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他是顾崖生。
只是顾崖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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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允五年七月,帝君于祭天途中遇刺,重伤不治,夜半乃薨。当是时,天下大恸,举国缟素,以慰贤君。
――《楚史?安帝传》
在一众围着官府刚刚放出的榜文,好事识字者洋洋得意地大肆念出黄布上写着字样的平民百姓中,怀里抱着上街采购吃食的顾长离并不曾做停留。
他招呼身后的莫名发怔的崖生快步跟上,不经意间仰头看见了彤云密布,不见日光的阴沉天空。
忽然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大风卷刮着路面上的灰尘砂土扑面而来,不少没设防被迷了眼的路人顿时骂声一片。
聒噪不休的喧嚣咒骂之中,顾长离的一声轻叹宛如飘落湖面的一根羽毛,悄无声息,低不可闻,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16章
显允五年夏,帝遇刺崩殂,储君未立,诸皇子夤夜逼宫,兄弟阋墙,京师动荡。先帝生母仁禧太后震怒,奉帝遗诏,宣先皇幼弟南王承桐为君,平乱安民。
――《楚史?武帝传》
素手捧盏茶立于窗前,一片枯黄了大半的叶子伴随着秋日带着些微凉意的风徐徐落下,顾长离只是稍稍一伸手,便恰是乖顺地躺在掌心。
自从数月前安帝薨了之后,由此而起的争夺那至高无上位置的暗潮时至今日仍未停息。
像他位于的这样地处荒僻,不受重视的边陲小镇都或多或少受了些许影响,近来愿意上街的人都少了许多。就更不要提直接位于风暴中心,首当其冲的京师重地,每每想至此处,顾长离便不由得庆幸自己早了一步从那泥沼当中脱身,不然的话,他现在还能否留着这颗悠哉喝茶的脑袋都难说。
正凝着眉思索着事务的当口,顾长离忽觉手上一轻,却是有人趁着他失神的时候将他端着的茶盏拿了去。
“你这促狭鬼,还不赶紧把杯子还我?”
无需回头,小店里的人数本就不多,能够这么轻易地摸进他的房间更是只有一个。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天气已经逐渐转凉,长怎么还在喝着冷茶?”
顾长离扭过头,果不其然见着一张因为板着而显得严肃凝重的俊脸,不禁好笑。
“什么时候轮到你小子和我咬文嚼字了?莫不是刚教了你些许皮毛,就以为可以饿死师傅了?”
一指头戳在崖生的额头,却没有见到之前经常得见的委屈表情,顾长离忍不住一阵怅惋。
“崖生你真是越来越不有趣了,小小年纪学了点书,怎么就成了个小老头――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顾崖生并没有理会他老生常谈般的抱怨,重新沏了壶热茶递过去,这才一字一顿,煞是认真地说道,“我的年纪比你大。”――所以说,不要再因为我先前的那些举动把我看成幼童稚子。
“是,是。”
顾长离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小子学了点东西就开始叛逆期”,一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询问,“今天叫你默记的那些文章看了么?”
“一早便看了。”
从顾长离毫无掩饰的神情中读出他心声的崖生登时气苦,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先前受了重伤失了记忆,又一个人在崖下摸爬滚打了旬月有余,行为举措自然显得古怪粗鄙,懵懂如幼童。
偏偏就是在那时候遇见了长,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都叫对方看了个透彻,留下的印象自然不会良好到哪里去――却是不知何时能够表现给他自己真实的模样,至少,不要再把自己当成孩子看待。
顾长离持着茶杯坐回椅上,一抬头却见崖生正低垂着头,神色莫测地不知思考着什么――还真别说,他这么一大高个,长相又不赖,端起架势来还真有点唬人,一点都看不出其傻狍子的内在。
曾经亲眼见过那场诡异又奇葩的“水果祭祀仪式”的顾长离心有戚戚地唏嘘片刻,抬手招呼对方过来。
“崖生,我们在这个小镇也停留了有一阵,可还喜欢这里?”
顾长离笑眯眯地对八仙桌另一面的崖生问道。
“喜欢――只要有长地方,我都喜欢。”
虽然这里屋舍简陋,吃食平常,除了周遭的景色还算不错外再没有什么多余的优点,若是以前的自己甚至连目光都不会于此落下多久。但是一切的一切,只因为眼前人的存在,便是炼狱深渊都能化作人间仙境,遑论其他。
“啧啧,这话说得,对我一个大男人可没有多大用处,留着以后见到喜欢的姑娘,再加上你那张脸,绝对能起到奇效。”
“不行。”
崖生垂下眼眸,尽力掩盖住眼眸中流淌的暗光。
本来便是对着你一个人说的,怎么会拿去便宜他人?
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明白此时的自己在长眼中至多不过是值得亲近,是朋友也是弟子的身份,总之,绝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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