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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出门去舞了一段剑。之后两人又说了些琐事,徐岫这才离开。

白将离啊……呵,白将离。

徐岫开开心心的走入巷子打算回去,心里一片温柔难言,只期盼着赶紧跟他们回到山上去,好好的抱着白将离亲上几口,腻歪一阵。

而且萝儿啊……萝儿……

琼萝?!

徐岫忽然脑子里一轰隆,想起一句话来。

圣婴琼萝,于天道倾覆之时所生,命数为生父相覆,寿命其延;其母所护,日切关怀。生性纯净可爱,曾居于婴儿之时更改命数,搁置数十余年……终,化世间清气,不复存在。

徐岫脸色顿时惨白了起来,哆嗦了一会嘴唇,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二十八章

大约是徐岫回来的时候脸色不佳的缘故,琼萝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却并没有撒娇好奇徐岫去了哪里;白将离对其他事皆是漠不关心,自然更不会开口询问些什么;三人便各有滋味的喝尽了一壶茶,因着琼萝方才在茶水摊上吃饱了糕点,两个大人又皆已辟谷,午膳也就此揭过了。

之后数个时辰,徐岫虽牵着白将离与琼萝,却委实有些魂不守舍,甚至于险些撞上人,还要一个瞎子一个稚童急急拉住。白将离察觉他心神不宁,倒也并未生气,只是停下步来,任徐岫往前走到双手可牵的极限后停顿下来,这时徐岫才恍惚回过神来,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白将离:“怎么了?”

白将离微微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你有心事。”他声音肯定,丝毫疑问也无。

徐岫看了看他,又回过头苦笑起来,方道:“我带你与萝儿去见个熟人,好么?”

白将离百年来孑然一身,便以为是望天机的熟人,只点头道:“自无不可,只是你为何这般为难?难道这个人,不大该见吗?”琼萝在边上听着,却懵懵懂懂没听透几个字,只晓得不回山上去了,她毕竟不过是小小稚童,心性爱玩爱闹,早年随白君欢呆在山上被束着也就罢了,之后望天机一来,便格外贪热闹起来,便开心的嘻嘻笑起来。

“这个人,自是该见的……”徐岫叹了口气,“我苦恼,不过是为了另一桩琐事罢了,现下倒也不打紧,无需在意。”

之后自是徐岫前头带路,活力满满的琼萝在他身侧一蹦一跳,白将离虽然知道望天机心中有事,但他一来不是无谓好奇之人,二来不想结他人因果,便也没有再度追问。没多一会儿,小姑娘耐不住寂寞,独自蹦跳往前去了,徐岫见她可爱模样,心情也好了许多,微笑摇了摇头,大袖轻拂,抓着白将离的手快步跟了上去。

“哎呀……”琼萝正往后退呢,冷不防撞着一个人,自己险些跌到地上,好容易站稳后急忙转过身,只见是位腹部高隆的夫人,正斜靠在她夫君怀中。琼萝吓坏了,急红了脸,忙跟人家道歉:“对……对不起,萝儿不是故意的。你痛不痛……萝儿,萝儿给你吹吹好不好。”几乎要掉下泪来了。

却听那夫人轻轻笑了一声,说道:“好姑娘,跟你无关,是我这孩子闹腾我呢。”那夫人声音极为熟悉,当她从那男子怀中抬起头来时,立刻叫琼萝怔了怔,下意识伸出手来捂住了嘴巴。

琼萝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肚子,又看了看她的脸,才轻轻唤道:“清姑姑?”随后又畏惧的看了看折丹,低下了头,面上犹带愧疚,“对不起……清姑姑,都是萝儿不乖,撞到你了。”

清却摇头笑了笑,她笑靥如花,比起以往的清冷美艳,更多添了几分温和柔软,然后轻声道:“别自责,就你那些力气,还撞不到姑姑。要真是不好意思,以后可千万小心些,别这么冒失了。”她伸手护着肚子,勉强欠下身来,拿着手帕轻轻擦了擦琼萝的脸,温柔至极。

她做完这些事后,又摸了摸琼萝的头,抬起头来笑意不明的看了看停滞在不远处的徐岫,起身靠着折丹,夫妻两人很快便离去了。不知为何,徐岫越来越不敢见清了,他本来想问一问命运能不能更改,但见到清的时候,却很快僵直了身体,甚至不敢过去一步。

三魂七魄……荀修……

徐岫总觉得自己似乎是抓到了什么,却又很快消失了,并且这点头绪也完全无法阻止这种畏惧之心越发生长。

清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岫正失神着,琼萝却低着头走过来抓住他的袖子,轻声道:“天机叔叔,我们回山上好不好……萝儿想要回家睡觉。”她声音素来稚嫩清脆,此刻却有些低哑,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些哭腔。徐岫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才感觉到小姑娘的身体抖得厉害,便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

琼萝低着头埋在他脖颈处,徐岫只觉得那处微微有些湿润的冷意,心中便一咯噔:“怎么了?萝儿?”

