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枯心是那只松鼠,而贺云卿便是那个他死死咬着不肯松手的松子,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手中把师兄抢走。
贺云卿最终还是被醋意横生的燕师弟拉走了,只留明辉一个人站在崖顶,默默看着他们的背影,如同一棵伫立多年的松树。
第二日明辉就离开了玄机门。
燕枯心松了一口气,一日比一日愈加黏着贺云卿。
门中生活渐渐平静下来,但整个修真界的局势却是风起云涌,玄机门偏安一隅之地所受波及不大,但整个东域的气象却是变幻莫测起来。血手老妖灭掉了奉天派,东域十三家八品宗门已去其一,只剩十二家。八家七品宗门中,有一家多数修士为那毒虫所伤,直接降到八品宗门。六品宗门铁器宗为二品宗门清远派所据,而其他宗门虽说未有大的变动,整个东域修真界却都有些人心惶惶。
玄机门自是不能免俗。
自那日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在众弟子面前曝光以后,众弟子看向二人的神情虽然仍有崇拜,却总带着一丝暧昧的感觉。修士遵从本心,男子间结为道侣之事也很常见。他二人既有情,弟子们自然支持,可每当二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数双亮晶晶的眸子却让贺云卿觉得很难消受。
贺云卿却不知晓,他与燕枯心二人实力在这门中乃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贺云卿还好,昏睡两年他在门中的名声渐渐不显,燕枯心却不一样,他年纪轻,实力偏偏与那些元婴期的老怪相当,再加容貌也是远赛普通男子,因而尽管他这二年间总是一副严肃冷峻的模样,门中却有不少弟子对他芳心暗许,男女皆有。
燕枯心与贺云卿的关系一曝光,尤其是贺云卿亦在众人面前展示过超凡的实力后,那些弟子纵使心有不满却也只能打了退堂鼓,将目标对准其他年轻的修士。
这一切,都是贺云卿未曾经历过的。
修真界中强者为尊,这也是为何许婉蝶纵使拜入玄英门下,却仍不断勾搭实力强劲的男弟子。有了强者的庇护,资源更多,修炼时也会受到指点事半功倍。当然,亦有弟子不屑为之独自发奋,这也只能说是各人选择不同。
修士修仙,可真要如仙人一般真正无欲无求,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倒是燕枯心心情渐渐愉悦起来。往日他顾忌着身份,再加师兄面皮薄,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整个门派的人都知晓了,他行事愈发没有顾忌起来,每日只恨不得能住到贺云卿的院落中。
贺云卿早已习惯了自己的住处,却被这人连哄带骗,搬到了玄楼离听雪殿最近的一处所在。
但燕师弟的奸计终是破灭了。
他忘记了,玄楼是谁的地盘。
作者有话要说:DM打不开……
我本来是打算这篇文完结了开新坑的
什么时候才能解冻啊啊啊啊!
☆、第六十四章 苦恼
玄楼有两尊燕枯心惹不起的大佛。玄云子虽是看着燕枯心长大,可在他心里,燕枯心的地位比起自家徒弟总要低上一分,再加燕枯心几年前做过不少荒唐事儿,如今虽已转入正途,在玄云子看来却仍非值得托付的人。
这位老人家如今一门心思迷上了炼丹,他好胜心本就不是很强,如今修为失了大半更是渐渐歇了苦修的心思,反倒将精力聚在往日被自己忽略了的事情身上。
就比如,玄云子对贺云卿的态度更加温情了一分。
先前玄字辈修士中,玄云子以脾气火爆闻名,就算贺云卿是他唯一的弟子,他的态度也是严苛胜于柔和,便是贺云卿牢牢据于同辈弟子首座的位置,修为甚至超过了玄云子自己,他仍是保持了作为师父的威严。而如今,玄云子修为骤降,年岁大了彻底恢复的希望也有些渺茫,再加掌门去世外敌来犯,重重波折过去,他的争胜心也弱了不少,反而一心一意专注于炼丹,也算是圆了年轻时的梦想。
但是对于贺云卿和燕枯心搅和在一起的事情,玄云子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
一日清晨。
一夜修炼早起时反倒精神百倍的燕掌门捧着弟子奉上来的水滴花兴冲冲地飞进贺师兄的院落,步子快了,落叶飘到头发上贺师弟都没有注意,只想着早起时让师兄看个新鲜。
不需通报,燕师弟推门就进――
屋里老神在在坐着的人让燕师弟有股拔腿就走的冲动,然而想及要见到师兄的艰苦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剪了络腮胡子浸了丹药香的玄云子看起来儒雅了许多,他搁下茶杯,笑吟吟地看着神色尴尬的燕枯心:“师侄怎么不过来坐坐?”
