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盈一脸遗憾,叹了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继续说:“你怎么想跟我没任何关系……不过……虽然我不喜欢许浩臣,但,他毕竟算的上是我的男人?那就是我的东西了?所以……对不住了。”这话一出,萧忆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甄盈抬起脚,一用力,就用细细的高跟鞋朝他肚子踹了过去。
“啊!”萧忆白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踹得失去重心倒退了几步,脚下一空,重重从楼梯处摔了下去。
☆、002
甄盈刚才在他耳边私语的几句话很简单:他的父亲萧洛是因为掌握了华夏集团走私以及贿赂的证据后被许家倒咬一口,污蔑他收受贿赂3000万、嫖娼、跟黑社会组织的人有所接触,后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后来,父亲在入狱三年后,上吊自杀了。
萧忆白不敢回忆,那时候他只正上高一,得知父亲被抓了后他已经无心学习,平日爱戴敬仰的父亲竟是这种虚伪的人让他从心底里痛恨自己的这个父亲,痛恨他正是因为他的基因,让他变成了一个双性怪物;痛恨他口口声声说最爱的人是他的母亲,却嫖妓;痛恨他平日教导让他变成正直的人,自己却是无恶不作。
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许家干的……?
自己生生误会了父亲十年之久……?现在想想,他竟是那么残忍,父亲入狱后竟然没有一次探望过他,就连父亲写信来――都随手将信封丢了……
甄盈还说,自己跟许浩臣的相遇也不是偶然,因为许纶许浩臣父子俩仍旧没有找到萧洛藏起来的证据,两人以为一定在自己手中,所以许浩臣就制造了一场“偶然”的相遇。
怪不得前几年他总觉得许浩臣怪怪的,不时地想让他去探望父亲,不时地“无意”说起那件案子……原来竟是打的这种主意!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自己与许浩辰将近十年的恋情也是假的么?想起刚才两人还相拥在一起,十指相扣一起静静地感受着两人的血脉在自己肚中的胎动,两人之间柔情蜜意的对话,还有那个温柔的吻,他就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假的。
不……这一定有什么误会!甄盈……在骗自己!
当萧忆白下意识地护住肚子,任由脖颈和头部着地滚下楼梯时,他想了很多,但是还是固执地认为肯定是甄盈在骗他,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嫉妒心,所以才编造了一种惊天谎言来嘲弄他。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许浩臣是否跟甄盈真的分手或是只是骗自己左右逢源,与许浩臣相处了十年,知道他虽然骨子里有点冷漠,但如果爱上一个人,绝对会一心一意为他好,所以许浩臣绝对不会欺骗自己。
萧忆白感觉自己在楼梯上滚了三下才摔倒在地上,颈骨疼痛难忍,但最疼的,确是肚子。
虽然他用双手护着肚子,但现在肚腹翻搅疼的非常厉害,湿热的液体已经顺着大腿
流了下来,那是血。萧忆白感觉自己的体力渐渐流失,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不不不!孩子不能死!萧忆白喘着气,一手捂住肚子,拼命挣扎着坐起来,因为怀孕后许浩臣就没收了他的手机,所以他只能下意识地先捂住肚子向站在台阶之上的甄盈求救:”救……救命……我的……我的孩子……”
甄盈垂着双眼微微仰着下巴,手扶在栏杆上,用蔑视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萧忆白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肚腹中疼的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他只能大口喘着气,一步一步向固定电话那边爬去。
任是书房内的争吵再激烈,也被屋外的声音打断,许纶和许浩臣走出屋外,就看见了萧忆白痛苦地捂着肚子,倒在台阶下,准备向固定电话爬去。
“这……!”许浩臣的第一反应就是想下楼,甄盈却一下子伸出了手臂挡住了他,冷漠地说:“许浩臣,你想清楚了,你是想要他……还是想要我那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其中的厉害关系,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吧?”
“你……!”许浩臣满面寒霜,但迈着步子却停了下来,只能恶狠狠地看着甄盈。这个时候,他不敢了。他不敢放弃自己十几年来拼搏的一切,他也不敢得罪甄家的人。
许浩臣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半响后才咬着牙低声说:“甄盈,你何必赶尽杀绝。”
“放心,这些事我来担。”甄盈交叉手臂抱在胸前,一只脚用细高跟鞋根做支撑,有点似无赖般地晃动着鞋子,冷笑地看着许浩臣,又斜眼看了一眼正慢慢苏醒过来的萧忆白,笑着说:“我想许总应该知道利害关系是不是?”说着,她抿嘴一笑,看向了身后的许纶:“爸爸,他刚才不小心掉下去了,唉真是……”
许纶冷漠地看了萧忆白一眼,对他的现状无动于衷,捏着鼻子皱眉对许浩臣说:“我再说一遍,这就是他的命,如果你现在敢下去一步,就立刻从许家滚出去!”
