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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弦音空灵幽怅,只听一位女子声音如泣如歌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雨罢清曾半,沮雨霏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歌声缠绵幽怨,如诉如泣,闻之催人心肝,断人柔肠。梨枝扭身抹泪,掀开纱幔之后,一位倾国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泪水沾湿香粉腮。起身微微万福道,“小女子姓曲,闺名唤作仙茗。”李东亭张大嘴巴,憨傻道,“原来你竟是一位女子!”张玉羞煞,“你不要告诉我,你从来都不知道她是女儿身。”李东亭傻傻的摇头。

年富道,“幻成明月前生影,尽洗铅华粉黛羞。我欲乘舟兼破浪,五云天畔任我游。小小女子,心胸竟然如此宽阔豪迈,当今之世,男子大不如也!”年富的夸赞令曲仙茗香腮绯红,“仙茗一早知道当日在那状元楼里,年公子便已然识破仙茗身份。”说完瑶瑶顿首,“仙茗要多谢年公子成全之德,让仙茗如愿得尝,过了一段‘五月天畔任我游’的逍遥时光。”梨枝怜惜道,“妹妹不如留在京城,待孔家伯母身体好转,孔集公子自然会回来的。”说完目光幽怨望向年富,曲仙茗含泪摇头,“谢谢姐姐关心,仙茗自幼与公子结伴,此生怕是生死不相离了。”孔集心头大痛,红着眼眶仰头望向窗外。

张玉神情一愣,随即转为平常。山东曲阜孔家,乃孔子后裔,门风之清贵,家规之森严,堪称当世楷模。一位孔族世家公子与一位未入籍的家奴女子无媒苟合,于情不合,于法不容!年富目露欣赏,“人之一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所以要对自己好点,因为一辈子不长;对别人好点,因为下辈子难再见。你的选择是对的,做你认为值得的,纵然死后招致骂名无数,于你又有何干系!”曲仙茗双目含泪,盈盈再拜,“此生只有年公子知我仙茗宁死勿忘的决心!”梨枝落泪,却没有再劝,她之决心,梨枝感同身受。

“临别在即,最忌哭哭啼啼,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散发弄扁舟。”李东亭难得纵情恣意了一回,举杯劝酒。孔集酒入愁肠愁更愁,半壶酒水下去,已然面颊绯红,语无伦次。张玉道,“不如劳烦梨枝姑娘找一处静思,让孔集兄好好睡上一晚,明早上路也不迟。”梨枝起身收拾厢房,曲仙茗扶着醉酒中的孔集盈盈告退。张玉摇头叹息,“好一对璧人,却是门难当,户难对。”李东亭就着酒劲撒泼道,“张玉兄也这般迂腐,什么门当户对,岂不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张玉与年富对视一眼,摇头苦笑,“东亭兄,你喝醉了。”李东亭摆手,“醉了好,醉了

才好,一醉解千愁。”话音刚落,竟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东亭心里也苦,指腹为婚的妻子家道丰厚,如今一纸悔婚,嫁做他人妇,他心里头的苦才是有口难辩。”张玉摇头嗤笑,大约是笑这世道的荒诞。年富问道,“那你呢?何时回金陵?”张玉仰头灌酒,“等过了年吧,拿了岁银也好回去安顿老母。”年富蹙眉,“不将伯母带在身边供养?”张玉苦笑摇头,“京城之地,寸土寸金,暂时也只能作罢了。”年富叹息,张玉心高气傲,自视甚高,绝不可能接受年府施助。

就在年富与张玉相坐对饮之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只听一女子苦苦告饶,“公子饶命――”月松苑的嬷嬷慌忙劝架,“公子手下留情,芙蓉姑娘身体娇弱,可当不得公子一拳!”梨枝打帘走出厢房,乍听“芙蓉”二字,神情一愣,与年富对视一眼,随即打开窗棂。北面窗外对着的正是月松苑大堂。此刻大堂内人满为患,多是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闹事者。一男子面目狰狞,揪住女子发髻将之从闺阁之内拖至大厅,只见那女子姿容绝美,身姿曼妙,此刻却是脸色惨白,衣衫不整,苦苦求饶。

“小小青楼贱婢,竟是蛇蝎心肠,怂人害命,可恶至极!”说完竟是扬手要打,嬷嬷急了,这一巴掌下去定然毁了芙蓉娇媚的脸庞,于是上前`颜相劝,“公子高抬贵手,这其间定是有误会!”愤怒男子冷哼,“有什么误会?!她是不是楼里的花魁,名唤芙蓉?”嬷嬷道,“是芙蓉不假,可――”话未说完,男子道,“既是芙蓉,那本公子今番要找的人正是她!”嬷嬷脸色泛白,“公子可是那葛公子的友人?”愤怒公子脸色一沉,“他也配!”嬷嬷疑惑,转念一想道,“莫不是那梁君之亲?”愤怒公子怒道,“为一青楼贱婢杀人者,死不足惜!”