白将离也偏过头来,轻拍了拍琼萝的背,掌心抵着徐岫的背,两人带着孩子慢慢往前去了。琼萝抽泣起来,低低的问道:“天机叔叔,娘亲是不是不要萝儿了?我好希望自己是清姑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有妈妈爹爹疼爱。”

随即,琼萝忽又摇摇头,泣不成声:“不……不要了,萝儿……其实萝儿有师父跟天机叔叔也很足够了。一定是萝儿不好,不够讨人喜欢,娘亲才会生气不要萝儿的。”

徐岫心中一痛,按了按琼萝的脑袋,竟一下子说不出半句话来。白将离收回了手,神色也有些黯然,他与琼萝,又何尝不是一样,原来许多事,竟是如此惊人的相似。

只不过玉英,是为了她不得不离去;可自己……呵……

白将离本以为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可如今思及,却仍旧痛入心扉,半晌不得言语。

“萝儿不哭,你娘亲…很爱很爱萝儿的,只是……只是她有些事缠住了,拖延了这么些年,又怕萝儿怪她,才不敢来看她。但她每一年都有偷偷的送小东西给你呀,萝儿还记得那些小蚱蜢,小青蛙吗?”徐岫忍不住出声安慰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天机叔叔带你去见你娘好吗?”

琼萝似乎是被这巨大的惊喜砸得有些呆滞,抬起一张小花脸来傻傻的看着徐岫,任由徐岫伸手擦了擦她满脸的眼泪,才傻呆呆的问道:“去见娘亲?”

白将离回过神来一愣:“你见过玉英了?”

徐岫叹了口气,轻声应了,心里也有些忐忑,生怕白将离问他怎么认识的白玉英刚刚是不是就是去追白玉英又或者什么时候有的交情之类的问题,但白将离却很快又闭口不言了,徐岫看看他,微微叹息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

琼萝还有些傻,半晌忽又难过的低下头来:“萝儿不知道……还不小心把娘亲给的一个小青蛙弄丢了。”徐岫摸摸她的头,心疼极了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只轻声安慰着她,又伸出手去拉着白将离一同往白玉英的院子里头去了。

其实白玉英并未料到徐岫会折返,只是听见了敲门声,料想邻里疏冷,罗浮少友,只以为是徐岫忘了什么东西,便开了门刚扬开笑道:“师……”

一眨眼便看见了白将离与抱着一个女娃娃的徐岫,瞬间笑脸便僵硬在了脸上,睫毛微展,瞬间流下泪来,盯着琼萝不舍得放开视线,甚至退了两步,几乎要软在地上。

“萝儿……我的萝儿……”白玉英哽咽住声音,像是只白鹤一样张开双手,小心翼翼的从徐岫怀里接过琼萝紧紧搂在怀中,痛哭起来,“我的好萝儿……我的……我的萝儿……这么多年来,娘好想你!”她不停的亲吻着琼萝的脸颊与额头,两行眼泪便潺潺流下。

琼萝本还有些害怕,旦见眼前这个美貌女子哭的这样伤心难过,大约也是母女天性,竟觉得心中酸涩,便也哭起来,喊道:“娘亲……你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萝儿,你不要萝儿了吗?”

白将离与徐岫也不便打扰,只是帮着关上了门,站在了一边。

白玉英跪在地上,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琼萝幼嫩精致的脸颊,伸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的泪痕,泣不成声道:“我的萝儿……娘怎么忍得住,怎么忍得住……”她低下头,又将琼萝紧紧搂在怀里,抽泣道,“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娘怎么能不要你呢。萝儿乖,娘以后绝不跟你分开了。”

这一番情景叫两人都感慨良多,只是白将离与徐岫感慨的却并不一样。

之前徐岫与白玉英说好的相见是隐瞒玉英身份,做一个女先生来探探口风,好日后相认,故此白玉英这才说道怎么忍得住。想来这母女天性,谁也难以阻挡,徐岫虽觉得感动,却也觉喜悦,但也由此,却愈发觉得白将离孤独寂寞的可怜可悲至极,不禁紧紧握住他的手,心道:我一生一世都要待这个人好。

白将离虽亦有感动,但他本身身世难堪,父母之间堪称冷漠,便也有些黯然,但更多的是白玉英开门时的那个字夺去了他的思考。

师?

是哪个师?绝不会是‘是’……玉英跟望天机究竟是什么关系……那个师又是想要讲什么?

