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过多导致的生理性晕眩下,沈昶眼前已是一片乱闪的光影,根本无法判断此刻掌握着他性命的人物究竟是谁,然而他并不惮往最险恶最可怖的方向推测,因为命运从来不曾对他有过温柔。
“我可是守法公民,动刀动枪这样的事情,一点都不沾。”
嗤笑一声,顾长离继续像是玩笑般说道,“今天刚刚有人(政治老师)教我要助人为乐,怎么样,求我一句我便帮你如何?”
墨蛇当即很平静地扭过头,直接闭上已经起不到多大用途的眼睛,干枯裂开的嘴唇紧紧抿着,再无其他动作。
即使伤口依然不停地失血,即使命在旦夕。
“你真不用我送你去医院?”
顾长离坏心眼地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于你无干……滚!!”
感觉愈发昏沉的墨蛇咬牙恨声说道。
――虽然不是崖生,但是这副死犟的臭脾气倒还是一如既往。
早在对方清醒时听闻他的声音却无任何反应的时候,顾长离便已经知道此人绝不是他一开始猜测的那个身份。
这样也好。
顾长离向来都不是心软慈悲地无法拒绝他人的人,相反,很多时候他铁石心肠冷心冷情得令人惊惧。
特别是在是否关乎自己的抉择上,无论外物如何,他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
崖生待他极好,是恨不能为他献上一切的好。背弃祖国,舍却地位,从此与他隐姓埋名,风餐露宿,本该轰轰烈烈光芒万丈的人生顿时低到尘埃里,这样的牺牲不可谓之不大,但顾长离既然不曾动情,直至寿终,他也没有接受对方。
因为他是顾长离。
即使最初那个被宠坏的,肆意妄为嚣张任性的大少爷在时光的流逝中仿佛渐渐隐去,像是完全磨平了棱角;即使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立下的目标在穿越之始一次次找死的强硬自己,随着年岁渐长也没了踪迹,似乎圆滑温润不少。
这样的表象之下,他骨子里,血管下流淌着的,融入灵魂深处的,还是那样一份执拗地有点可笑的坚持。
他坚持着,拒绝的权力。
钱权名利也好,情深似海也罢,最初的顾长离顾大少,含着金汤匙出生,数不尽的男男女女乐意捧着一颗真心一腔热血,像是献祭般渴切着,能够让他看上一眼记在脑中,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却又有几人成功。
钱帛动人,富贵惑人,美色撩人,都是很好很好的物什。
可若是顾长离不喜,就不要。
在顾长离眼中,崖生很好,那是可以做至交信友的好,却还不到相交伴侣
之好――任性也好矫情也罢,花了一辈子,后者也没撩动顾长离哪怕一点点的暧昧心弦。
他毕竟不是为了恩情为了亏欠委屈自己的好人。
所以,这个人不是崖生,是极好的消息。
他若是崖生,此时再遇,免不得死了脑筋又在自己身上蹉跎一世――这两生纠葛,想来便让人觉得头大。
可要此人不是崖生,情况就简单许多,因着这张脸,顾长离救他一命,从此再无瓜葛――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
翌日墨蛇醒来之时,倒是颇为犹豫踌躇了一阵,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自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刚刚清醒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铺上的时候都可以心大得毫无反应。
他表情莫名地摸向自己原本伤势严重的腹部,现在那里被一层又一层的雪白纱布裹得严实。
从周围的摆设来看,这里很明显是一家旅馆,既没有死,也没有落入敌人手里……这么说……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救了他么?
并没有错过床头柜上拜访着一堆药品绷带的墨蛇心内十分复杂。
他挣扎地起身从柜子上抓来那一包药袋,不是为了吃药,只是为了看看药袋上方绑着的一张字条。
【致这位不知名的劫匪先生:
身手太差以后就不要出来混了,当沙包打都嫌太脆 :-D
药已买绷带已买,按时吃药按时换绷带,拒绝碰瓷和谐社会】
………………
怀着一丢丢小感激和愧疚认真阅读纸条的墨蛇默默地攥紧拳头,恶狠狠地把手上那可怜的字条团成一团乱糟。
不过这个下意识的发泄动作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小物件。
昨天晚上自己打算劫持个路人威胁他去买药,却不曾想遇见了那个连脸都没有的硬茬子,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撂倒在地,在那聊胜于无的挣扎中,却是把对方胸口上挂着的东西扯了下来。
墨蛇张开右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精致的胸针――那是一个校徽。
他认得这个学校。
本市有名的重点高中。
所以,昨天的那个人,还是一名学生么?
方才逃过一劫,自鬼门关前路过的墨蛇不知为何,很不是时宜地想要知道,如果自己能够凭着这么校徽找到那人,那个揍了自己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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