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