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2 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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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凡立在了凡身边,叁拙立在父亲身边,把一只左眼闭着。一凡开言,问他父亲道:「令郎几岁了?左眼是

几时失明的?」父亲道:「小儿十叁岁了,十一月生日。不得年力,还只得十二岁,两目都是好的呀!」回

头一看,见叁拙左眼闭着,问道:「这是怎麽样?」叁拙道:「本师一只眼,咱不敢两只眼。」

无凡隔凡都笑起来,了凡含怒不敢言。父亲再叁请罪,只见摆上素菜薄饼,只一凡了凡陪他父亲坐下,叁拙

也令他坐在旁边。吃了一回,了凡说:「献佛披剃,已拣定初九日了。这日要遍请邻寺邻房,远望老檀越早

早光降。」父亲应了告别,一齐送到寺门首。叁拙还跟紧着父亲,他父亲低低吩咐道:「你住在这里了,咱

家私还不上五百两,只是这地方规矩,若送儿子出家,与他家私十分之一,你明年十四岁了,叁月间,咱凑

足四十两,交付与你,连与常住的十两,是五十两之数,以完父子之情。你待本师,须知待爹娘,他自然看

顾你。你跟师父进去,我去了。」叁拙全无不舍的意,跳跳跃跃竟随了凡,别了进去。他父亲见他如此,点

点头道:「好好!咱也放心得下。」一径回家去了。正是:

莫将我语和他说,他是何人我是谁。

初九日,了凡备斋请客,披剃这新徒弟。他父亲也来吃斋,都不必说。且说这寺里有两个粗用的香火,老的

叫老王,小的叫小张,这老王六十多岁,在寺已叁十多年了。了凡也不骂他一声,叁拙偏不喜欢他,「老狗

头」,「老不死」,骂得老王常是哭,又不好告诉了凡。隔凡在旁劝道:「他年纪比咱们大个两倍,不要毒

口伤人,阿弥陀佛。」叁拙嚷起来道:「谁要你管!你是他攘出来麽?」

隔凡恼得跌足,只得告诉了当家的。了凡没奈何,走出来打了他一掌。叁拙乱叫:「师父饶了咱罢!咱原许

夜里的勾当,再大一两年,自然依你。」无凡、隔凡、小张忍不住,都笑起来。了凡气得直挺,只得走进去

了。

偶然一日,了凡的母亲,因见天气凉爽,来看看儿子,年纪已五十七八岁。进得门来,叁拙正坐在佛堂门槛

上。母亲到他面前,叁拙公然坐着,笑笑儿道:「这里是和尚寺,这位妈妈来做什麽?和尚不是好惹的呢?

」无凡走来听见了道:「咄胡说!这是师父的母亲。」那母亲问道:「这小猴子,是那里来的?」无凡道:

「是师父新披剃的徒弟。」那母亲把手在叁拙头上打了一下,叁拙拍手大笑道:「这奶奶打和尚哩!」那母

亲进去,与了凡说了。了凡走出来,要打他,骂道:「小狗头!咱的母亲,你也冲撞他。」叁拙道:「师父

是他的儿子,难道满寺的和尚,都是他儿子麽?」又气得直挺,又骂了几句,只得进去了。

这叁拙从小儿的凶顽,真也言之不尽。到了次年二月,他父亲叫二拙,唤他回家。先和了凡说知了, 同到

家里。父亲道:「你年已十四岁了,况也不是愚蠢的,咱许你的四十两,今日与了你。这城中的各寺,有本

钱的,都也做些生意,不只靠着念经礼忏,你须少年老成,不可妄费。」叁拙收了银子,扒在地下磕了个头

,父亲留他吃饭,问道:「你吃斋不吃斋!」叁拙道:「也吃斋,也不吃斋。自己不去想荤吃,却也不除荤。」

大拙管家,因叁兄弟久不来家,摆了许多荤素的肴,葱蒜薄饼,又是一壶烧刀酒,尽情吃了一回。父亲道:

「儿子,你去罢!」叁拙别了哥嫂,临出门,对父亲道;「爹,你儿子看西天寺里,都是俗流和尚,不是你

儿子了终身的去处,咱想往五台山,学些本事,云游天下,也不枉了出家一场。」父亲道:「云游也不是容

易的事,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不如守本分的好。」叁拙道:「自古道:『食禄有方。』又道:『生有

地,死有处。』爹既送咱出了家,今日又把银子与了我,已完了爹的心沙。你儿子有些小小志气,不肯做槁

木死灰,爹你看咱可是没用的麽?」父亲道:「儿子,咱是好话,要去也只由你。」叁拙说了一声,往西天

寺去了。正是:

