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微看着那婆子冷笑道:“你这会看看我还小呢?”
那婆子缓了会,仗着背后有人,一张嘴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更是恼火。便撒泼哭道:“四姑娘要打杀奴才了!我可是二爷的奶嬷嬷,姑娘却滥用私刑!怎的有这般不和善的,草菅人命的主子?怕是忘了当初你娘是怎么嫁进我们候府的?”说着满地撒泼打滚。
棉雾大惊失色,那两个小丫头是练过的,立刻扯了那婆子,拿了汗巾将她嘴堵了。
谢玄微冷笑一声,他母亲是泸州崔氏二小姐,自是钟鸣鼎食之家,名门望族之后。谁知见了父亲一面,二八年华,拼死退了安家的婚,哪怕是做妾也要嫁给五十多岁的父亲,让人很是笑话了一段日子。而谢玄微平生又最厌弃妇人撒泼打赖,当初他娘沦落到别院,他奶嬷嬷为了他娘儿俩,受尽了这些小人的委屈,隔三差五的缠上门闹一闹。不是那些年的担惊受怕,奶嬷嬷也不至身染恶疾,无药可医而亡。
谢玄微被婆子揭了伤疤,心中愈加愤怒,一张脸更是冷了几分,冷冷一笑,那婆子瞧见了只觉得头皮发麻,四姑娘宛若恶鬼。
谢玄微冷笑道:“流光,把她嘴堵了,直接打死。棉雾去告诉二奶奶,就说二爷的婆子不服管,四姑娘便替他管了。”说着心下一动,又喊雪盏,说:“雪盏收拾了细软,既然府中容不下你我,咱们便还是何处来何处去!”
棉雾等听了,唬的颜色都变了,忙跪倒在谢玄微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裳,说道:“姑娘何苦跟我们这群小人计较,那王婆子不听话,随便姑娘怎样都好,只是姑娘万不可说走啊!”说着瞧着雪盏果然要去屋中收拾行李,棉雾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扑在雪盏跟前跪下,哀哀痛哭道:“还求雪盏姐姐消消气,念在这些年的情分,劝劝姑娘吧,姑娘是个女儿家,出了这个门,名声还要不要了?”
雪盏听她一心一意为谢玄微考虑,心下感动。可她心知谢玄微待在府中,男儿身难免不暴露,若是借着这事离开府,公子往后日子也过的舒心。今天也不得不挣一挣了!想罢,她一咬牙,也不顾往日与棉雾的情分,用力推开她,转头就进了房。
棉雾一时两难,又怕冷落谢玄微,又怕雪盏收拾好了,好在盼兮机灵,跟着雪盏进去劝解,她便极力去求谢玄微,哭的几欲失声。
一院子跪的小厮丫头,也哭了起来,不多会只听兰霜道:“老侯爷来了。”众人放下心来,赶忙抹干净眼泪,也不敢哭了。
却见老侯爷只穿了道袍,扶了小厮匆匆而来,见到一院子人,又听的老婆子呜咽之声。再看女儿头发还未梳好,一脸清冷的立于一旁,见了自己也不行礼。老侯爷知他是个倔强的人,心中更加着急,上前道:“奴才不懂事,你也不能冻着自己,早上还冷的很!棉雾快去给姑娘拿披风,若是冻着她,拿你们试问!”
