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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捕食的魔兽之余,还能有余力捕食一些低阶妖兽食用。

哪怕陷入这种地方,白明月也有办法过得像在京里一样舒服。他坐的是铺在白鹄轿里的缂丝地毯,上面推了许多软枕和坐垫,可坐可倚,身周设着三丈紫罗步障,遮住了周围吹来的森寒凉风。虽没有宫人内侍服侍,可那些护卫大多也是官宦子弟出身,英俊风雅、又体贴又能干,只消他咳嗽一声,都肯争着替他做下仆的工作。

唯一令人不满的就是,他的未来驸马总不肯像别人一样守在他身边,反而找了不少借口远远离开他。也不知他在避什么嫌,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和关系,这群羽林卫谁敢有不长眼地多说多想?

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野雉菌子汤,一汤匙一汤匙地慢慢舀着,直舀到清汤见了底,任卿也没进来陪他用膳。他翠羽般的长眉皱起来,掀开步障环顾四周,压细声线叫着任卿的名字。

正在用餐的羽林卫纷纷放下餐盘,擦去嘴角和手指上的油渍,凑到近前巴结。这其中却还是没有他想见的人,白明月长眉一挑,问道:“任郎为何不在?”

孙安国自以为看透了他们小儿女的心思,呵呵笑道:“任郎君说想看看溪水源头在哪儿,顺着溪流往上寻路去了,约么等月亮上来,他也就该回来了。”

论起对森林的了解,还真没人比得上在关山住了十年的任卿。这些日子无论是寻路还是找食物、水源,都要指着他在前头指引,若非如此,白明月倒恨不得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朝夕陪伴――他对这些侍卫也不怎么信任,唯一愿意倚靠的就只有这一个。

而且任卿总要拒他于千里之外,被他摸一下就像是受了惊吓,却又要强忍着做出一副淡定姿态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多逗弄逗弄他。想到前些日子把他撩拨得紧咬着嘴唇、浑身都有些颤抖,却又不舍得推开自己的模样,白明月的神色才像拨云见月般重新明朗起来,捻了捻左耳上鲜红的珊瑚耳坠。

茫茫荒原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赫然已不是这片围困了他们许久的森林。白明月心跳得厉害,果断地将全身灵气都输入进去,眼前的画面果然又有变化,竟似有一座城池立于不远处,而城门口模模糊糊的,像是有人在晃动。

他们终于要走出这片阴森的树林,回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他心里一阵激动,也无暇理会任卿发现了人为何不回来告诉他们,压细嗓音喝道:“立刻收拾东西!任卿已经找到了森林出口,还有一座有人居住的城池,我们这就过去!”

他穿着窄袖胡服,英姿飒爽,年轻的羽林卫们歆羡地看着他,都恨不得自己能挤了任卿的位置,当上这个驸马。他却浑不把这些爱慕的眼光当一回事,解下一头拉车的白鹿,一骑当先,引领众人往任卿发现的那座巨城方向飞去。

此时月亮刚刚升上来,柔和的白光洒满了森林顶部,正好替他们照路。众人都受够了露宿野外的清苦,听说能找到人烟,驾车的速度比逃命时还要快了几分,跟着白明月一路疾驰,终于在森林外缘见到了正要返回的任卿。

数里之外,就是一座高大肃穆,比长安还要恢弘的巨型城池。

白明月展颜一笑,容色比月光更加明丽,按着白鹿降落云端,飞驰到任卿面前时,便一俯身将他拉到了鹿背上,从背后抱住他,直奔城门。

任卿拉住缰绳,回头喝道:“不要进城!我刚才看到这座城里有人活动,我看着不是朝中派过去的人,却像普通百姓。可这仙人遗府中怎么会有人在,怕不又是一座迷阵……”

话未说完,那辆载着羽林卫的车子就已经冲向城门,眨眼间便闯了进去。城门口还有两名守卫在,却对那辆鹿车视若无睹,像是有些困倦了,拿枪顶着自己的肩头,倚在城上打盹儿。

白明月笑道:“都到了城边上再让他们不要进去,就像是罗带轻解、玉体横陈的时候再喊不要,谁会听你的呢?反正我到了那时候,是决计不会做出这种败兴的事。”

“无……”任卿简直想骂他无耻,可又不愿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事,只好把后头那个字咽下去,硬生生改成:“论如何,这话也有些不像样,公主天之骄女,怎能这样说。”

白明月反而长笑起来,笑声低哑动人,喉咙里像长出小钩子一样搅动着人心:“父皇纳第一个美人时也不过是我这般年纪,难不成你以为我养在宫中,和外头那些不经事的小娘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么?”