无限心中不平事,一番清话却成空。

且说叁拙袖中藏了银子,来到寺中,心里已打算别去,加倍小心,扒在地下,向了凡磕了一个头,说徒弟回

来了。了凡道:「好!好!好!吃晚饭去。」晚景休题。

次日,叁拙在寺门首,问人五台山的去路。一个邻舍道:「接待寺里,有个云游的憨道人,听见说往五台山

去,一定晓得路道,何不去问他。你小小年纪,问这路怎麽?」叁拙道:「咱问着耍子,没有什麽正经。」

说罢,就洋洋走了。寻问到接待寺来,果然有个憨道人,借寓已一月了。有一富家的小官,学了他的道术,

许他十两谢仪,筹到了手,就往五台去了。

叁拙求见了他,问起五台山路,道人道:「小师父你问路,莫非要去投师麽?」叁拙道:「不瞒仙师说,咱

去年 在西天寺披剃,见师徒小气,不足了咱终身,要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好去云游天下,不枉了出家一

场。」道人道:「不瞒小师父说,咱是平阳府人,小时蒙我师教了缩阳采战,行道十年,前年被人拿住,几

乎丧命,也想往五台山,学些拳棒,做了护身符。此地传了一人的采战,待他送了谢仪,咱就去了。你既要

去,咱和你做个伴儿也好。」这条路是久惯走的,叁拙乖巧,就问了道人,是荤是素。次日把些散碎银子,

买了鸡鱼肉,并酒果香烛,自拿到寺里,只说请仙师。拉道人同拜关帝,结为师兄师弟。道人就欣然允从。

叁拙要学缩阳,道人不肯道:「学了这法,容易招祸,况老弟脸上,有杀气yin气,只怕善始,不得善终。教

了你采战,也够你用了。」从此每日叁拙来学,了凡查问,叁拙善自支吾,不十日间,道人把养龟护阳,先

教会了,然後教他运气。会运了气, 教他蛇游洞、鸡啄食、猢狲偷桃、蜜蜂采花,尽情教会了他。那富家

也送了谢仪,两人打算起程,同往五台山去。正是:

青龙与白虎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且说苏州府吴江县落乡地方,有个邓村十八都。地面傍湖,人皆强悍,就是官府他也不怕。为钱粮事,差人

下乡,毕竟两叁起,五六个 敢下去拿人;若是人少,他就先打後商量了。人禀了官,还说差人诈他银子,

说谎禀官哩。因此苏州说人变法,便道:「你莫不是邓村十八都来的麽?」那去处财主也少, 寒的却也没

有,相近五里,有个半大不小的王财主,发迹已叁五代了。住处就唤做王家庄。他家几代都是单传,到了这

一代的财主,越发命硬。早年父母相继而亡,叁十六七岁,已克过叁个娘子了。结发生得个儿子,其年已十

岁,母是产里殁的。王财主原是势利主子,与他定了亲,是城中新科举人。一贪他贵,一爱他富,行聘会亲

,也费了四五百金。这财主十年内,因做事伶俐,又刻削,倒长了二叁千金家私,小户的田,零星又买了四

五百亩,都寄在举人亲家户上。心里想如今娶妻,须是城里, 寻得出标致女儿,就多费一百二百财礼,下

半世受用佳人,不枉了人生一世。说与城里媒婆,相看了叁五处,却看中了北门外,一个开酒米店,顾家的

女儿,只得十六岁。这顾家因两年生意不济,吃折了些本钱,打帐把女儿与人做妾,多得些财礼,救救店里

的苦。听见乡下财主,又正经的填房,有什麽不允,媒婆讲定了一百两财礼,二十两折盒,茶果尺头,一一

完备,择吉下了聘。十日内就过门,成了亲。

一个乡下有钱的人,见了这标致女子,真正如获珍宝,好不奉承。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掌管,只是顾氏年

