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有多害怕要多怕,才能在他那么残酷的对待她后,还能硬扯出那样的傻笑要多怕,才能瞬间在受到伤害时,还能立即做出那样的反应
窗外,雷声隆隆,不停。
你究竟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知道。
他原以为他知道,他以为这样才是最好的,以为只要让她死心,他就不会再陷下去,一切就不会再变得更糟。
止血,要趁早。
他以为这样对她和自己都好。
在那时,他真的以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吸气再吸气,却止不住胸臆中无以名状的疼痛,也无法遏止苦涩,随着鲜血的味道,充满口中。
第9章2
雨,继续下。
浙沥沥,哗啦啦。
湿冷的空气,满布空气中,让他皮肤上热烫的汗,逐渐冷却下来。
脚步声,再次响起。
他微僵,想动,却没有力气,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跟着,一只手,掀开了他脸上的毛巾。
阿南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嗨,帅哥。”
他抬起浮肿的眼皮,看见那个医生蹲在他身边,左手撑在脸上,右手拎着毛巾,一脸有趣的打量着他。
“你也真了不起,我认识那家伙到现在,第一次看到他发火。”
他闭上眼,等着这无良医生的嘲笑。
可谁知,那家伙却丢开了毛巾,开始拿着沾了酒精的棉花来回卢他的脸。
“不过你也别怪他,他和小肥都是孤儿,难免看不惯你这么待她。其实他是很疼你的,这个叫那句中文怎么说去了,爱什么责什么切八断的。”阿南边说,边伸手把他的眼皮撑开,拿手电筒照了一下。
阿震没力反抗,只能任他拿手电筒,试图弄瞎他。
“很好,你应该没脑震荡。”阿南开心的宣布,然后关掉手电筒,弹了手指,道:“啊,对了,爱之深责之切啦,我想起来了。你武哥对你,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才会下手这么狠啦,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粗鲁的检查他的肋骨,并旋转他四肢的关节,确定他没有骨折或脱臼,还不忘啰唆的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开这间公司吗”
阿震心口又一缩,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
“他说,是为了一个女人。”阿南一把将他拉坐起来,拿了杯水给他,道:“来,漱个口,把血吐出来。”
他勉强让自己坐着,接过水杯照做。
阿南则继续在他耳边讲古:“我说到哪里了,对了,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他想要让自己成为一个配得上她的男人。所以他开了这间公司,因为他想帮忙解决那个女人的麻烦,你知道,那个女人真的很麻烦,那些麻烦有多少,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其中一个呢”
在阿震漱完口之后,他夹起棉花,沾了药水,强迫他打开口腔,替他破掉的口腔止血擦药,一边说:“喏,就是她有个天才小弟。”
阿震痛得眼泪飙出来,差点想伸手推开他,但最后只是紧握着拳头,强忍。
阿南边说,边乐此不疲的替他擦药,用双手和言语,粗鲁的折磨着他。
“但是那位天才小弟,身体随时可能会出状况,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呢,我这个稀世难得一见,技术高超的天才医生,就被请来这里了。”
说着,他心情愉快的拍了拍阿震的脸。
“好啦,搞定放心,你没事,了不起身体痛个几天而已。”
再一次的,阿震抬起浮肿的眼皮,看着他。
阿南蹲在他面前,双手搁在曲起的膝头上,微笑道:“你应该知道,把你痛扁一顿赶回去,他会有多大的麻烦,不只将来的岳父岳母可能无法谅解,你岚姐看到你这副德行,恐怕也会冲来把他大卸八块,他这几年来的心血,全都会就此白费,但他还是扁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抿着唇,继续保持沉默。
不过反正阿南也没有要等他回答,那狠心的医生只是哈哈笑着,大力的伸手拍着他受伤的肩头。
“因为,他不想要让你长大之后,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猪头啊小鬼”