他紧紧贴伏在任卿身上,胸前软绵绵的东西似乎比上次又垫少了些,双手也不安份地动着,手指从任卿胸前轻轻划下去,落到接近鹿背的地方时却忽然用力勾起,在那片平坦的腹地上划了个圈儿。趁任卿的身体僵硬地绷起来时,他便猛地一拉缰绳,驾着白鹿直入城中。

出人意料的是,这座城的确就像个普通的城池。

城中灯火不禁,并不像那座森林一样鬼气森森,反而十分热闹,街上还有士女游玩,民居、客栈都是灯火通明。客栈老板似乎并不觉着多了这么几个外乡人有什么其怪,极热情地招呼他们,问他们需不需要酒菜之类。众人在森林里露宿了十几天,什么心思都动不起来了,连饭也懒得吃,进房之后就扎进松柔温暖的床铺里,各各睡了个昏天黑地。

转天日上三竿,任卿才清醒过来。其他人起得比他还晚,房门都紧紧闭着,他就先下楼去点了吃食,坐在大堂里等众人下来。

传菜的人来时,他就摸出一枚灵珠塞到对方手里,含笑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座大城?你们就一直生活在这城里吗,可见过外头是什么样的……”

传菜人满面含笑,却答非所问,只是一道道地介绍这些菜品,递过去的灵珠也推回来放在桌上,仿佛没什么兴趣。任卿细看他身上也有灵气氤氲,只是看不出修为高低,应当是在自己之上,只当他看不上区区一枚灵珠,于是又摸出两枚灵璧递过去,诚恳地说道:“晚辈并非想打探城中隐私,只是误入此地,想求前辈指点离开的路径。”

那人不接灵璧,脸上又全无怒意,只是笑着解说这些菜的来历。这情形实在太诡异,任卿顿时咬住嘴唇不敢再说话,将真气运上双眼,往周围看去。

店中的客人们都在吃喝说话,看起来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可仔细看来,他们的境界也都像这个传菜者一样高于自己,整间客栈中连一个普通人都没有,这本身就够可疑的了。哪怕是长安那种贵人云集的地方,客栈的小厮也用不起最低级的炼骨期武者,而此地所有人境界都在武士之上,连一个普通人都没有,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他也不敢再和那名传菜人说话,站起身来道辞:“在下还有些事要先行一步,不敢劳阁下再做指点了。”

他起身之后,传菜者就闭了嘴转身回后厨去,并不多注意他,也不在意桌上堆的灵珠灵璧。任卿也无心收回那些东西,起身便往客栈外走去。外头阳光明丽、空气温暖干燥,和那座充满妖兽的森林不可同日而语;街上的人流也还算得稠密,往来之人无论是小贩还是富贵公子都打扮得十分新鲜整齐,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街头还有儿童嬉戏打闹,恰巧一个孩子被追得急了,正巧撞到他腿上,磕出一声闷响。他的身体是经多年锻炼的,肌肉坚硬如铁,这一下怕是要把孩子撞着个好歹。

任卿连忙伸手去扶,正打算要道歉,可那孩子抬起头来仍是一脸笑容,浑不似撞着了的,脚下仍旧蹦蹦跳跳地。任卿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罩了圣母光环,根本就不可能真的伤到人,苦笑着摸了摸那个孩子的头,问了一句:“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玩。叔叔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虽然已经亲自尝试过,知道了圣母光环到底有多没用,但引导者只说过白明月可以闪避,也没说一定不能成功,多试几次大约也没坏处……就是不为这个,他做善事也成了习惯了,便去路边小贩处买了几块糖,回头分发给那些孩子。

可他将糖递过去时,那孩子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仍旧蹦跳着和伙伴玩耍。其他孩子也是一样――他们会围着卖饴糖的摊子看,却没有一个人看向任卿手里的糖。

简直像是看不到有他这个人似的。

这念头在任卿脑中一闪而逝,又被他强压了下去――传菜的人和卖饴糖的小贩明明能看到他,还能和他说话,只是有些自说自话,不管他问的是什么……这岂不也是一种古怪?

