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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突厥人来说,民族的安危存亡永远都放在首尾位,个人其次。元越泽知他想起自己在龙泉时共杀死数千金狼军的事,哑然失笑道:“可兄该知颉利欲密谋害我,又杀死朝鲁大叔一家,我与他之间不但有民族仇恨,更有私人恩怨。而我与你立场虽不同,私下里我还是很佩服可兄的豪气。”
可达志凝视着明暗不定的炉火,沉默半晌方点了点头,道:“小弟如今一无所有,还要被人追杀,只有暂时避难。”
元越泽奇道:“可兄在突厥是颉利座下将军,在中原又与李建成走得颇近,怎么就一无所有了?谁又在追杀你?兄弟没别的本事,保你还是绰绰有余!”
可达志一呆,瞧了过来,眼中闪过感激的神色,长长叹了口气,娓娓讲述道:“当年赵德言在突厥时,就与暾欲谷关系密切,我因看不顺眼,三番五次地与他们作对,种下祸根。半年多前,刘武周和宋金刚柏壁大败,被李世民派兵穷追猛打,守不住太原,惟有退往塞外投靠大汗,暾欲谷遂向刘武周进言,说大汗希望他们重返上谷、马邑,招集旧部,部署对唐军的反击。刘武周于是率众回中原,半路上,大汗称其意图谋反,派我率金狼军追击,刘武周和宋金刚当场战死,手下兵士十有九死,剩余者全部负伤逃掉。”
元越泽心忖这事难保不是由颉利在背后指使,因为刘武周和宋金刚失去被利用的价值,再不宜留在世上。若公然处决两人,会令其他依附突厥的汉人心离,故采此手段。刘武周二人与虎谋皮,做突厥人的走狗,此正是报应。
可达志的声音继续传入他的耳内,道:“自龙泉兵败而归,大汗很少见客,我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暾欲谷就成了他的传话筒,追杀刘武周的命令就是由他传达下来的。在我回汗庭的路上,恰好遇到暾欲谷带领众心腹南来,于是独自向他汇报,哪知他竟说宋金刚只是以一位死去战士穿上他的衣服,弄糊他的脸孔,真人早已逃掉,而我则因江湖人的脾气故意放走他,是为背叛大汗,接着打出暗号伏杀我。”
顿了一顿,他继续道:“我亲眼看着宋金刚被我手下一名战士射杀而亡,怎可能逃掉!经过剧战,又入陷阱,我心知逃跑几乎无望,好在手下儿郎们拼死相护,我才能杀出重围。”
说着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肩膊,只见胸口有两个黑红相间,似是烧焦了的掌印,触目惊心。嘴角现出一抹苦笑道:“想不到那狗种竟一直在隐藏实力,小弟自觉最多只能再活一年,在实力无法复原的情况下报仇无望,所以一路逃亡入深山,打算就这样死去算了。”
元越泽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皱眉沉吟片刻,道:“可兄认为你们大汗的实力如何?”
可达志愕然,不知他为什么突然问起此事,坦白答道:“若单以武功修为论,大汗与小弟该是在同一线上。”
元越泽摇了摇头。
可达志好象明白他的心理一样,立即道:“当日在湄沱平原上,元兄已近虚脱,大汗却是状态万全,所以你被他一刀迫退,实不值得奇怪。”
元越泽又摇了摇头,肃容道:“可兄说得的确在理,可通过亲身体会,我发觉颉利的本事并不简单,他的实力绝对高出你不止一筹!”
可达志浑身剧震,失声道:“不会的!难道是大汗暗中命暾欲谷杀我?”
他思维敏捷,瞬间把握到元越泽的意思:假若颉利真如元越泽所讲那样,当日一定看得出可达志放过任俊的高明手段,心中当然不会高兴,这种情绪在大败后将演变得更为激烈。由此推测,对付刘武周恐怕也只是杀他可达志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元越泽简单将刘昱的事说给他听,才道:“我猜保护颉利的圆融不是席风本人就是刘昱的另外一只潜伏在突厥多年的爪牙。”
可达志额角流出一大滴冷汗,面色转白,肩膀轻轻摇晃几下,才闭上眼睛。
元越泽又道:“可兄想必也发现我并非胡诌,可否把你知道的事情说来听听?”