疼痛,让他的脸孔微微抽搐扭曲,但他没有因此闪躲。
阿南满意的看着他痛苦的脸,然后站起身,道:“对了,之前莫森帮你送验的血液检查报告出来了。”
闻言,阿震猛然抬首,这一回,终于开了口。
“结果呢”
阿南将两手插在口袋里,歪着头,微微一笑。
“没事,和我判断的一样,你只是感冒,流行性感冒。”
他瞳孔收缩着,哑声再问:“你确定”
“确定。”阿南噙着笑说。
“他们”迟疑了一下,阿震舔着干涩破裂的唇,阴郁的开口又问:“验过白血球的数量吗”
“验了,他们什么检验都做了,你很正常。”阿南瞅着他,挑眉道:“你以为自己得了白血病”
阿震直视着他,喉头紧缩,“以我的情况来说,那是有可能的。”
“确实。”阿南不想骗他,反正这小子太聪明,骗了也没用,所以他点头同意:“以你的情况来说,是有这个可能。”
无言的恐惧,在他眼中闪过。
那一秒,曾剑南知道这小子确实去查过相关资料。屠震的状况,是史无前例的,但有种种相关的动物实验报告足以告诉他,处在他这种情况,因为基因异常而得到血癌或其他病变的机率有多大。
显然,过去几年,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慢慢的,阿南又蹲下身来,平视着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小子,缓缓开口。
“阿震,有这个可能,不代表一定会发生。”
“但也不代表一定不会发生。”他粗嘎的说。
“对,我不能保证一定不会。”阿南瞧着他,老实坦承:“事实上,像你这样的案例,会因此发病死亡的机率很高,高得吓人。”
闻言,他双瞳微暗,下颚紧绷。
“不过,过去所有类似的案例里,出现病征都是在成年之前,大部分都在青春期之前就会出状况,没办法生存下来,但你今年十八岁了,初静也快十八了,你们两个都已经发育的差不多,成长之后,身体状况也比较稳定,如果要有什么问题,该出来的也会出来了,当然我不能说你从此就不需要再担心,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不可能,不过相对的,也没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可能。”
阿南搔抓着下巴,露出微笑,道:“你知道初静的健康状况比你更好吗”
阿震一愣,再抬眼。
“我上个月才去看过她,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她一整个是健康宝宝,我认为你应该学学她,尽量让自己乐观一点,开心一点,不要老是往坏处想。更何况,再怎么样,若是有了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不知怎,看着前面这个老是嘻皮笑脸,会故意捉弄他的医生,阿震喉头竟有些紧缩。
“你并不是一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阿南露齿一笑,一剑再戳过来。
“不像小肥,你很幸运的有一群爱你的家人,有房子可以住,有床可以睡,你真的要偷笑了,小鬼”
他满心的不爽和愧疚,却无言以对,只能任那无良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要长成好男人啊,不然你今晚这顿揍,可就白挨了。”
阿南哈哈笑着,再次提起药箱站起来,跟着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又低头问。
“对了,阿震,如果你以为自己有血癌,为什么还答应要陪武哥练身体你没想过要是你真的有病,一个不小心会让他害死你吗”
韩武麒是早和他确认过阿震的状况,但这小王八蛋在这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满健康的,怎么会做出这种找死的行为
阿南好奇的问题才出口,那臭小子的脸上闪过错愕惊慌,然后转为窘热,他紧抿着唇,狼狈的撇开视线。
妈的,这小子想过,一定想过,知道在确定血液检查报告之前,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但刚刚他却忘了这生死交关的大事
阿南瞪着他,瞬间领悟了一件事,因为太过震惊,他不禁脱口。
“狗屎,你故意要让她死心,是因为你喜”
一条毛巾,狠狠朝他脸上扔来,阻止他将那件事说出口。
阿南接住毛巾,难以置信的看着坐在地板上恼羞成怒的惨绿青年,跟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赞叹道:“哇靠,我没见过像你这种猪头耶力刚那样随便逗你两下,你竟然就中招了,你的定力也未免太差了,果然是个小鬼啊,哈哈哈哈”