棉雾抹了抹眼泪,赶忙进屋拿披风。
谢玄微冷冷看着他父亲,笑道:“我母亲死活要进谢家的大门,想来我也不配这个高门,如今还是回我的清风别院吧。”
老侯爷听了,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哀哀凄凄道:“你只管气我!你娘我没护住,如今你别怕,爹爹在,再没人敢欺负你的!别说走,你走了,爹怎么活?”说着竟要流着泪来,又使人将谢二爷绑了来赔罪。
谢玄微听了,含泪道:“我娘?我娘留下的就是好的?留个雪盏姐姐,二爷一心想要去。留个我,日日想拿我去换高官厚禄,恨不得王爷世子的,一人一半!外人都说,谢家指着卖姑娘翻身,何苦糟践我呢?”说完又想起在别院时,他奶嬷嬷与他讲的事,也不由得哭起来。
谢玄微泪如雨下,哭的浑身乱颤,“奶嬷嬷说我娘生了哥哥后,大夫人怕他将来袭爵,便使人掐死他,我哥哥才两岁,大爷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哥哥如何跟他争强?我娘怀了我后,大夫人几次三番害我娘,若不是奶嬷嬷以身试毒,我如何活到今日?”说着哭的更厉害了。
雪盏提了包袱出来,见他说这些陈年往事,一把抱住他,也哭了起来。
老侯爷只恨当初自己外放,三子去了,他真的信了夫人所言,孩子是病死的。及至崔敏又怀了孩子,借故与他争吵,被他送往别院休养,孩子到了日子,他也赌气未曾去看一眼。后来别院传来崔敏病危的消息,他才赶过去。
却见往常光彩照人的可人儿,再见却是形容枯槁,已是油尽灯枯之际,再无往昔半点俊秀风流。
崔敏拉着他的手道:“前两年不敢跟你说大夫人不好,怕你觉得我嫉妒。毕竟她在你跟前对我真的是爱护有加,再者她娘家如日中天,与你不好。我娘家却与我断了来往,并无人帮衬。可是如今我要死了,有些话不说,我的萌萌可能也要保不住了。”
崔敏缓缓气,将那年他外放,三子如何被杀,自己又为何与他争吵,闹得被遣往庄子养胎保命。
崔敏哭道:“我这一生从未后悔嫁给你,即便大夫人害了我的孩子,我依旧可以忍气吞声,可我不能再害了萌萌,我已经让他够苦了。”崔敏死命抓住老侯爷袖口,出气长,吸气短,狠命道:“求你保住萌萌,让他一世福足安乐,平安顺遂,否则我做鬼也不放过你!”说罢,五指渐渐松开,眼神也涣散了,旁人怎么喊怎么摇,也没动静了。
老侯爷思及此,又撒起泪水。
谢玄微哭道:“老爷若是真心疼我,便放了我走吧。”
老侯爷一听只觉得心肝被生生剜了去,哭道:“萌萌说出这种话,不是要我命么?”又喝问道:“怎么谢衍还不来?”
不多会,只见谢侯爷与二爷一并来了,老侯爷看到二爷满不在乎,更是气恼,兜头就是一顿打。二爷虽平日玩世不恭,却也是极怕他父亲的,见他老父真的气急了,也不敢躲闪,生受了那几棍子,疼的直倒气。
谢侯爷跪下拦住老侯爷,求道:“父亲别气,伤了身子就了不得了。”
老侯爷喘着粗气道:“我且问你,是不是因着萌儿与你们不是一母所生,就合该受你们欺负?”
谢侯爷不住磕头,牢牢护住谢二爷,喏喏道:“父亲息怒,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谢侯爷喘了喘气,拍了拍心口,问道:“流光,王婆子在哪?”
却见那婆子呜呜哭着,爬了出来。见了谢二爷立马求救,含糊道:“爷快救救老奴。”
谢二爷一听这话,立马冲那老婆子递眼色,生怕她说出来,自己再挨板子。
那婆子也是个刁钻古怪的,立刻会意,便道:“是奴婢不懂事,看着雪盏姑娘尚未婚配,正好有个好人家,便为她说媒。实在无意冲撞姑娘,若姑娘不快,姑娘打的好。”说完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谢玄微冷笑一声,走至流光跟前,拔了他的佩剑,众人皆是唬了一跳,生怕她一时不防,伤了自己。
谢玄微却不许人跟着,慢悠悠地提了剑,走到王婆子跟前,将剑架在她脖子上。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祖宗真的抹了自己脖子,吓得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两眼直翻,哪敢说话
谢玄微睨了眼谢二爷,谢二爷不由得一个激灵,就听谢玄微冷笑道:“你再说为何来我院中。”
王婆子唬的两股战战,什么也不管了,哭道:“二爷看中雪盏姑娘,想讨来做妾,奴婢便过来要人了。”
一时间院中鸦雀无声,正是乍暖还寒时候,谢二爷汗湿了夹袄,暗恨这婆子,若不是她挑唆自己,说雪盏靠不住谢玄微,定是愿意给自己做小,他也不会蒙了心,派她来讨人了,如今这情形,只怕今日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侯爷听了这话,气的一脚踹翻谢二爷,谢侯爷赶忙上前护住谢二爷,说道:“二弟糊涂了,的确该打,父亲也不该气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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