可达志将烤熟的野猪肉切下一大片,递给元越泽,叹道:“大约三年前,颉利曾在一次庭宴上与突厥重臣们说过一件事,就是他年青时曾遇到一位精通玄学,修为已臻化境的绝世高人,为他算出哪一年能登上汗位,又算出他在其后六年内必可君临中土。在场突厥贵族王公们大都不以为意,今日听元兄一番话,小弟立即联想起此事。”
只听他直呼颉利姓名,当知他已开始相信元越泽的话。
元越泽点头道:“可兄是否在怀疑那所谓的绝世高人就是刘昱?颉利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吗?”
可达志回忆道:“颉利说他想请那人为国师,岂知那人只是闲云野鹤,对名利无丝毫兴趣,自称要去西方大陆传播教义,救助世人,会在颉利君临中土后前来祝贺。”
元越泽咬了一口香气四溢的野猪肉,道:“他为什么能算得颉利可在登位六年后军临中土?”
可达志爽快答道:“据颉利说,因为那人算出那一年草原将会遭遇百年难遇的‘大白灾’,若不能在那之前将入侵中原的计划完成,突厥只有灭族的下场。元兄当知七百多年前,强大一时的匈奴帝国就曾受大白灾的袭击,整个草原积雪一丈多高,羊马大都冻死,部众饥困,国力瞬间转弱。”
元越泽心知这只是刘昱的计谋而已,先为颉利算出占领中土的命运,继而再说出大白灾,无非就是迫他快速南侵:二十年前,刘昱当然算不出来元越泽会出现,他的目的可能是为自己留下后手,毕竟向雨田始终都是他称霸中原的最大障碍;也有可能是使颉利忙于备战,无力短时期内南侵,这样刘昱控制中原的计划也变得容易许多,只要他统一中土,再北上对付颉利,或者以那“高人”的身份出现,胡诌一番,除去颉利也非是什么难事。
可达志双目杀机骤盛,沉声道:“我没有趁人之危杀死任兄,确是敬佩他的血性,违抗了王命,颉利完全可以杀掉我,那样我死也无憾。可暾欲谷为将大权一揽,排挤陷害我,所以颉利一定受他的蛊惑。”
接着颓然道:“我的族人们恐怕也早遇害了,唉!是我连累了他们!”
元越泽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何那样坦诚,只因颉利的手段太残忍了。于是有感而发地叹道:“所谓的‘纷争’就是这么来的,人与人间的差异,形成思想和利益分歧,不同的宗教信仰,地域、种族、国家的纷争,造成了永无休止和各种形式的冲突,这些引起斗争的诸般因素,永远不会混灭,只能各凭力量尽量协调和平衡。所以我最希望能尽快脱离这令人烦扰的一切,隐居在隔绝俗尘的人间净土,享受清风明月的宁静生活。”
可达志愕然道:“元兄不想品尝君临天下的美妙滋味吗?”
元越泽摇头失笑,道:“可兄对长安近期发生的事有了解吗?比如李建成长江大败后可有遭到李渊的斥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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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达志摇头表示不了解,元越泽才又问道:“可兄是否因为李建成与暾欲谷勾结而未去找他求助?”
可达志点了点头,接着苦笑道:“我手下的三百战士,尽属我本族的人,从前奉颉利之命来中土,助李渊攻打长安,历经多次战役从五百人减至三百余人,大部份均在长安娶妻生子。李建成还需要他们冲锋陷阵,自然不会拿杀他们,可我若到长安,情况就难说了。我怎能做此不义之事?”
元越泽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赞叹道:“可兄果真是好汉子,小弟稍后不但可助你恢复实力,更能再取进步,报仇一事,再非妄言!”
可达志深知元越泽的本事,激动道谢。
元越泽心忖颉利龙泉一战败得灰头土脸,恨意肯定更浓,躲起来肯定又是策划其他阴谋去了,接着问起可达志是否了解数月来中土的?</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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