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文一反之前的阴晴不定,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指,看着浑身戒备的沈易,轻描淡写地反问:“我能有什么目的?”
沈易一滞,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怒火,觉得自己继续坐在这里纯粹是浪费时间。他认识秦明辉两年,对秦家却不了解,只知道似乎家大业大,就算是恋情曝光的这一个月里,他也只见过秦明辉的母亲。至于秦越文这个堂弟,就更谈不上了解。
沈易又不笨,现在看秦越文对秦明辉的反感完全形于外,也能知道这对堂兄弟,暗里一定发生过某些龌龊。他是秦明辉的恋人,是很好的打击秦明辉的突破口,秦越文怎么也不会真心帮他。
“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沈易不耐烦的站起身告辞,再呆下去也没有意义,既然秦明辉人没事,其他的回去以后总会有办法。
秦越文这回没有阻止,只是在他身后低声问道:“你的耐心只有这一点吗?这么急躁还真不像你!”
沈易不喜应酬又少言寡语,看起来不易亲近,可是和亲近的人相处一直都是耐心细致、体贴入微的。秦越文这样一说,让沈易更加怀疑他的用心,转过身一脸不屑的嘲讽:“我怎么样和你无关,你要想对付秦明辉,也请用光明正大的手段!”
秦越文定定的注视着沈易,直把沈易看得发毛,又忽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我的确不了解你!”
温柔的嗓音、咬牙切齿地吐字,沈易皱起眉,总觉得秦越文是在指责他,心中不由好笑。本来就是陌生人,说什么了解。就算是父母情人,也不可能完全了解对方。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包间的气氛忽然变得凝滞而危险,秦越文的脸上也再次浮现怒容。沈易见状,毫不犹豫地抬脚走向门口。大晚上的,他一点也不想和秦越文莫名其妙的争吵。
本以为秦越文会出声阻止,结果直到他打开房门走出去,也没有听到身后那个男人出声。
沈易忍不住回头,正好望进一双阴沉压抑的眸子。沈易脚下一顿,想到秦越文虽然几次变脸,却还是告诉了他秦明辉车祸的消息,无论有什么目的,受益的都是他。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沈易真诚的道谢,刚说完,就发现秦越文脸上的怒气又不翼而飞了。要不是怕秦越文暴走,沈易都要笑场。算算秦越文二十六七,比他还大三岁,居然如此沉不住气。如果真是这样,秦越文似乎也挺好对付的。
尤其他在自己面前不加掩饰的对秦明辉的敌意,反而让沈易松了口气,至少秦越文提供的消息应该不是假的。
想到这,沈易皱了皱眉,他根本不知道秦明辉去京都的消息,要知道两人分开到秦明辉出车祸才三天时间,秦明辉已经往返了一趟京都,可见行程有多匆忙。沈易没有再耽误,在确定了第二天中午有飞机票之后,就改订了回程的班机。
回到客房,沈易还没来得及通知杨永安,人就敲门进来了,只是进来以后,杨永安静坐在茶几旁一言不发,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愧疚。
沈易等了又等,见他欲言又止就是不出声,忍不住的嘴角抽了抽,杨永安年轻有为、城府也深,怎么也不会为了之前那点小事就情绪外露。
“杨哥,你有事就直说吧?”沈易所有的耐性都在之前和秦越文的对峙中耗尽,实在不想猜来猜去。
杨永安见沈易这样直截了当的发问,脸上露出些许郝然。“沈易,我刚才找人确认了,秦明辉真的没事,这两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我刚才订了明天中午的飞机,明后天的开标就不参加了。”沈易对杨永安特意去确定情况,还是很感谢的。说到底杨永安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没有义务通知他秦明辉的事情。何况他也没有生杨永安的气,只是担心秦明辉所以脸色不好看。可是看杨永安现在这个样子,是还有其他事?
杨永安知道阻止不了沈易,很是爽快的同意了。不过在临走之前,犹豫了下再三,杨永安还是把探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沈易:“沈易,我不知道秦明辉为什么不和你联系,不过这几天,和秦家有合作关系的罗家幼子罗凯彦,一直都陪在他身边。据说两人看着很亲密。”
他顿了顿告诫:“你回去以后小心一点,秦明辉……”他看着沈易脸沉了下来,叹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总之你自己小心。”
杨永安说完就离开了。实际上,要不是担心交浅言深,早在最开始知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杨永安就想劝了。秦明辉的确不错,成熟稳重、精明能干,容貌也无可挑剔,可是秦家太复杂了,秦明辉的父母精于算计、为人又势力,沈易这样认真简单的性格,根本不适合那里。
房门被关上,沈易一改先前阴沉冷漠,轻轻地舒了口气。他知道杨永安的意思,秦明辉没事又不和他联系,怎么看都像要疏远他。不过杨永安提到了罗凯彦,沈易反而想起之前忽略的一些事情。
罗凯彦的确是喜欢秦明辉,在沈易和秦明辉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也不曾死心,一直各种小动作不断。甚至他和秦明辉的恋情这么早曝光,也是因为罗凯彦出昏招把事情直接捅到了秦明辉祖父面前。
所以这一次他和秦明辉沟通不良,很可能是罗凯彦从中作梗。当然,也少不了秦明辉的家人。与秦越文先前的暗示一对照,沈易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回去后会有的狗血,顿时把自己雷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捧了些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飞快的洗漱完毕,躺进了柔软的被窝。
也许是没有了前几天的烦躁不安,加上不用早起去标场看开标,他狠狠地睡了个懒觉,甚至差点错过了早餐。
把这次购买的打算用来亲自雕刻的翡翠单独包好,又把其他随身物品整理好,就已经9点了,沈易给杨永安发了个短信直接打车去了白云机场。
只是他刚换完登机牌,一个陌生的苏城手机号码就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沈易接通了以后放在耳边,下一刻,他就后悔了。
“你在哪?谁让你提前回去的?”