这时徐岫却引了他到树下闲谈,白将离人在心不在,他这些时日来看似对望天机冷淡,倒并非是对师兄仍有眷恋,而是在强行压制善尸翻涌的念头。

恶尸诞于爱,终于恨,他的感情纵然再翻涌,至师兄死去那日,便都结成一滩死水,再无波澜。但善尸不一样,他从始至终,得到相对师兄的感情,多是对亲辈长者的敬重与依赖,但望天机的出现,却像是在滚烫的油中滴入一滴水那般,顿时炸了开来。

善尸并不想回来,却因为他,而回来了……

白将离微微蹙起了眉,轻轻握住了望天机伸向自己的手,指尖抵在了对方的腕上,摸到了脉搏――有些快。而随后望天机的声音极为明显的愉悦起来了,白将离摩挲了一会那处的肌肤,竟忍不住想若是这个人倒在血泊中,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白君欢曾经摸过望天机的脸,白将离也在幻境中看过他的模样,对望天机的样子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可当他脑中将望天机与师兄的尸身一重合,竟忍不住攥紧了手。

“怎么了,将离?”望天机的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处,似乎并不为此感到痛苦,反而担心着他。

白将离觉得喉咙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几乎要窒息起来,胸口里破了个洞,冷彻心扉。

望天机苍白的脸颊……鲜红的血液……毫无生机的尸体……

望天机!

白将离额上的冷汗滴落下来,沉闷的摇了摇头:“无事……”他心中明白,望天机绝对不可以再留了。

原来黑暗之中,还会潜藏更深的绝望,白将离已经再赌不起了。

……

之后琼萝想要留在白玉英身边跟她一块,于是白将离与徐岫便一起先回了山上,达到时夜已经很深了,雷云筹聚,想是不一会便要下雨了。

果不其然,两人刚回到屋内,倾盆大雨便从云端泻下,雷声轰鸣,雨滴又不断拍打着屋顶,声音极响。

徐岫去点了蜡烛,说道:“今天恐怕咱们俩要先睡一块了。”蜡烛烧得红旺,照亮了整个屋子,他转过身去看见白将离正心不在焉的擦剑,便不由笑起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明日便离开云隐鹤鸣吧。”白将离淡淡说道,收剑入鞘。

“你说什么?”徐岫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笑容瞬间冷了下来,神色堪称恐怖。

白将离闭了闭眼,又重申道:“我是说,你走吧。”

虽然不知道白将离是在发什么疯,但徐岫却觉得心火沸腾,几乎要气炸了开来,忍不住冷笑起来:“你要我走?”这天下之大,世界之广,哪里去不得,可这广袤苍生叫他牵挂的,却只有一个白将离。

白将离对他的怒意似无所觉,只是淡淡道:“你若有什么要求,我会答应的。”

徐岫怒极反笑:“好啊!”笑声被他压在胸腔之中,几乎闷得发痛,他干脆的抓住白将离就往内屋里走,将人推到床榻之上。白将离似乎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望天机的下一步,他虽未经人事,却对此并非不懂,道家书籍中有关房中术的记载也并不少。

然后听见一声响动,忽就双颊微红起来,心里也难免一热。

对方已然衣裳委地。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会有很多坚持,自以为牢不可破,却在下一刻就亲手摧毁它。

这并不稀奇,毕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无惧无悔,孑然一身到头。后悔、痛恨、绝望、新生都会在时间的轮回里再度重启,世事变迁,总会有什么改变,许多东西直至最后便会面目全非,叫你再也认不出它当年的面貌是怎样的。

白将离将他所有雕刻过的木雕都搬到了冰洞之中,指尖微点,熊熊烈焰便从那些木雕上燃开,将其付之一炬。

一点焦灼的、淡淡的木香扑入鼻中的时候,白将离忽然就有些迷茫,但他很快又想起了望天机流泪的样子,他虽然看不见,却能够将对方的容颜在心中勾描出来,便又迅速的硬起了心肠。

逝者不可追,这百年来,难道教训还不足够么?

待到气味散去,火焰熄灭,白将离才敛袖转身,慢慢步出了冰洞,他行一步,整个冰洞的后方便剧烈的摇晃起来,碎石沙尘不停滴落,巨石塌陷,砸开厚重的冰晶,将其掩埋。待到白将离走出后山的结界时,冰洞已经完全崩塌了。

白将离最后低低的念了一句。

“师兄。”

记忆中那个温厚儒雅的长袍男子渐渐随风散去,白将离几乎能够勾描出他细致的眉眼与温柔的神情,还有那一日清晨昏暗的晨霭下,他近乎真实而苍白的泪面跟那无可挑剔的淡淡笑容,像尊淡然出尘的冰雕,然后寸寸崩裂,散做飞灰。

师兄永远都像竹,青翠欲滴,挺拔笔直,绝不依偎他人。即使在最后一刻,也绝不憾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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