阿震想否认,但不知怎,却再也开不了口。
难堪狼狈全数上涌,他狠瞪那医生一眼,但阿南根本无视他的不爽,他笑得停不下来。
“相信我,你成功了,非常非常成功从今以后,小肥一定会对你保持安全距离”
胸口,再次因他的话而紧缩。
不自觉他又握紧了拳头,抵挡那不适的感觉。
“了不起了不起真的了不起啊”瞧着他那模样,阿南好笑的挥舞着毛巾,摇着头往外走去:“实在是好样的,好一个猪头哈哈哈哈”
阿南开心的笑声,一路远去,消失在隔壁的客厅。
狗屎,那家伙根本完全把他当笑话看了。
阿震窘迫的紧抿着唇,握着拳,又待在原地半晌,才艰难的站了起来,拖着疼痛的身体,一拐一拐的走下楼梯。
十一点了,他原以为她应该己经上楼回房,但一楼办公室里,依然有灯亮着。
通往办公室的门,嵌着一面毛玻璃的窗,他能隐约看见她的身影,听见她打字的声音。
下楼的双脚,不自觉停下。
他在那扇门外,看着那微亮的灯光,模糊的身影,久久无法移动。
时间悄悄溜过,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边站了多久。
然后,她站了起来,关掉了台灯。
反射性的,他闪身进入楼梯下的阴影之中。
没多久,她抱着笔记本走了出来,他看着她开门,看着她关门,看着她停在楼梯口前踌躇着。
她吸着鼻子,眼角微微泛红,不断反覆做着深呼吸。
那张小脸上,满布紧张与犹豫。
然后,她牵动嘴角,但不是很成功,扯动的唇角微微的抖。
她又试了一次,再一次,然后又一次,她一直没有办法很成功的露出笑容。
挫折的泪水,滚出她的眼角。
她飞快抬手遮住泪湿的双眼,硬咽咒骂。
“什么狗屎”
一声啜泣,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她瞬间咬住了唇,紧紧抱着她的笔记本缩成一团,整个人都在抖。
虽然她没有再发出丁点声音,但他知道她在哭,她把唇咬得很紧很紧,晶莹的泪水,溢出她遮眼的手指,滴落。
她的痛苦,弥漫充塞在空气中,紧紧包围着他,责备着他。
愧疚感,无端充满心中。
有那么一瞬,他想上前,但他不敢,他不敢让她发现自己,不敢让她知道他在这里,看着她哭。这一次,他才是那个把她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是凤力刚,不是武哥,是他。
他只能屏住了所有气息,僵站在原地,不动。
那短暂的几秒钟,宛若延长成恐怖的永恒。
看着她颤抖的双肩,他真希望自己没有对她说出那些话,不曾对她这么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放下了手,看着楼上,再次试图牵动嘴角。
她一试又试,一直试到她能露出像样的微笑,才再次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要去屠龙一般,她紧紧的抱着那个拿来当成盾牌的笔记本,保持着那个戳刺他胸口的笑容,勇往直前的爬上了楼。
楼梯间,昏黄的灯光微亮,他可以看见,她原先站着的地方,蓄积着小小的水洼。
他听着她上楼,听着她回到房间,关上了门,却还是只能盯着地上那小小的水光。
那,是她的泪。
而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猪头。
那一夜他几乎彻夜未眠。
第二天,因为他的脸肿得像猪头,所以干脆请了假没去学校,睡到一半就听到隔壁砰砰作响,阿震爬起来走出去,只看见屠勤屠鹰凤力刚三个人,在阿南的指挥下,陆续搬了几台全新的机器下来,放进实验室里。
看见他脸上精采的模样,凤力刚瞪大了眼,然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虽然他把头转了过去,但双肩却不断耸动。
阿震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但没有多说什么,只看着阿南问:“这些是什么”
“血液分析需要用到的仪器,公司会用到,老是和人借鉴识的机器检验太慢了,光排队就要搞好几天,我们自己验比较快。”
回答的不是阿南,是在他身后的男人。
他转身,看见武哥,不禁有些赧然。
这些东西,不只是为了公司需要,阿震很清楚,无敌小气的韩武麒是为了他,才去买下这些昂贵的仪器。
武哥显然早就订了货,不然不可能第二天就到,可见早在他感冒发烧之前,这个男人什么都想到了,甚至完全清楚,他的忧虑。
看着眼前这个昨天才把他痛扁一顿的男人,阿震喉头有些紧缩。
他知道,武哥说得对,他是个还没长大的小鬼。