小性拗,见了结发生的儿子,如眼中钉,在老公面前还好,转了背,每每非骂即打。这年顾氏就得了胎,次

年生了个儿子。因这年闰五月,就起||乳|名唤做闰官。

你道闰官是谁?就是王子嘉了。又过了两年,又生了个女儿,唤做金姐。顾氏已是二十一岁了,初来时节是

闺女,自然不晓得yin荡,此时年已长了,日夜缠住了丈夫,yin欲过度。王财主四十二岁上,害了痨病。大凡

痨病的,虚火越旺,比平日越忍不住了,弄得面黄肌瘦,咳嗽吐痰,渐渐有些起不得来了,大儿子原请先生

,教他读书。连闰官也送与先生,读些百家姓、神童诗。又过了年馀,王财主自觉病体沉重,央媒与举人亲

家说了。只说冲喜,与大儿子完了亲。自己扶病,同顾氏受了拜堂,又劳碌了一番,越觉起不得床了。奄奄

一息。捱了半年。

开春二月,丢了偌大家私、娇妻幼子,见阎罗天子去了。开丧出殡,都不必说,也还是父亲临终,吩咐家中

大小事情,仍旧顾氏掌管。倏忽将及二年,那媳妇自恃父亲是举人,每每不看晚婆在眼里,况兼顾氏忍不住

,又与先生有些不明不白,大儿子、大媳妇越不敬重他了。十月间,大儿子请了丈人到家,自己打了灶,打

帐收田里一半租米,各自吃饭。顾氏与他争论,大儿子道:「你是我的晚娘,父亲面上,说孝顺你的。只是

我小时受你凌虐,且不必说,近来你做的事,大没体面,恐是守得寡的了。如今权且各自吃饭,若你要嫁,

所谓娘要嫁人,天要落雨,也不敢拦阻。带兄弟去,自然不相干了;不带兄弟去,一半田产,後来自然是他

的。」顾氏心里也想活动活动,拣个美少年嫁了。况兼丈夫死时,内囊银两都在他手里,还有叁四百两,衣

饰又有二叁百两,就不争论,便道:「既要我去,明日请我父亲来。」

果然次日,请了他父亲,房中箱笼,搬个尽情。大儿子也由他自去,房里两个丫鬟,只带一个;船里只带得

糙米二十担。道:「吃完了再取。」顾氏本心,原想回娘家嫁人,飞出笼子正中他意儿。在顾家拣丈夫,要

年小标致,不曾娶过老婆的,奸那有这等人?

他父亲原是清客出身,收心开店的。是那府城清客与做戏的,到吴江来都住在他家。顾氏也勾搭上了四五个

,一个扮副净姓陈的,是他心爱,却因他有老婆,不肯嫁他。南门新出来串戏的姓王,二十二岁,未曾娶妻

,两边都看上了。但说:「我两个小小年纪,那怕养不出儿子。只要女儿,闰官不要来便成。」顾氏就请姓

陈的来,要过继与他。父亲要留闰官,顾氏不肯。竟被姓陈的带到苏州。一年内,教会了幽闰、千金、红拂

、西楼,四本小旦脚色,竟是一个旦脚了。正是:

万见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未知後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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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雏儿逢yin妇不觉消魂 秃子扮西商居然得意

曲在扶童曲无主,不然只如对歌谱。

谁知秋水雕刻成,拂衣敛袖俱有声。

宛转低回作悲喜,一片 魂酒间死。

凄风苦雨少灯光,返魂何处寻名香。

同死更有无发者,总是情痴孰真假。

情娘闻之不敢言,为谁悲怨为谁恩。

须记挽歌甚时节,天上团圆好明月。

且说王财主的幼儿,好好称呼闰官。因娘改嫁,把他过继与陈家,学了四本戏,就起了个表字,叫做王子嘉

。虽不曾入班,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各班都来拆他去。主席定戏文,反问了他会扮的, 定这本。果

然人人道好,个个称强,吹入一个进士耳朵里。差人与陈优说,毕竟要也入班本衙,陈优道:「这是我外甥

,他父亲殁了,我小姨改嫁,把他过继与我,原不曾说合班做戏,我还做不得主,等我往吴江和他娘说明了

, 敢应你老爷的命。」进士只是不管,又差管家来说,道:「我家老爷多多上覆。若你外甥,一世不合班

做戏,不好强你。若後来入了别班,必不干休。况且各班拆去做戏,本衙班也曾拆过几次,岂不是推调。倘

怕他母亲有话说,有老爷在此,不怕他有什麽不肯。」陈优留他们吃了锺酒,讲到五十两压班。众人回了话

,进士允了,就兑了银子。

陈优领了王子嘉到进士衙里来,进士吩咐进书房来,陈优不跟进去,嘱咐王子嘉,只得跪下去,磕了个头。

进士达叫:「起来!起来!以後也不须行这个礼。」又叫:「留陈教师,吃酒饭去。」陈优谢了,不吃酒饭

竟去。进士吩咐管家,就在後书房,收拾一间房,与王旦做房户。明日请其教师来,把本衙班戏规的戏,除

了他有的四本,一一补完,先补了小旦脚色,再补正旦的脚色。连月里且莫出去应戏,多补了几本, 好凭

酒客点戏,王子嘉只得安心在那里了。正是:

在他檐下过,怎敢不低头。

次日就请教师来,逐本写了脚本点了校,先念了曲本,然後一句句教他。就如轻车熟路,上口便会,一字不

差,一板不走。不上一个月,补完了十本戏了,连旧熟的,已有十四本了, 教他出去应人家戏。那知到人

家去,年又小,貌又美,曲又佳,人人都称赞道:「这是苏城第一个旦了。」

忽然叁月上旬,正是不寒不暖天气,城东一富家,五十正寿,摆两叁日戏酒请客,因内眷最喜看戏,定了王

子嘉这一班。第一晚戏散,已是五更,通班回家睡了。次日再叁吩咐走场的,道:「本家怕磨夜,午後便要

上席,众师傅早些来。」邀客的,也早早把客请到。午时就上席做戏,点灯已半本了。王子嘉同众人吃了半

碗饭,走出戏房闲步。这夜月明如昼,在檐下,见一十八九成大丫头,叫声:「 旦的师傅。」王子嘉听见

他叫,只道有什麽正经话,年小竟不想到歹事,便道:「怎麽说?」丫头扯他到旁边黑处道:「我家娘娘叫

我送一只金耳挖与你,叫你今夜戏散了,里面去说话。」王子嘉不是惯家,不知就里,接了金耳挖,就胡乱

应了。

半夜完了戏,只找了两出,客都告别。大家打散吃酒,忽然不见了王子嘉,众戏子只道他先回去了。那知他

被那丫头等了他,悄悄领了,从东廊进内房去了。原来这家主人,最怕娘子,娘子年纪还只叁十五六岁,只

推要稳睡半夜,打发家主书房里,自去歇了。他 好做私事,况兼老男少女,平日弄他不爽利,见了这美貌

小夥儿,戏又好,曲又好,略吃几杯酒,搂搂抱抱,只想去弄。王子嘉道:「我从不曾破体的,娘娘教导我

便好。」妇人道:「包你二十分快活。」不由分说,抱他上身来,弄了一阵。又翻他下来,扒上身去,翻天

覆地,大弄一阵。王子嘉只管叫:「快活!快活!」不觉软了。妇人又含他那话儿,小弄一回。见他硬了,

翻身大弄。小夥儿初尝滋味,其正骨酥神颤,乐不可言。不觉晨鸡叁唱,天已大明。妇人再叁不舍,道:「

今晚完了戏,你同定一班人去了,教我怎放得下?有便须常常走来,我自有照应。我家官人,年已半老,不

十分在内宿歇,尽可恣意快活。」又把臂上一只金镯与他,叮咛再会而别。同班人十分埋怨,又盘问他,住

在谁家?他只是不说,有诗为证:

风流只道任颠狂,谁信风流不久长;

可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必为殃。

且把王子嘉丢过,说那叁拙要和憨道人往五台山学拳棒去,自己识字,却写不出。央道人写了字纸,压在本

师了凡房里,小砚底下。道:「徒弟要往五台山学本事,禀开师父,怕不肯放,只得竟去。诚恐师父见罪,

留此禀知。」了凡见了,吃了一惊。急忙走到他父亲家,拿字与他父亲看。父亲道:「不肖子,前日原有这

话,果然去了。咱既送他出了家,凭他自去,死活管他不得。」从此师父、父亲,把叁拙丢在一边,凭他去

了。

这代州到五台县原不甚远,只是县里到山门,倒也不近。两个人消停步行,第叁日到了山前,在一个饭店吃

了碗面,已是下午了。商量且住一夜,侵早上山, 为至诚。就在这店里歇了。晚间细问店主人,那一个房

头好。店主人道:「也都好。只是山寺的规矩,每房举出一个有道德,又有才调的,做了长老。不论师父徒

弟,凡有大事,都要请问他。他做了主,人不敢拗,又在师徒里,举一个掌家,银米出入由他。又举一个掌

柜,银钱收贮在他。又举一个游方,出山募化仗他。又举一个管殿,各房轮管,轮着了,他去掌理,本房门

户,也在他。又举一个知客,迎宾送客要他,其馀都是杂差使了。长老当家掌柜,这叁个不见改换。馀也有

时另举一个,换那误事的不用了。你二位是投师的麽?」道:「正是。」店主人道:「投师的也有两样。若

是终</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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