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听耳边风声呜呜,一团黑色的物事破空飞来,头上还冒着丝丝青烟,黑暗中也瞧不清是什么东西.那钟馗正待制住龙红灵,突然怪物临头,风声凌厉,劲力不小,急忙举剑挡格,咯勒勒一声响,长剑断成两截.
他不料这物事劲力如此之强,匆忙中一个倒栽葱,仰头躲避,那物事擦着他的鼻尖飞出门去,咚的一声,击断两根阳台上的柳木护栏,摔下楼去.
那钟馗四肢着地,肚腹仰天,惊出了一身冷汗,正欲翻身站起,耳中又听见呜呜声响,一个形状怪异的物事直奔他的下身要害而来.他慌忙双手一撑,让自己的身子尽量平展开来,一股凉风刮过他的裤裆,隐隐生疼,也不知被刮伤了没有,腰上突然一痛,却是被门槛顶了一下.
第二十五章 黄粱
方学渐从墙上滑下,全身骨架似要散开来一般,痛不可当,他见龙红灵遭遇危险,急忙拿起面前的香炉掷了过去.一击不中,他又把旁边的烛台扔了过去,盼望能一下砸死对方,那就万事大吉,可惜那钟馗的武功着实不弱,虽然砸得他狼狈不堪,但是离成功总差那么一线.
钟馗倒地躲避,龙红灵见机不可失,跳过去拣起长剑,往他的小腹直刺了过去.长剑去势如电,哧的一声,已刺破他的腹上衣襟.钟馗陡觉小腹一凉,长剑已然入肉半寸,再迟片刻,只怕便要被生生钉在地下,他临危不乱,双掌合拢,啪的一声,已把剑尖夹在双掌之间.
龙红灵一心要在他的小腹上刺个透明窟窿,挺剑猛送,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大吃一惊,奋起吃奶的力气往里夺回,长剑却如铸在一座铁山之中,哪里拉得回来
幸好龙大小姐还有一招百试不爽的成名绝技,纤巧精致的绣花小鞋虽然看上去盈盈不足一握,但对男性某个特定部位的杀伤力绝对不容轻视.龙红灵目露杀机,右脚后摆,觑准他的下身,狠踢过去.
还没等她的右脚命中关键目标,左腿突然一阵剧痛,已被他抢先踢了一脚,长剑一歪,身子再也站立不稳,摔到那人的身上.那钟馗夹手夺过长剑,架在她的颈上,低声喝道:“不要乱动”
龙红灵上前杀敌的时候,方学渐只在桌上摸到一对火刀火石,心想威力虽然小点,但关键时刻投掷过去,或许也能产生一些奇效.不料形势逆转,龙红灵突然被制,这一下把他吓得六裎拗鳎僮攀种械陌灯鳎俨桓衣曳3鋈ァ
那钟馗哼了一声,道:“快点灯.”
方学渐口中唯唯诺诺,心中却想:“烛台都给自己扔出去了,哪里还有灯好点”手中火刀、火石相碰,嗒的一声,便打着了火,方学渐引燃桌上的一根纸媒,房中登时大亮.那纸媒只细细的一根,烧得极快,片刻便燃烧殆尽,他只得重新点过.
那钟馗站起身来,长剑依旧抵着龙红灵的喉咙,他借着火光看清桌上没有烛台,料想刚才那个差点割断自己子孙根的奇怪暗器多半是烛台了.他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火褶子,扔过去道:“点上它,找根蜡烛出来.”
方学渐点燃火褶,拉开一个抽屉,只见里面放着几十根蜡烛,便取出一根点了,吹灭火褶子,扔还给他.
火光摇曳,在三人的脸上忽明忽暗,房中又安静了下来.那钟馗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最后停在龙红灵的马脸上,道:“小姑娘的剑法好毒辣,却不知和龙啸天怎么称呼”
“你就是今晚帮王家捉鬼的那个道士你认识我爹爹”龙红灵已听出他的声音,却不知道这个装神弄鬼、骗人钱财的江湖混混怎么会认识自己的父亲.
那钟馗呵呵一笑,收起长剑,道:“七、八年不见,想不到玉面飞龙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应该叫龙红灵,对吧”他边说话,边包扎身上的伤口.
“玉面飞龙”是江湖人士给龙啸天取的绰号,赞他不但长得玉树临风,而且一套“金蛇剑法”灵动飘逸,犹如天外飞龙,神出鬼没,难以匹敌.龙红灵是奇怪,这个臭道士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真是百思不得其解,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脱口说道:“你你莫不是峨眉山的青峰道长”
青峰道长是现今峨眉派辈分最高的三人之一,他的武学天分较高,七十二路“落梅剑法”在门中无出其右.难得的是,他生来一副古道热肠,艺成后干了不少侠义之事,不几年便在江湖中创下偌大的名头.