“对不起。”难以启口的道歉,就这样溜了出来。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韩武麒从他身边走过,把手中的机器放在桌上,然后转过身来,拉开嘴角,眯眼微笑:“不对,是我没错,这些东西贵得要死,我他妈的还以为自己穷到要去卖屁股了。”
阿震微微一僵,垂下了眼,握紧了藏在裤口袋里的拳头,感觉有些别扭,不知该说什么。
但下一秒,武哥却走上前来,抬起大手,轻轻抽了他一脑袋。
“瞧你这傻蛋,瞎杵在这干嘛”
韩武麒好笑的看着他,道:“还不快去帮我工作赚钱,不然我迟早叫你去街上脱衣卖肉,替我还债,去去去”
对他摆了摆手,驱赶了几下,韩武麒没等他反应就转过身去,搭着屠鹰的肩膀,走出实验室,边道:“小黑,还是你和屠勤最好了,都不会给我惹麻烦。唉唉,当老板真他妈的难。所以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有空记得帮我在你岚姐面前说点好话,知道吗就说”
“武哥好武哥妙,武哥武哥呱呱叫是吗哈哈哈哈”
“凤力刚,要你多嘴我又不是青蛙你呱什么呱你那张贱嘴惹的事还不够多吗我他妈的还没和你算帐,你竟然给我自投罗网不要跑”
凤力刚溜得飞快,韩武麒追在后面,屠鹰则笑了出来。
几个男人,嘻嘻哈哈的打闹着上了楼。
阿震既窘又尴尬,却又有些松了口气,知道武哥算是原谅了自己。
还没来得及多想,屠勤已经朝他走来,然后停下,从裤口袋里掏出一罐跌打损伤的药,递给他。
那罐药,很有效,会先冷后热,先镇定,再疏通血路。
他们练武时受伤都用这个,在外面和人打架受伤,回来也是用这个,那是海洋自制的伤药,他们三个从小用到大。
看着大哥,他又想起昨夜愚蠢的行为,屠勤曾经试图阻止他,但他没有听从。
羞惭,浮上了眼。
可屠勤没有责怪他,只温声交代:“去洗把脸,把药擦一擦。”
他垂眼,不再逞强,接过了伤药。
屠勤看着从小脾气就又臭又强的小弟,不记得自己十八岁时,有没有那么冲动应该是没有吧。
其实一开始,他对这个小弟是有防心的,虽然同样都是从那里出来的,但他清楚阿震是特别的,和他们都不一样,当他们一起被屠家收养时,他也不曾将阿震的特别和大人说,他只是小心戒慎的注意着这个在研究所中被特别对待的怪异小孩,直到阿震被绑架
他清楚记得那一天放学后在校门口,阿震惊慌的看着他,试图和他求救,却又因为怕他被牵连一起被抓回去,而收回了手。
直到那一刹,他才发现其实阿震和他们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是没血没泪的怪胎,他和他们一样,会哭会笑会害怕,当然也会内疚。
当了十几年兄弟之后,屠勤更是比谁都还清楚这一点。
只不过,虽然阿震智商很高,但有时候,在情感表达这方面,他真的比较迟钝一点就是了。
屠勤同情的看着小弟,轻轻拍了下他的肩头,开口提醒了一句。
“记得和小肥道歉。”
“嗯。”
他应了一声,很轻的一声,但已经够了。
屠勤知道他会去做的,阿震向来言出必行,所以他收回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身上楼,还给他一室清静。
话说回来,当老么真惨,做错一件事,就要被说教好几次。
屠勤在楼梯上甩了甩手,庆幸的想着。
幸好他是老大。
第10章1
美梦由来最易醒,但至少不要让她醒得那么痛啊。
况且,她根本就没告白,为什么还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被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呜
那一晚,可菲哭了一整夜。
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喉咙沙哑,眼红鼻塞,当时她一边刷牙,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哭太久,所以才会这样。
可当天晚上,她依然觉得头重脚轻,跟着才发现
她感冒了,a型流感,和阿震一样。
丁可菲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那么衰。
明明没有告白却被甩,全公司的人都看着她出糗,然后到头来,她竟然还被那个羞辱她的王八蛋传染感冒,而且公司里所有人,都清楚她是被谁传染的。
更惨的是,因为感冒发烧,她请病假因此缺了好几堂课,就算退烧了也没力气念书。
这学期第一次期中考,她的考试成绩再次深深探底,烂到老师发考卷时,只能看着她摇头叹息。
她能说什么呢这就是人生啊。
人生不会因为她失恋或感冒就出现暂停,当然也无法倒带,让她能斩钉截铁的和大家宣告,她一点也不喜欢他,然后挽回她所剩无几的颜面。
日子,总是要过的。