第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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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也不是,那该是来闹事的,嬷嬷冷哼,“来人!将这狂徒给老娘叉出去!”四位彪形壮汉拨开人群,凶神恶煞向男子冲了过来。一声娇斥,“我看谁敢乱拿人!”人群自动分开两旁,从外间款款走进来两名男子,为首的一位姿容绝美,顾盼生辉,竟比那花魁芙蓉姑娘娇媚三分。不理会周围人窃窃私语,径直朝愤怒男子走来。愤怒男子松开手掌,芙蓉瘫倒在地,绝美男子冷冷道,“胡闹该有个分寸!大庭广众之下与一女子诸多计较,颜面丧尽!”一直站在绝美男子身后的男子疾步走上前,拽住垂首不语的愤怒男子就往外拖拽,“大哥,咱们还是回去吧!”

刚刚还叫嚣的愤怒公子被拽了出去,绝美男子在临出月松苑时,扭头朝年富所站立的窗口瞟了一眼,随即翩然而去。梨枝道,“这三位公子倒是面生的紧。”一旁张玉道,“刚才拉人的那位我倒认识,他是佟佳氏庸德,当今圣上亲舅佟佳氏隆科多第三子,地位尊贵无比!”

年富幽幽道,“我去去就来。”说完走出梨枝闺阁。望着年富从容的背影,梨枝好一番出神。只听身旁张玉道,“以竹韵之心性,恐非甘心寂寞之人。”梨枝垂首,沉吟片刻,苦笑道,“张玉公子想说什么梨枝都明白,只是此生怕是生死不相离了。”张玉摇头叹息,“自古多情女子,薄情郎。。。。。。。”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把一生交托一个根本给不了她名分的男子,恐怕至死,也不会后悔吧。

年富跟出苑外,一辆马车停在路旁,年富上前躬身行礼道,“年富见过大哥。”车窗珠帘微启,但见年斌绝世容颜半掩,此刻略显呼吸急促道,“自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一切好自为之。”说完珠帘垂下,完全遮住那张比寒雪之梅冷艳三分的绝世姿容。紧随年斌身后的男子朝着年富躬身作揖,“让年公子见笑了,告辞!”年富拱手,“告辞!”直至马车消失在街尾,年富才悠悠返回梨枝闺阁。

翌日午后,年富轻装简行,携年禄再一次出现在朱轼府门前,依然是那位形容枯槁之老叟开的门。年富将一信笺恭恭敬敬交由老叟手中,便带着年禄扬长而去。老管家朱福将信笺交给早朝回来的朱轼,拿到这神秘的信笺,先查看其落款,竟是“迷途孤狼”四个字。朱轼缓缓坐于院中紫藤树荫下,望着手中信笺,沉吟良久,最终沉沉叹息。老管家朱福忧心忡忡道,“老爷可是有难处了?”

朱轼苦笑长叹,“想我朱若瞻自幼承袭庭训,于毕生精力教化育人,临了却被一狼崽子给难住了。”老管家不解,“莫非那少年行为不端?”朱轼摇头,“老福可知草原孤狼的习性?”老管家朱福一愣,缓缓道,“狼群该是群居猛兽,一旦落孤,便极具攻击性。”朱轼点头,“来人自称迷途孤狼,有意拜在我门下。狼性多疑,恐遭其反嗜。”朱福连忙摆手,“要是这般欺师灭祖,无人伦修养者,老爷还是远离的好。”话说的绝情,可是想到那少年彬彬有礼,如沐春风的笑意,老管家朱福怎么也不能将之与猛兽豺狼相比较。

“老爷何不打开信笺看看?”老妇人端着茶水点心悄然而至,朱轼从信笺之中抽出一张薄纸,顿觉墨香扑鼻,“好字!”朱轼大赞,“虽有东晋‘二王’之拓本遗风,笔锋却愈加俊逸轻盈,结构洒脱飘逸,字里行间自有其画境,当真妙不可言。”老妇人见他说的极好,于是凑近跟前参详,“朱文端公墓下之作?”老管家朱福跳将起来,“吐!吐!吐!哪来的黄口小儿,出言不逊,竟送给老爷一首吊唁之诗文,当真晦气!”老妇人虽皱眉,却也不是迷信迂腐之人,随即朗声念道,“鸿鹄曾居第一班,衣冠常惹御香还。独将经术襄二圣,自起清风播久寰。玉魂骑箕苍皓上,石麒沐雨翠微间。寻思几滴西洲泪,仰止松揪不忍攀。”

一首唁诗念罢,朱轼与老妇人久久沉默,最后老妇人感叹,“如若老爷百年后能得到这样一首唁诗,死而无憾矣。”老管家朱福纳闷,“这难道是称颂老爷彪炳功绩的溢美诗词?!”朱轼幽幽长叹,“这哪里是称颂,分明是一首督促鞭挞之诗文。倘若老夫从今往后为人处世稍有懈怠,死后岂非落得沽名钓誉之骂名!”老妇人道,“瞧这字迹文采,老爷若是砥砺培育,此子将来之前途将无可限量。”朱轼摇头,“妇人之见!”

