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三个侍卫跟前,只听到远远一个老者带着小厮,边跑边喊:“少爷,少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我一愣,江欲晚倒是想早知晓一样,衔笑接到:“沄儿有了身子,所以路上耽误了些,老陈莫急。”
我呆住,只看见那陌生的老者如熟悉我一般,直奔我而来:“少夫人有了身子,可要小心。”
我彻底哑口无言,这是,到底唱的哪一出?
躲
我莫名十分,只当是已经编排好的剧段,配合着被江欲晚拥在怀里走。
老者才到城门口便被几个士兵拦住,态度傲慢嚣张,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者:“少爷?少夫人?你们这是哪一家的?”
“小的城东江家的陈安福,少爷和少夫人长年待在京城跟舅老爷做事,难得回一趟家,前几日来了家书说是五日后就到徐庄,可等了时日也不见人,昨日才又收到少爷路派小厮送来的信,说是今日就到了,这不,我这是特来迎接的,还望守卫大人通融。”
说着回头看向身后气喘吁吁的小厮:“明烟,快把东西拿来孝敬几位大人。”
“大人们笑纳。”小厮利落上前,口袋里稀里哗啦的掏出些碎银子和铜钿,点头哈腰的送到几人手里。
其中一个细长白脸的人,慢慢走到我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你们这少夫人长的还不错,就是单薄了点,只是这一身黑色的袍子穿的真是晦气,如今那从江北而上的叛军也是这么一身黑漆漆的盔甲,看了就让人闹心,你一个小娘子,怎么喜欢这个颜色?”
说着,还伸出了手,直奔我脸颊而来,可还没等我反应,江欲晚倒是手疾眼快,一伸手,扯住我胳膊,不漏痕迹的往后拖了我一步,我身子一歪,顺着他的方向倒了过去,而后重重撞在他的胳膊上,拦住我不稳的身体。
“呦,你这小娘子还真够弱的,大爷我还没碰到,你怎么就倒了?”
“娘子身子重了,有血虚的毛病,总会头昏。”江欲晚轻声道,用胳膊将我圈在怀里,温柔至极:“好点了吗?可要小心一点。”
我被他抱得紧紧,只觉得一股子血腥味窜进我鼻尖,脑中一闪,才发现刚刚那一撞似乎已经让他的伤口再度破开,血染透了他身上那件深红色的袍子,就算隔着我的衣料,也能感到后背的湿意。
我蹙眉,阖了眼:“头昏的很,许是走不动了。”
“大人守门辛苦,这点小意思权当孝敬几位的,回头买点酒解解乏吧。”孔裔上前,又递了一锭银子。
那人看见银子,方才眉开眼笑:“好说好说,这小娘子当真是弱不禁风,看那脸色,还是让大夫好好抓点药补一补,这样孩子一落地也好养活不是。”
“江某这里就谢过几位大人了。”说着腰一弯,打横把我抱起,我找到他手臂出血之处,将头靠在上面,阖目。
江欲晚抱着我走了许久,直到他认为合适,方才放我下来,而他受伤的手臂已经将大半个袖子染成了紫黑色,也染红了我半张脸,看着实在触目惊心。
我用袖子抹了抹脸:“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你这个伤口需要包扎。”
他倒似乎并不着急,挑眉抬目,看着我笑道:“你倒是也很懂得配合。”
“将军,这边请。”老者毕恭毕敬,伸手指明方向,我们跟着老者一路往巷子里面走,最终停在一间大庭院前。
“将军和将军夫人请,里面一切都是备好了的,您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小的说,小的一定办得好,此外明烟也会跟着伺候两位,一定周全。”
老者说罢恭了身子退下,江欲晚见那个唤名明烟的小厮还在,便开口:“准备些干净棉布和温水过来,送到房间里。”
小厮应声,利落的跑了出去。我跟着江欲晚一起进了庭院,这院子不算小,里面极少有花草,而是种了满院子的低树,树冠蓬勃,却远没有槐树那么高昂,一伸手就可以触及,我们方才走到门口,便能闻到淡淡香气,我仔细一瞧,树上开有淡黄色的小花,这个时候已经败了大半,可探头贴近,味道仍旧芳郁,十分好闻。
江欲晚带着孔裔先行进去,似乎有话要讲,而我则站在院子中,到处看了看。院子空房很多,却是被打扫的十分干净,没有灰尘覆落,院子里也没有杂草。
越过前面一道廊子,见明烟端着东西,身后还跟了个人,急急忙忙的往里走。是他身后的人先行看见我,于是立住脚喊明烟。
“夫人,将军人呢?小的把东西备齐了。”
明烟身后跟着另一个人,模样俊秀,年纪很轻,应该只有二十出头,他手里端着满满一盒子小瓷瓶,见我看他,恭敬的答:“夫人,小的叫方愈,将军不在的时候,这个院子一直由小的打点。”
有时候,想看透一个人并不容易,可我们总是学得会以此类推,或是以常为论的方法。
我很清楚人与人的脾性总是千差万别,可就一般来说,如不是从小得到许多锻炼和培养,要一个年轻人有着不俗的气度和不惊的沉稳,自是很难。
想来江欲晚的年纪也不大,只比眼前的方愈略大了一点,可他从前是大户子女,从小受到的教育必是严苛,再加之后来所遭受的家变,成了如今城府,也是有理可循。
于是我看着方愈,微微一笑:“你这庭院照看的很好,只是不知道院子里这些低树为何树,味道好闻极了。”
方愈回答,却始终不敢抬头,弓着腰,有着比明烟和陈安福还要卑微的姿态。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不是广寒宫里的,而是长门宫里的时候:“回夫人,这树名叫冬青树,三月发芽长叶,五月开花,这树可奇了,别看貌不惊人,可无论长叶开花都有香气,花期能一直持续到近七月。”
“这树是从来就有的吗?”
“回夫人,原先院子里种了其他的树,小的觉得这冬青树易活,又有香气,所以就擅自换了。”
我又看他,侧脸白皙,微微垂眼,目不斜视。
“东西交给我吧,我来。”
我回到房里的时候,孔裔已经不在了,江欲晚坐在床边,正在看手中的信,伤口之上有布带缠着。
明烟照我吩咐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便关门退出,我端过铜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我帮你换药。”
江欲晚没有多说,伸出胳膊,我解掉布带,伸手帮他解开胸口扣子,衣衫刚解,不禁一惊,袍子里面的白色里衣竟然破烂不堪,唯一能看的只有可露在外面的领子,而身前身后的衣襟,大部分都被扯掉了。
江欲晚见我一怔,笑道:“不碍事,晚上再换新的,你且先帮我敷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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