许浩臣猛然抬头,半响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似费劲了所有力气般,低声说:“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说着,他转头冷漠地看向甄盈,似打量物品般看着她:“甄小姐,你这么大动干戈,总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行吧?”
“浩臣,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会和他分手?呵呵……你我相处多年,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甄盈优雅一笑,凑在他耳边低声说,末了才抬起头微笑道:“百分之十五就十五,我也知道今天摸了你的面子,很对不住,但我早
就下了最后通牒,我们下个月就结婚了,你还在这里养着……一个不伦不类不男不女的外室,你觉得适合么?”
许浩臣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正在地上不停挣扎的萧忆白,转头看向了许纶,低声说:“我明白了。”
这句话一出,萧忆白立马知道了他的态度――他竟是甘愿看见自己死在这里。
可能他在忍耐,他在顾忌甄家顾忌他爷爷……可是……这一点都不能成为他见死不救的理由。不!这一切都是骗人的!血还在大量地流着,有一刻,萧忆白感觉虚弱地头晕得有些难受,泪水在这一刻止不住哗哗流下,他知道许浩臣已经决定让他死在这里,只是为了甄家环球集团的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天啊,萧忆白,你可活的真失败,只是连累了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宝宝,她是多么的无辜!
萧忆白泪眼朦胧地回头望了过去,看见许浩臣无动于衷冷漠地站在原地,反光的镜片将他的双眸遮住,他就那么一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微微地别过了头,没有看他,只是死死攥紧的拳头,宣泄了他此时的心情。
“救我,救我……孩子……孩子……”萧忆白求救无果,只能转头看向了许纶,企图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叔叔求求您……这孩子是无辜的啊……”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沉甸甸地坠了下来,鲜血流的更加厉害,很快他的裤子都湿了,不要不要!
许纶呵呵一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掏出裤兜中的香烟,一下子点燃了它:“血腥味太重了,一会儿我让小孟处理怎么样?”
“不!”萧忆白嘶声大叫,“那是你的亲孙女!我们还想请你取名字……”
许纶不屑一顾:“就你?像你这种怪物,生下来还不知是什么怪物……”
不,他孩子才不是什么怪物……他的孩子是个健康的女孩……生下来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绝对不是怪物!他自己是怪物但是他的孩子绝对不是怪物!
“救命……救命……”不行,他的孩子,他的小公主,不能就这么死去,萧忆白抽噎的声音非常大,太阳穴一阵一阵发麻,刚才滚下楼的时候撞了头,现在鲜血几乎都快糊了眼睛,他感觉自己已经爬到有些脱力,大理石地板上满是他的血迹。
爬不动了……实在爬不动了。全身发冷,四肢已经没有了任何力气,就连眼前都一阵一阵地发黑,肚腹疼痛的
都有些麻木,他都感觉胎儿的头已经卡在了产道中,那孩子……才六个月……
这一刻,他再也说不出任何可以为许浩臣的行为狡辩的话了,事实就是他为了甄家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以及华夏集团的继承权,选择任由自己死在这里。
不过没事,没事没事,他马上就要拿到电话了,宝宝不要怕,你一定会健健康康地活下来,爸爸会养你,好么……求求你宝宝,活下去……上苍啊,谁来救救他,电话……电话马上就要勾到电话了。萧忆白使劲地抬高了身子,胳膊高高抬起,手却没有摸不到任何东西……
电话呢,电话到底去哪里了……
可惜的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了,他能感觉自己的身子重重地落在地上,这一刻,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感,只能使劲全力又回头看了一眼许浩臣,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声地问了一句――“为什么”,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许浩臣静静地看着萧忆白从全身轻微抽搐到静静地躺在地上,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蛮是溢出的红色血液,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掏出裤兜中的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半响后才用淡淡的语调轻声说:“120么,这里有人死了……”
萧忆白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轻飘飘穿过上了房顶,身后似乎有块吸铁石般把吸走,他清楚地看见许浩臣掏出手机,可是刚才自己求救时他却连手都没有抬,现在更是风淡云清地打起了电话。
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竟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他其实知道自己和孩子比不上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萧忆白哼笑了一声,愤怒与仇恨占满了他的心房,他恨,所有的人他都恨!但是更恨的是他自己。
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任由父亲失望自杀而死,仇人虚与委蛇时,他以为是真情,轻易地上了钩;直到刚才死之前,都还在为他辩驳,还有宝宝――未出世的宝宝,竟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连这个美丽世界第一眼都没见着,就死去了。
萧忆白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
你甘心就这样死去么?你甘心让许浩臣就这么平安的娶妻生子甄家许家永霸豪门榜首?不,他绝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如果上天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可以让他回到那个能让他纠正错误的年代,他必定会……
黑暗中
,萧忆白猛然睁开了一双写满仇恨的眼睛。
“啊!”萧忆白一跃而起,第一反应摸上了自己肚子,“孩子,我的孩子……啊!”他急促地喘着气,摸着自己的肚子,小腹平平坦坦,根本就没有怀孕过的痕迹。
“忆白,做恶梦了?”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萧忆白几乎睁不开眼睛,他反射性地用手挡住头顶的灯光,过了半响才眯着眼睛震惊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那个自从父亲入狱后世界上最亲最爱最疼他的人,可惜,几年前因为癌症病故了。
他干巴巴地张了张口,狠狠地有力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梦后,再也抑制不住了泪水,似小孩子般一下子扑了上去:“奶奶!”