为了不要被留级,那天之后,她痛定思痛,决心要在第二次期中考扳回一城,晚上一回到公司,她总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完公司里的工作,十点半下班后,就冲回楼上房间,洗澡念书。
但她能念书的时间实在太少,要做的工作总是太多,不过也幸好因为这样,让她转移了一些注意力,虽然每次遇到阿震,她总还有种想逃跑的冲动。
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很想光明正大的说,她并不喜欢他,但却说不出口,她很清楚,自己虽然没有讲过,甚至不敢承认,但显然全部的人都知道她喜欢阿震。
刚开始那几天,她真的觉得自己快待不下去,虽然大家都表现的很正常,可她知道他们都很同情她,怜悯的眼光总是弥漫在空气中,沉重的让她快要喘不过气;这种时候,她真的很讨厌自己如此善于察言观色,要是她没那么会看人脸色就好了。
可是呢,即便如此,每天吃饭,阿震都还是会出现。
她一看到他就很想跑去躲起来,但是为了不让情况变得更糟糕,不想让公司气氛变得更诡异,她每次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让自己站在原地,继续做原来的事,然后默默期望大家会随着时间的过去,把这件事淡忘。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用功念书,抓紧所有的时间,很用功很用功的熬夜苦读,然后终于到了第二次期中考的日子,她满怀着信心去考试。
但是,再一次的,现实狠狠的击碎了她的心。
当她回神时,她已经回到了红眼,坐在自己的桌上发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不,她不相信,这一定是梦吧
她明明很用功念书啊,她明明全部都有写上答案啊
说不定这不是她的考卷,是别人的说不定老师搞错了,将别班的考卷混到了她们班上,把别人的考卷当成她的了
一丝冀望,让她忍不住第一百零八次低下头,偷偷打开课本,检查每张考卷上头的班级姓名,但没有错,每一张考卷上面,都写着她的名字。
她怔忡的望着手中的考卷,只觉一阵悲凉涌上心头。
叹了口气,可菲将考卷夹回课本里,抱着课本上楼到厨房,想说至少在煮晚餐的空档,可以查看一下,看自己究竟是错在哪里。
谁知道,她因为晃神,走路时也没注意前面,没发现有人从厨房吧台那边走出来,她一头就撞了上去。
虽然说她是有点分量,但红眼里,每个家伙的块头都比大的,这一撞,她立刻就被弹开,狼狈的往后摔跌,手中的课本更是飞了出去。
她才抽口气,还没来得及喊,被她撞到的人,已经伸手捞住了她。
“对不起我”可菲吓了一跳,抬头才要道歉和道谢,但一看见对方的脸,心脏却差点停掉。
阿震
她瞪大了眼,小脸刷白,惊慌失措的张着嘴,后面要说的话全部消失不见。
他低头瞧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眉轻拧。
她完全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只能瞪着他。
然后,他松开了手。
她在第一时间退到三步远外,明知应该要开口道歉,却找不到声音,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能瞪着他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课本,还有那几张考卷,然后盯着上面的分数,无法置信的挑起了眉
等等她的考卷
可菲瞬间清醒,面红耳赤的飞快冲上前抢回考卷,但来不及了,他已经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张开了嘴,她很想命令他不准说,但根本也没时间,况且这可恶的家伙恐怕也不会听她的,果然几乎在同时,就听他吐出一句。
“你是笨蛋吗”
他不是故意的。
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看到那些被改得满江红的考卷时,他实在太过惊讶,她的考试分数极其夸张,有一张还是个位数,最好的也才五十几,连一科都没有及格。
她张大了嘴,无法置信的倒抽口气,双手紧握着那些考卷,一张小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有那么短短一刹,她的眼眶变得有些湿润,粉唇抖颤。
那瞬间,他真的很怕她会哭出来。
小小的恐慌,充塞心头。
可下一瞬,她张开了嘴,只爆出一句。
“就算是也不关你的事”
她气恼的把课本也从他手中抢了回来,将那些活生生血淋淋的考卷夹进去,快步走到料理台那边,把课本用力放在台子上,然后开始很用力的准备晚餐。