七年前,他在赤水河畔遇上“玉面飞龙”龙啸天,两人因一点小误会动起手来,“落梅剑法”对“灵蛇剑法”,犹如棋逢对手,两人不眠不休地斗了一天一夜,结果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两人斗到最后,自然而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于对方的武艺极是敬服,误会冰释之后,促膝长谈三夜,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龙啸天回家后曾对女儿谈起过此事,所以龙红灵脑中有些印象,只是时日隔得太久了,又没有见过他的面,印象就比较模糊了.
那钟馗包好伤口,笑着点了点头,把长剑还给她后,道:“神龙山庄富甲一方,如果不是你的灵蛇剑法已有相当火候,我是万万料不到龙啸天的宝贝女儿深半夜在这里做贼.”
龙红灵脸上一红,嘻嘻一笑,道:“青峰道长名满天下,小侄女也是万万不敢想象,您老人家深半夜居然会到这个地方来捉鬼骗钱.”
“小丫头好刁的嘴,武功没学到你爹爹的一成,贫嘴的功夫倒是青出于蓝了啊.”青峰走到床榻之前,探了探那中年妇人的鼻息,又在她的腰间昏睡穴上戳了一指,这才回头道,“我在宁波打听到张时彻的狗窝搬来了江西玉山,在城中寻了五天却遍寻不着,要不是今天一早在街上看到聘请茅山道士的告示,我还真要晕了头了.”
“道长,你找这个张时彻干什么他得罪您了吗”
青峰道长在床沿坐下,挥手让两人也坐,道:“说来话长,这个张时彻仗着朝中有工部侍郎赵文华撑腰,在四川当巡抚的时候作威作福、鱼肉百姓.”
“但这也罢了,只是一个好好的岷江治理工程,给他一通瞎指挥,结果弄得乱七八糟,一条防洪堤坝用了两年就变得千疮百孔,全然走了模样.今年六月发大水,堤坝决口,岷江下流的广汉、绵竹和罗江三县有数千间民房被冲走,有上万百姓无家可归.而这个天高三尺的父母官却步步高升,如今在南京城里逍遥快活地当他的兵部尚书.”
“世上造孽最大的莫过于昏君和贪官,老百姓是躺在砧板上的肉,可期望的只是能遇上一个以民为重的好皇帝,一个真正明镜高悬、为民办事的好官,可是千年之下,这样的幸运对老百姓来说实在太稀罕了.道长,天下贪官多如蝇蚁,那是杀不胜杀的,为什么这个张时彻叫天高三尺难道他以前也是个江湖人物”
“张时彻是进士出身,并非江湖人物,这个天高三尺是四川百姓在他离任时送给他的一块牌匾,当时成都城里人山人海,敲锣打鼓、舞龙斗狮,好不热闹.那张时彻听说当地最德高望重的两位绅士送了一块万民牌匾给自己,开心得全身没剩下几根骨头,兴冲冲地从衙门里出来,待一见了这四个字,这才气得几乎当场吐血.哈哈,小伙子,你知道为何”
方学渐侧着脑袋想了想,突然灵光一现,笑道:“天高三尺,只怕并不是真的天高了三尺,而是四川的地皮给这位张大人刮薄了三尺.”
青峰道长哈哈大笑,指着屋中的那一长排箱子,道:“正是,这位张大人如果不把四川的地皮刮薄了三尺,又哪里来这么大的庄园又哪来这么多的珠宝珍玩我今天半夜造访,就是来向这位天高三尺的父母官拿些民脂民膏回去,好救济那些受灾的三县百姓.”
方学渐和龙红灵对望了一眼,这个臭道士说了这么许多,原来是让他们乖乖地把那两个包袱交给他,好让他去赈济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真正存在的灾民,居心险恶啊.
青峰道长显然看出了两人的疑虑,哈哈笑道:“难道老道士这么大把年纪还会混骗你们小后辈,何况神龙山庄这么大的家业,再怎么胡天胡地的乱花,也够你们小两口享一辈子的福了.这样吧,你们每人从里面挑两样,剩下的就让老道带走,如何”
两人一来打他不过,二来赈济灾民实非小事,三来口袋里沉甸甸的,并不是什么缺钱花的主儿,在青峰道长灼灼目光的逼视下犹豫片刻,便慷慨答应了.
龙红灵在包袱里挑出一匹翡翠宝马和一只白玉老虎,方学渐则要了那件珍珠汗衫和一枚镶着祖母绿宝石的纯金戒指,心想自己不久便要娶小昭过门,这两样物事正好可以做定亲礼物.想象小昭接过礼物时候的惊喜笑颜,心中不禁柔情百转,甜丝丝的,吃了蜜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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