☆、003
当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射进窗户,在地面上映射出一圈淡淡的光影后,萧忆白静静地坐在床边,失神地望着窗外陌生又带着熟悉的街景,久久回不过神来。
房间中的暖气供应的很足,萧忆白拉了拉自己的毛衣,站了起来。
他自从醒过来后就再也没敢睡觉,害怕再次醒来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尸体,他以为自己死了,但睁开眼睛后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家中,病逝的奶奶因为担心自己做恶梦特意起床来看自己;而自己早就卖掉的高中课本正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几本作业本还摊开着,上面写着自己有些稚嫩的笔迹;早就被自己摔坏的老式诺基亚手机还能工作,显示屏上大大地显示着时间――2006年3月18日。
萧忆白慢慢放下手机,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这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那个没有认识许浩臣的时间里,是真的,不管自己如何掐自己,这一切都不是梦,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想到这里,萧忆白再次将手抚摸上了平坦的肚子,苦笑了一声。
他的女儿,是被甄盈、许纶和许浩臣联合杀死的。
他自己甚至都给女儿私下里取好了名字――许宁乐,希望小宝贝能安宁快乐的生活,永远不会在经历自己发生过的生活,自己曾经发誓让宝宝过上好日子,但可惜的是――自己竟然再也没有机会生下他了。
是啊,得知了许浩臣的真面目,得知了他双头欺骗他与甄盈、他们背地做的肮脏勾当,萧忆白想想都觉得想吐,杀死女儿的这个仇,他必须报!还有父亲……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差点掉泪,自己上一辈子竟然那么愚蠢,竟然相信正直的父亲是下作的小人,一点都没有怀疑父亲是被许家陷害的。
那时的自己已经被许浩臣的热忱沉迷住了吧,萧忆白抹了一把眼泪,嗤笑了两声,当时的自己因为身体的特殊原因自卑又无助,骨子里却带着一股认死理的倔强,对父亲是那么的绝情,竟然一次都没有探过监,许浩臣对自己笑了两下他就一见钟情了,现在想想自己竟是那么的……蠢!
萧忆白目光微冷,想到这里时他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可是甄家、许家两家的家族势力实在强大,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蚂蚁,如何去撼动大树?
“忆白,起床没,该上学了。”奶奶在门外敲了敲门,极其关切地叮嘱道。
昨天应该是吓坏她老人
家了吧,萧忆白连忙咽了一口吐沫,装作一切无事,高声道:“马上就好。”
“快点啊,都7点多了,今天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鸡蛋羹。”奶奶在门外絮絮叨叨了半天,才转身离开。萧忆白赶紧起身,手忙脚乱地寻找起了衣服,一个人的十年确实很长,他打开自己的柜子,随意套上了一条牛仔裤,穿了一双自己早记不清最后去哪了的袜子,这才不急不躁地开了门。
这套房子是检察院分发给父亲的,建于90年代初期,在三层,两室一厅,不怎么大,只有大概七十平方米。在萧忆白的记忆中,自从父亲被拘捕后,这里被警察抄家后翻得乱七八糟,自己曾直愣愣地看着狼藉的房间在客厅里整整坐了一个下午,后来奶奶患病去世,房子莫名其妙地着火,现在想想,房屋着火肯定也跟许家的陷害脱离不了关系,自己就将这套承载复杂回忆的房子低价卖掉安心住在了许浩臣的别墅里。
看着房间中熟悉的摆设、墙角处爷爷和妈妈的照片以及地上摆放的各式盆栽,萧忆白再次感受到――他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十年前。
奶奶穿着以前的绛红色的毛衣以及灰色的裤子,这些年她得了糖尿病,所以瘦得厉害,这套旧衣服在身上都有些大,想想自从父亲入狱后,奶奶就担负起了抚养他的义务,用不到两千块的退学金养他,这两年过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自己以前实在太过任性。
“刷牙洗脸了没”奶奶看见他出来了,戴着手套将蒸锅里的碗拿出来,招呼起了他:“忆白,忆白,快吃,现在7点半,马上就要迟到了。”
萧忆白抿着嘴淡淡一笑,坐在餐桌边,贪婪地看着奶奶有些忙碌的身影。
树欲止而风不停,子欲养而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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