他们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对和他们所做之事无关的人视而不见,对和他们本行之外的话听而不闻。

任卿越想越是心惊,连忙提起真气,顺着昨晚来时的路往外走。他们选的客栈倒是也离着城门不远,快步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大敞着的城门,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加快速度闯了出去。

然而踏出这一步之后,眼前的世界骤然黑暗,像是从白天忽然进入了夜晚。适应了黑暗之后,他才发现,城外并不是他们来时那片荒野,也没有森林和徘徊其间的妖兽,而是一片寂静苍凉的城墙和屋宇,像乌云一样沉沉地压下来。

他想要退回那座至少是明亮的、有人来往的城池,却有一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催促他往前走。任卿的目光牢牢地粘在那片黑沉沉的天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要把青石地板踏穿。

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每走一步力气就消散一分,到后来就有种已经走了数万里的错觉,可看两边建筑的模样,却仍是在那条大街上。层层叠叠的房屋在他眼前分开,露出当中一片寂静广场,和矗立在广场正当中,高可达数十丈的巨大浑天仪。

那天拿到碎片时,脑海中浮现的场景竟然出现在了现实中。

任卿忽然觉着手中一阵滚烫,却是不知什么时候,那枚装着碎片的盒子已经被他拿到了手中。坚硬的玉盒不知何时开始融化,露出当中正不断摇动,发出极高热度的黑色碎片。

他这一烫倒是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回跑去。方才不断流逝的力量倒像是重回到他体内,运转起真气来也是轻松自如,一掠便是八九丈出去。

可他飞纵之间,这条街也似跟着他延长了,原本在街巷两侧的房子像是活物一样向当中合拢,由里到外层层关住这片天地。任卿几乎撞上两座合在一起的房屋,亏得及时退回来,才没把高挺的鼻子直接拍扁。他倒退几步,想从另一条巷子离开,那片房子竟也在他进去之前挤成了一步,仿佛不把他逼回那片广场就不死心。

手掌上的灼热感再度提醒了任卿,他又返身往城中跑去,到了广场边缘便打开玉盒,取出碎片狠狠地向浑天仪扔去。

这是仙人之物,本就不该由凡人持有,他还了回去,这座城就不会再困住他了吧?

这一掷有千钧之力,碎片狠狠砸到浑天仪上,发出非金非玉的脆响,而后整座浑天仪上竟泛起一层淡淡金光,缓缓陷入了地面。可周围的建筑并没恢复到他进来时那般模样,而是不停地向中央逼来。流金的浑天仪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任卿却被逼进了那片方寸之地,连天空也似低垂下来。整座巨城似乎挤在了一块儿,城中的灵气像蛋黄一样粘稠地包裹着他,将他压在最核心处,全然动弹不得。

但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存身的这片城市在缓缓转动,身周灵气发生着极小幅的变化,时间久了即可感觉到其规律,有如潮汐一般。眼前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偶尔会闪过点点柔和的光芒,像是从纯粹的黑暗转到了星空下,他渐渐失去了初进这城的恐惧感,像初生的婴儿一般安宁舒适,只是偶尔还会有一点念头在这死水般的平静下兴起。

――他把徐绍庭一个人丢在京城里,若是回不去了,他岂不又要承受一回丧亲之痛?

任卿无法想象到,他正想着的那个人就和他站在同一片仙境中,而他没想过的那个人则躺在客栈松软舒适的大床上,做着平生最甜美的梦――梦境中的主角就是他。

白明月梦境中的任卿似乎比现在的年纪大些,也更潇洒风流,衫袖飘飘,望之犹如神仙中人。而他的态度也不像现在这样生涩和古板,看向白明月的时候眉眼含笑,情意浓得几乎要从眼中流出来,又带着几分难以查觉的紧张,似乎是担心自己的外表不够迷人,谈吐不够雅致风趣,无法给公主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白明月仿佛像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和他说话,又好像成了梦中的自己,可以轻松愉快地和这个人交流。他甚至不避嫌地将自己在父皇死后便控制前朝后宫,恢复男子身份,登基为帝的打算告诉了任卿,在说出口之后也没有半分后悔,只是激动着、期待着对方答应扶持自己登上皇位。

可是之后的变化就让他猝不及防了。

他看到任卿脸上的情意化成了冰霜,猛然起身,用清冽如泉水的声音说了最残酷的话语――他不愿意。任卿不仅不愿意,还说白澄才是父皇嫡长子,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还说要具表请父皇收回赐婚……

然后梦中的白明月就从怀中取了一柄匕首,猛地插进任卿胸膛,决绝地、毫无余地地,杀了他。

这不可能!不该是这样的!白明月从梦中醒来,才发觉自己已是大汗淋漓。他手掩胸口拼命地喘息着,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只随手披了件胡服在身上,就直奔旁边任卿住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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