燕枯心左看又看仍没有贺云卿的踪影,有些沮丧地坐到桌边:“师伯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玄云子吩咐童子给燕枯心上了一杯茶,自己也陶醉地抿了一口:“近日炼制了几炉好丹,便拿过来给云卿看看,你这么早过来又是为何?”
玄云子一眼就瞥见了燕枯心手上捧着的水滴花,眸子一亮:“这可是水滴花?”
燕枯心点了点头。
水滴花并不是如何珍贵的花,因其花瓣玲珑剔透好似凝成的水滴而闻名。燕枯心不知玄云子对这盆花感兴趣是为何,却隐约有些不妙的预感,将花捧得更紧了。
玄云子微微一笑:“水滴花我倒是见过不少,但如这一盆般色泽形状均完美无比的,我却是真未见过。过几日我打算炼制一炉新丹,其中正要用到水滴花,师侄这盆成色如此之好,若是用来炼丹,应也能提升不少的药效,不知师侄可愿将这一盆花赠与我?”
燕枯心本打算直接拒绝,却见贺云卿的身影从不远处缓缓出现。修长的身体随意披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衫,应是刚刚洗过澡,黑色的长发尚带着一丝湿气,脸庞透着红色,甚至连唇,都好似涂了花蜜一般,显出淡淡的粉色。
燕枯心不觉看得痴了。
玄云子低低咳嗽了一声:“头发湿漉漉的像什么样子,蒸干了再出来。”
贺云卿有些疑惑,使出灵力顷刻间便将头发吹干,飘逸爽直的发散落在颈后,与先前那般湿着又有一分不同的美感,燕枯心眼眸又亮了一分。
玄云子眼珠子一转,燕枯心这般□□裸的眼神都让老人家有些生气了,咳嗽声大了一分。
贺云卿问:“师父可是嗓子不舒服?”
玄云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贺云卿心下稍安,拉开椅子坐到二人中间:“我来之前,师父与师弟在谈些什么?”
玄云子便将自己想拿那盆水滴花前去炼药的事情向贺云卿提了一遍。贺云卿问燕枯心:“这盆花可以给师父炼药吗?”
燕枯心看了一眼明显别有用心的玄云子,又看了一眼神色漫不经心的师兄,低声道:“这盆花可是我特意拿给师兄的……”
贺云卿沉吟了半晌,干脆朝玄云子看过去,又把问题踢给了自家师父。
玄云子眼珠又是一转,道:“我观这水滴花成色极好,放在明辉你这边也不过是做个摆设而已,若是炼制成丹药,奖励给门中优秀的弟子,说不定又要培养出几个金丹期出来。枯心,你既是本派掌门,自是该多为弟子们考虑。”
燕枯心几乎要磨牙了,若是一次两次便也罢了,自师兄住过来,每次燕枯心想有什么不轨的意图,一推开门,看到的都不是师兄,而是玄云子那张笑成了菊花的老脸。偏偏他又是自家师兄的师父,是长辈,燕枯心便是再不满,也只能咽下苦水,偶尔挑机会向贺云卿抱怨几句。
这次说什么多为弟子们考虑也是老一套了,偏偏玄云子情理上都站得住,燕枯心也拿他没法子!
这可是他特意吩咐培育灵植的弟子看好的花!就是觉得这花晶莹剔透师兄应该会喜欢,而他也能趁机在师兄面前撒个坏讨好一番,反正师兄面皮薄,到时候占便宜的总是他。
可是现在,这一切却被玄云师伯彻彻底底破坏掉了。
瞥见身旁玄云子一副仙风道骨吾心甚慰的模样,燕枯心忍不住暗暗垂泪,真是……
如此看来,自己硬是逼着师兄搬到玄楼的计策也不见得有多妙,甚至还不如原先呢!燕师弟只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如今便是自己哄着师兄搬,师兄怕是也不肯了。
燕师弟森森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师徒二人一个讲述丹药的用法,一个暗暗点头或是提一些自己的见解,和谐到让燕师弟只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而除了玄云子之外,一向和两位师侄玩得最好的小师叔玄游子,竟也模模糊糊有了阻拦的意思。
他比玄云子更早发现二人的端倪,却未如同玄云子一般大咧咧早上就过来等着燕枯心,而是以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提醒着贺云卿。
甚至连云竹那个不知哪年哪月冒出来的女人都成了玄游子的谈资。
贺云卿含笑听了,心中得出了一个深刻的结论:黑历史什么的,要不得。
燕师弟满腔的热情遭到了难以承受的严重打击,他每日如同游魂一般会忽然出现在贺云卿修炼的地方,或是趁着众人不注意将师兄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对着师兄狠狠亲了一记,直到那双唇因他的亲吻印下红色,他才满足地将人放开。
燕枯心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家师父和师叔的小动作贺云卿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可是贺云卿深深明白那二人对自己的关心,自己又是晚辈,只能默默劝慰燕枯心不要焦躁。
贺师兄当然不明白,燕师弟岂是那么轻易被打败的人?
