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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振军点了点头说:“这你放心,再怎么着,我也要把你的这两个人安排了。不过,老战友,我向你问句真心话,这两个,到底是啥文凭?你估计让她们当记者行不行?”
王金成说:“白副市长的外甥是个高中毕业生,我的亲戚是个中专生。真实的文凭倒不怎么高,但这两个丫头倒是蛮机灵的,人也长得俊气,估计锻炼锻炼当个记者编辑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或者说,干脆让她们搞广告去,事在人为嘛。”
田振军说:“这些都好说,只要人进来了,我自会安排一个合适的岗位让她们干。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得让她们有个说得过去的文凭,最好是中文专业的大专文凭。”
王金成说:“好说好说,这些都不存在问题。”
送走王金成,田振军的心里一阵阵失落。他原打算要在这二十五名聘用工中先择优录用一批,然后再适当的招一些聘用工,试用一个阶段后,再优胜劣汰,这样就会使那些真正有才干而人品好的人走上记者岗位。然而,还没等他的这种愿望形成决议,就被他的老战友轻而易举的击垮了。他不由得对他的理想的坍塌而伤痛,也为理想的脆弱而惋惜。是的,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无情的现实,个人的理想,个人的坚守,在强大的社会关系网的冲击之下,不得不节节退让,否则,你就无法同社会融为一体,你就无法坚守住你的岗位。有时,岗位与信念是极其矛盾的,你守住了信念,也许就永远的带着你的信念离开了岗位,你要守住岗位,也许就得放弃你的信念。
在这两者的选择中,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选择了后者。他无法拒绝王金成,也无法拒绝白副市长。他十分清楚,正是他们的努力,才使他坐到了电台一把手的位置上,倘若你要同他们讲什么党性,讲什么原则,除非你放弃了他们曾经给于你的,否则,你就没有资格。
现在,他终于妥胁了,他把他本该排斥的东西痛快的答应了,痛快的接受了之后,他才觉得自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尴尬的境地。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操作,是瞒着电台的其他领导,由他一个人来敲定这二十五个人选?还是把权力下放到方笑伟的手中,让他按着他的意图去操办?显然,这两种方法都不可取。前者,有可能要冒风险,搞不好就会后院起火,自己把自己搭进去;后者,有可能会受柄于人,永远被对方抓住了你的短处。
他很想探一探方笑伟的态度,看他在这件事上是怎么想的。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由不得拨通了方笑伟的电话,让他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
二十七
自从调频台的编制下来之后,方笑伟的电话陡然增多了,上他家拜访他的亲友也陡然多了起来。无论是电话还是亲友拜访,目的都是共同的,就是想通过方笑伟在调频台安排人。并且,还向方笑伟暗暗承诺,事情办成了,一定不会亏待他的。期间,还有个搞建筑的左老板,方只与他彼此认识,却从未打过交道,这次他也求上门来,直接给方笑伟送来了五万元的现款,说自己的孩子刚刚大专毕业,想进都市调频台。他说别的部门想安排也能安排进去,主要是他的孩子太爱记者这个职业了,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拜访方台长。方笑伟自然不敢收这五万元现款。现在“八”字还没一撇,收了人家的礼岂不是自找残废?可是,这位姓左的老板死活不肯将钱带回,他说就算是押金,我先押到你这里总行吧。你需要请客送礼,你尽管的花去,花完了,事情能办成固然好,办不成我也不怨你,剩下多少你再给我退多少不就得了?
面对这种貌视憨厚老实,实则狡黠无比的农民企业家,方笑伟真不知该怎么办?但那五万元钱,却实实在在的诱人,面对这样的诱惑,他无法硬起来,他怕他太硬了,失去了这一财路。如果让他把钱留下,又觉得烫手。他好说歹说,答应为他办事,说办成了再收他的礼。左老板这才收起钱。
凡此种种,方笑伟完全可以理解。近年来,市上没有一个像样的企业招过工,大中专生一茬一茬的毕业了,面对越来越庞大的待业大军,家长和待业者的压力是可想而知的,就业问题几乎成了全国各个城市的普遍矛盾。在这样一种背景下,调频台要增编二十五名编制,这无疑成了银都待业大军的热门话题,每一个个体化的分子都在最大限制的调动着自己的能量,调动着各自的社会关系,想使自己的孩子能成为这二十五个名额中的一员。
这就形成了一种不规则的竞争,竞争者已不再是待业者之间的竞争,而是待业者的家庭实力之间的竞争。有的家长曾经算了一个账,如果投资三、五万能为孩子解决一个好单位、好工作也值,工作三、五年就可以把投资款收回,三、五年之后的所得就等于是纯利润了,一辈子工作四十年,年年有收入,老了退休了,照样还有保障,这比投资做生意的保障系数大得多。正因为有这么多的聪明的家长又会算这么聪明的账,才使当权者越来越放弃了用人的标准,使我们这个国家机构中的人员素质越来越低。
方笑伟虽说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竞争抑或是交换,但个中的原由却了若指掌。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惜采取各种手段也要把这个用人的权力争到手。
现在,一切障碍都被他一一排除了,胡扬被排除了,桑学文也被排除了,田振军已经到了无法不依赖他的地步。由此他想,如果田振军能将调频台的权力统统交于我,倒也罢了,倘若他还在犹犹豫豫,必要时,可以将他一军,明确的告诉他,如果你还不信任我,我只能说我们没有缘,我可以主动让贤,你好用你信任的人。
当然,这样的摊牌,只能排列为下下策。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绝不可亮出此牌的。
这是方笑伟的一个习惯,每要策划一件大事,或者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他总要在脑海里反复的酝酿、酬谋,不仅要拿出两套以上的方案,而且,每一套方案都要分解成若干个递进的层次,然后择优来实施。他很想尽快地与田振军进行一次和谐的沟通,想尽快地把调频台的新班子成立了,然后再按他的意愿物色人。他觉得桃子熟了,该摘的时候就必须摘,你不摘,别人就会算计。然而,他为了使他的成功系数更大一些,他要以静制动,要以守为攻,要沉住气,尽量地表现出一种冷静,迫使田振军来找他,这样,他就占了主动权,他就好按他的计划牵着田振军的鼻子跟他走。
这个时刻终于来临了。他接到田振军的电话后,大大的饮了一口茶水,然后就将案头上的一包黑兰州香烟装在了口袋里,才向田振军的办公室走去。
果不其然,田振军终于向他讲出了他所期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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