她将所有的东西都弄得砰砰作响,把脾气发在切菜剁肉上,但是她没有哭。
偷偷的,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那个气愤难平的背影,阿震明知自己应该走开,可到头来,他却故意拉开了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他注意到,她听到他的动静,察觉他坐下时,整个人僵了一下。
可她没有转头,她只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煮她的饭。
那一天之后,她不再刻意来和他说话。
她表现的一如往常,她会对他微笑,很假的那种,也会替他添饭,或者趁他不在或很忙时,下来帮他收垃圾,打扫房间,但是她不再看着他的脸,不再直视他的眼,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脸上有伤。
她连问都没问一声,以前他也曾在练习时受过伤,她总是问个没完,但这次却连问都没问。
他怀疑她真的知道,因为她根本不看他。
刚刚那一瞬,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直视他的眼,那还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个人是他
表面上,她好像没有不理他,但他知道暗地里,她就是不想理他。
过去两个月,她保持着表面工夫,可她从来不和他单独待在同一个房间。
非不到必要时,她总是闪他闪得远远的。
如果有人在,她会强迫自己也留在原地,和大家一起说话聊天,但如果其他人都离开,她就会突然想到衣服还没收,楼上还没打扫,什么杂货又忘了买,然后立刻掉头闪人。
这是他原本所希望的,但等真的变成这样了,他却只觉很不爽。
他一直试图想和她道歉,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向来不擅长道歉,从小就不擅长,而总是帮着他的莫森,并不在这里,没有办法替他找台阶下;就算莫森在,他也没那个脸找他帮忙。
况且,就算他真的有办法开口,她也从来不给他机会,每当他靠近她,她就会像刚刚那样退避三舍,好像他是什么毒蛇猛兽一样。
她切菜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他抿着唇,几乎可以确定,她的忍耐力到了极限,不用几秒,她一定会想到又有什么别的事要做,迅速掉头闪人。
这念头才闪过,她已经停下了切菜的动作,转身朝客厅走去,这次甚至没有嘀咕任何借口。
眼看她就要离开,他想也没想,脱口就道:“你考那种分数可以毕业吗”
这一句,确实的踩到了她的尾巴,让她停了下来。
原本想要逃走的可菲,蓦然停下脚步,恼羞成怒的转过身来,气愤难平的握紧了拳头,对着他咆哮。
“对啦,对啦我是笨蛋,就是笨蛋你满意了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考试念书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每个人都有拿手和不拿手的事,就算我笨,也不表示你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我再怎么样,至少也有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而且要不是因为你把感冒传染给我,我也不会考得这么差好吗”
没见过她发飙,他愣了一下,但还是口无遮拦的指出一点,“我以为你感冒是两个月前的事。”
“两两个月前又怎样”可菲倒抽了口气,小脸更红,一下子结结巴巴起来,但还是忍不住要怪到他头上:“上上课这种东西,一一一中断就很难接接上了嘛反反正,都是你害的啦”
看着那个讨厌鬼,她越说越气,干脆把心里反覆念过上万次的话,一古脑的全说出来:“我告诉你,像你这种自以为是,不懂得体谅别人的家伙,我才我才”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结巴了两次,终于有办法把那句口是心非的话,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我才不喜欢你啦”
这句话,应该要让他难堪,让她出了口恶气。
可不知为什么</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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