若是轻易被打败,现在搂着师兄在师兄唇上印下记号的人,就不会是他了。
燕师弟唇角勾起一个诡异莫测的笑容。趁着师兄在,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儿吐了出来,倾诉之余,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冒了出来,直到师兄耳垂泛上了淡淡的红色,他才堪堪罢休。
以退为进什么的,向来是燕师弟的拿手好戏。
和贺云卿腻歪了一会儿,燕师弟才不甘不愿地放师兄回去修炼。师兄才从视线中消失不久,燕师弟嬉皮笑脸卖乖的模样顷刻间便消失了干净。隽秀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眉心那颗痣更让他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他视线转向山后,眸色幽深了些许。
山后蓦然走出个人来,细细一看,分明是玄云子。
“为何师伯不信我与师兄能携手一生?”燕枯心拨着花瓣,低声问道。
玄云子摇了摇头,叹道:“这么多日来,我自能看出你对云卿是真心的。可是将云卿托付给你,我不放心。云卿那孩子稳重,你心性却有些偏激,这是一点。云卿对俗务甚少关心,心机不深,但是你二人相守,若是你有一日背弃,恐怕你也能轻易将云卿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云卿却很难察觉。你又让我和玄游如何放下心来?”
“再者说,你如今虽是渐渐稳重起来,可是几年前你却是男女不忌,不知惹了多少麻烦。虽则你二人实力相当,配合起来自是能将玄机门推向顶峰,可我与玄游却仍是不能同意你二人。这是长辈应尽的责任,也是我作为师父必须要有的担心,枯心,你明白么?”
燕枯心思量半晌,垂下眸来:“师伯的忧虑枯心自然明白。可若是枯心只会花言巧语,师伯恐怕更不愿让师兄与我相伴一生,既如此,便让师伯看看我能为师兄做到哪一步吧。”
“我离不开师兄,师兄也离不开我。”燕枯心说。
燕枯心迈开步子便径自离开了。
待得他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玄云子温和下隐约有些疏离的态度却是完全消失,眼眸中反而隐隐透着笑意。角落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年轻人,倒还真是沉不住气。”
玄云子道:“沉不住气说明真的是急了,我们便再看看,反正我们也能多活些岁数,便帮云卿盯着吧。”
玄游子打了个哈欠:“这么说起来还是我的任务比较重。”
玄云子阴森森瞥了他一眼,露出一口白牙。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新了,累~
最近作者君比较忙,要毕业啦,又到了收获的季节(@ ̄` ̄@)
☆、第六十五章 回忆
夏日渐近。贺云卿从贺家庄出来后不久,便打算回去门中。近日燕枯心修为又有了增长的趋势,上个月末便已经开始闭关修炼,而贺云卿暂未感受到修为的突破,便抽空回家一趟,被贺夫人念叨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他方才重回门中。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贺云卿行到半途,忽觉远处吹来一阵清爽的凉风,心念一转便加快了速度。然而那风声竟是猎猎作响越来越大,让这暮春时节的气候都变得诡异起来,且贺云卿细看时,发现这风分明只在他周围吹起,远处根本没有受到一丝影响,无端地,他心头便生起了一股危险的感觉。
果然,视线内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
白色的道袍唯有袖口处勾勒着几条浅浅的绣纹,但整件袍子却并不显得简陋,反而有种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质感,一看便不是普通修士可以用得起的材料。这人突兀地仿佛从天边出现一般,就这样静静地站在贺云卿面前。随着他的出现,那一直不断响着的风声便忽然消失了。
贺云卿知道,这人定是来找他的。
他眉间郁色渐深,掠过那人袖口的纹路时有一瞬间的游移,瞬间便隐了下去。
这白袍修士模样很是温和,表面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实力虽极为高强,可他的模样却好似凡间的书生,而不是在北域修真界翻云覆雨的萧家修士。
贺云卿认得他,他却不认得贺云卿。这白袍修士名为郭文定,乃是世代侍奉萧家家主的郭家的一员。他虽看起来不大,但贺云卿一直带着前世的记忆并不似普通婴儿,故而萧家那位家主以及年幼时抱过他的人的模样,他依稀都还记得。
也正是这人受了吩咐把贺云卿抱出去,吩咐手下修士将他交到好人家抚养,并未如同那位家主吩咐的那般随意丢弃。
眼下已是二十年过去,当贺云卿脑中关于萧家的记忆几乎全部消散时,萧家人却是又出现了在他面前,脑中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翻了上来。他压下心头思绪,问道:“这位道友拦住我,所为何事?”
他知道郭文定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在萧家修士中,郭文定是很心软的一个,当年他曾力劝那位萧家家主将两个孩子都抚养长大,却被萧家那位冷硬的家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但是此刻,郭文定看着贺云卿的神情却是冷静的,甚至有些漠然。他道:“我家少主找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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