雍正一旨调令,震惊朝野,时值佟佳氏隆科多与沙俄谈判边境事宜的紧要关头,临阵换将,以四十一条大罪将其押解还京,抄没家产,长子岳兴阿撤职,次子玉柱以“乃类其父”之罪名发配黑龙江雾障之地,三子庸德贬为庶人!一夜之间,大厦倾塌,满朝文武人心惶惶。昔日门庭若市的年府,如今也是门可罗雀,分外萧条,当真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老太太病i缠身,愈见暮沉,将年富唤至榻前,屏退左右,喘息道,“年氏之势危如累卵,当今之局系皇上一念之间。尔等行事当须谨慎,万毋招致嫌恶猜忌。娘娘一日身怀有孕,年家尚可保得一线生机。一旦天不怜悯,娘娘再度失子,则年府必将步那隆科多之后尘!”一番真知灼见的透骨分析,令老太太喘息急促,脸色苍白如纸,年富脸色凝重,“孙儿明白!”

老太太艰难支起身,双目污浊昏沉之中闪过一丝决断,“如蒙皇上宽宥,就在这府中偏僻之处劈一厢房供其善终,如若不善,自生自灭罢了――”老太太颓然而倒,呼吸微弱,竟是昏死了过去。走出老太太的佛堂,年富揪起一株寒梅,幽香扑鼻,怅然若失的喃喃道,“没想到你会是最先被放弃的一个。。。。。。”

隆科多府上被抄的第三日,年富带着小厮年禄再一次站到了朱轼的府门外。朱府院中的紫藤树荫下,古朴的石桌旁坐着两个人,俊朗男子品了口香茶道,“朱老邀请小王过府一叙,总不会是为了饮茶吧。”身侧朱轼苦笑摇头,“自然是有事相求于果郡王。”果毅郡王纳罕,“朱老博学鸿儒之士,这世间还有您老解决不了的事?”朱轼摇头不语,却让老妇人去其书房请来雍正恩赐的题诗扇面。果毅郡王不敢怠慢,起身净手之后双手接过扇面。

“皇上的字浑厚有力,拓跋隽逸,结构严谨,当真气势不凡。朱老好福气,满朝文武拥有皇上墨宝者除了和硕怡亲王,有此殊荣者寥寥无几。”果毅郡王赞叹的目光落在扇面之上,朗声念道,“高岳生良佐,兴朝瑞老臣,南昌持藻鉴,北斗重权衡。忠岂唯供职,清能不近名。眷言思共理,为同福苍生。”果毅郡王感叹,“朱老不愧当朝干吏!”朱轼神情苦恼,“老朽此番请郡王来,可不是为了听郡王的挪揄之词。”见朱轼眉锁心烦,果郡王端肃神情问道,“朱老大人可是遇着麻烦了?”

朱轼点头,“大麻烦!”果毅郡王疑惑,“噢?有多大?”朱轼道,“关乎身家性命。”果毅郡王凝神,“可是为了门外那位?”朱轼叹息,“郡王所言不差!”果郡王淡笑道,“老大人一叶障目尔!”朱轼困惑,“此话何解?”果毅郡王道,“此子乃大奸大恶之徒?”朱轼摇头。果毅郡王再问,“此子乃至善至真,至净至美者?”朱轼嗤笑,“黄口小儿,怎当得孔圣人的‘至善至真’!”果毅郡王道,“既非璞玉,又非瓦砾,正是需要良匠砥砺磨炼方可成器。有教无类,乃教化育人之根本。”

第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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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轼沉吟良久,朝着果毅郡王躬身作揖,“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随即扭头对身旁的老妇人道,“让那少年人进府。”老妇人欣然而往。不消片刻,年富出现在朱轼面前。朱轼抚须赞叹:少年儿郎,气质沉淀雍容,目光坚毅柔和,步履之间从容不迫,当真是良玉美质。年富躬身行礼,“小子年富见过朱大人,果郡王。”朱轼盯着年富,傲然道,“可知老夫为何让你进来?”年富垂首道,“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朱老先生若是计较年富之身家背景,那朱老先生便当不得先生,只能算的上是一位政绩卓绝,宦海沉浮多年老谋持重之干吏。”

朱轼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老妇人端来座椅,让年富在果毅郡王下首落座。老妇人的目光慈蔼的落在年富的身上,仿佛能从他的身上瞧见“谦儿”成年之后的风采。果毅郡王好整以暇道,“朱老先生朝堂奏对间是出了名的耿骨清廉,纵然你拜在他老人家门下,恐怕对你的仕途并不会产生多大益处。”果毅郡王之言,直戳要害,不留情面。年富淡笑,“小子今年年方十七,朱老先生年逾耳顺。以朝廷五品品级之上平均年龄四十二岁来算,小子位极人臣时恐怕要在二十五年之后,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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