男人刻意压低嗓音的咆哮声穿透他的耳鼓,沈易立即想起昨晚与他交涉时秦越文的反复无常。
“和你有关吗,你是我什么人?”冲口而出的质问,毫不掩饰沈易心中的反感。一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别说只是秦明辉的堂兄弟,就是秦明辉自己,沈易也不会接受这样毫无缘由的干涉。
电话那端,秦越文忽然消声殆尽,只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显示了对方的不平静,夹杂着听筒那边嘈杂的人语,冷静下来的沈易听在耳边,心中渐渐不知味起来。
虽然反感秦越文这样盛气凌人的干涉,沈易还是很清楚,秦越文对他并没有恶意,甚至可以说,秦越文这样不加掩饰自己脾气,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没有堤防他。而现在,他似乎反应过激,把秦越文气狠了。
一时间,不沈易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前面准备安检排好的长队,他匆忙的就想挂电话:“对不起,我要过安检……”
“他在市第一医院住院部,三楼普外科最左边走廊318室病房,嘟嘟……”秦越文飞快的说完话,不等沈易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沈易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秦越文竟然如此不按牌理行事,特意告诉他秦明辉在哪个医院,难道是怕他找不到?沈易想了想,在手机上输了几个字,点了发送,然后跟随着人流开始安检。
平洲标场大厅,面沉似水的秦越文看着手机里显示的“对不起,谢谢”五个字,神色变得更加复杂。
助理倪斌怪异地看了他好几眼,尤其想到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医院地址,倪斌眼中闪过了然。
“三少,其实沈易提前回去,也许是好事?”倪斌想了想好心安慰。
“好事?”秦越文的声音透着几分冷然,一双幽深难测的眸子,让人更看不懂他的想法。
倪斌忍不住的哀叹,同样是秦家公子哥的助理,他和秦明辉的助理邵阳可不一样。邵阳是秦明辉的大学同学兼好友,两人据说私下里也是无话不谈。而他虽然受秦越文器重,可是亲眼目睹秦三少狗血暗恋史的他,却只能把隐秘深埋在肚子里。尤其秦越文脾气温和、为人和煦,对感情的事情又十分避讳。整个秦氏除了他,就没人知道风采翩然、温柔雅致的秦越文,居然暗恋一个人这么久。
他想了想,隐晦的解释:“是好事。大少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看到沈易很可能就恢复了记忆,那罗凯彦自然没了机会……”倪斌看到秦越文脸色越来越不善,顿了顿,轻声的建议:“如果你担心,不如告诉罗少……”
“闭嘴!”秦越文忍无可忍的诅咒了一声,对着倪斌恶狠狠的命令:“沈易提前回去的事情,谁也不许透露出去!”
说完,不等倪斌等人反应,就大步的离开了标场。
6
6、失忆
沈易傍晚才回到苏城,一路风尘仆仆,没顾得上回家放行李,就直接拉着小小的行李箱,去了秦明辉所在的市医院。
下了车,按照秦越文所说的地址,沈易直接找到了普外科最里边一间独立病房,门虚掩着,刚一走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正说着什么,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浑厚有力,没有透出半点虚弱。
沈易松了口气,杨永安和秦越文虽然都说了秦明辉伤势无碍,可是出车祸是事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还是不一样的。沈易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浅笑,慢吞吞地拉着行李箱到了门口,里面提到的一个名字让他脚步一顿。
“邵阳,越文昨天到了平洲,今天的开标应该结束了,还没有电话过来吗?”沈易再熟悉不过秦明辉的声音,听到他似乎对秦越文十分紧张,不由心下怪异。
“明辉,你应该问凯彦,他和三少向来最要好,三少有什么消息,他一定会知道的。”邵阳一反过去在沈易面前的温和疏离,语气中透着显而易见的亲昵和关切:“这趟差,秦老原本是属意你的,你受伤三少代替你,又给了那么大一笔资金的调动权限,如果这次购买翡翠原石顺利,秦老很可能把秦氏进军珠宝行业的筹建业务交给三少了。”
“也是阴差阳错了。”秦明辉叹了口气,似乎有点沮丧。
沈易眼底闪过疑虑,他记得罗凯彦威胁他离开秦明辉时说过,秦明辉的祖父打算越过几个儿子,直接从第三代挑选继承人,而开拓珠宝行业就是一种考验。如果秦明辉和他在一起又不打算联姻生子,很可能剔除出候选人之列。为此,秦明辉特意解释过,他对筹建珠宝公司并不感兴趣。可是现在,他似乎有点失望?
沈易还在疑惑,邵阳已经问了出来:“明辉,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想参与秦氏珠宝筹建,怎么现在感兴趣了?还是担心秦叔叔失望?”
秦明辉的父亲秦章华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又对自己儿子寄予厚望,所以也是最反对沈易和秦明辉恋情的。
“啊,差不多吧……”秦明辉似乎慌乱了一声,随即苦笑着说:“你不是说沈易是玉雕师吗……”
沈易推门的手僵在门把上,什么叫邵阳说?
“你可别告诉我是为了沈易,别说你失忆,已经不记得他了,就算是你记得,沈易一个玉雕师也和你参与珠宝公司的运作关系不大。”邵阳顿了顿,又轻笑了起来:“再说你这几天似乎和罗凯彦又相处的不错,你到底怎么想的?”
沈易只觉得浑身发寒,耳边断断续续的是秦明辉的解释:“我……不记得了,你知道我记忆缺了很多,尤其是关于沈易的都忘记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喜欢男人的,而且没有选择凯彦,反而喜欢上一个认识不久的同性,…我现在都不敢打电话给他,也不知道他回来怎么处理…”
“选择凯彦?你居然在否定你和沈易之间的感情!啧啧,我应该记录下来,如果你能恢复记忆……”
邵阳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到沈易耳边。
“可惜没戏,医生说了恢复的可能性非常低。”
沈易连忙转过头,罗凯彦俊秀的脸已经近在咫尺,沈易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罗凯彦眼里恶意的嘲讽和隐隐的怒火。
“沈易,你没想到吧,你们的感情寄托在一段记忆里,可是这段记忆,不见了!”罗凯彦想到等下可以看到这个情敌崩溃绝望的模样,一脸傲慢的抬起头,从沈易身侧穿过,直接推门而入。
病房内的两人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纷纷看了过来,邵阳拧起眉,而病床上靠在床头的英俊男人立即挺直了身体,居然流露出一丝与成稳大方的气度截然不同的紧张。他看了眼笑得张扬的罗凯彦后,将目光移到木着一张脸的沈易身上,眼里是全然的陌生。
“你是沈易?”
用熟悉醇厚的声音、疑惑的语气,咀嚼着曾经最亲昵的名字,沈易眯起双眼,无视罗凯彦挑衅的眼神,走过神情复杂的邵阳身边,静静地站立在秦明辉的床边。
一种违和的静默过后,沈易高高的挑眉,对着一脸尴尬的秦明辉点头微笑:“对,我是沈易,你的未婚夫!”
秦明辉来不及反应,“你胡说什么?”罗凯彦的尖叫就几乎掀翻病房的天花板,邵阳也是一脸惊悚的表情。
沈易只是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伸出有手握住秦明辉放在床边的手,大拇指腹轻轻摩挲着秦明辉骨节分明的中指,那里,赫然有一枚金色托底紫翡翠戒指,正闪耀着璀璨的光泽。
“明辉,一个多月前你就向我求婚了,你忘了?”
沈易感觉到秦明辉手指颤动了下,顿了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前倾靠近秦明辉,不顾他伤人的避让举动,左手搭在自己右手,目光注视着那对他用微雕技艺专门雕刻的并靠在一起犹如紫罗兰盛开的戒指。
“啊,刚才听说你失忆了,还真是忘记了。”他叹了口气,微微侧头看向邵阳,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庆幸:“好在你不是全部失去记忆,邵阳和你是大学同学,一向无话不谈,不信你问他,你一定告诉过他。”
秦明辉似乎大受震动,目光直直的聚焦在沈易苍白俊美的侧脸,手指一动不动的由着沈易抓住。
罗凯彦不等邵阳回答,就大步的走上前,一脸黯然的看了眼秦明辉,恶狠狠的对着沈易叫喊:“那又怎么样,别说就是去国外结婚也得不到承认,就是他不记得你了,这个求婚也作废了。他根本不爱你了!”
秦明辉正愣愣的出神,闻言,猛地抽回手,愧疚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的确不记得了。”
沈易定定的看着秦明辉,对上他闪躲的眼睛,只是白着一张脸轻声问:“失忆又不是你故意的,不过,失去的只是你的一部分记忆,你还是你,不是吗?”
秦明辉眼睛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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