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身子不好,在外面着凉受冻的, 受了底子,高热跟着就席卷而来。
戴靖雪几次回头看时也发现了不对劲,总算没忍住退了回来, 指着前方道:“再行快些,前方有一破庙, 可先行休息一夜。”
前方的确有一破破烂烂的庙宇, 漆落砖缺的,大雪一下, 显得格外凄凉。
戴靖雪上前敲了敲门,大门拉开一条缝,一个光头小和尚探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眨巴着眼睛行了一礼:“女施主请问有何事?”小和尚的声音轻脆, 可那小正经的模样又委实有些可爱。
戴靖雪正欲说话,小脑袋的上方又探出一个脑袋来:“莫不是夜里不好行路,来讨住宿的?”这孩子活泼些,眨巴着眼睛冲着戴靖雪笑了笑。
“我们有个朋友生病了,想过来投宿一晚。”
“可……”
“施主快些进来,外面下雪凉着呢!”那小和尚笑眯眯推开了门,然后推了一把板着脸的小和尚,“师弟你快去将后院的房间收拾收拾,我去告知师父。”说着他还伸手将那小和尚头上积起的雪给掸开了。
小和尚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留下来的孩子将门拉开迎着三人进门后忙将大门合上,搓着小手呵着气:“我叫裴松,刚刚那个我的小师弟,叫裴枢。”裴松将三人领至厅中,收拾着破烂桌案上的杯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茶水了,施主们可用过晚膳?”
戴靖雪正欲答话,却见苗宛彤将姜云扶着坐好,而后直起身来答到:“已经用过了,不麻烦小师父。”
裴松还是第一次被唤作小师父,小脸一红又不好意思地抿着嘴角笑了笑。
“施主你们稍等,我去叫师父过来。”说完迈着小短腿儿风风火火地就跑了,往雪夜里一扎,没了影子。
苗宛彤伸手探了探姜云的额头,温度高得厉害,她与戴靖雪谁也不会医术,又怕从姜云身上摸出来的药带毒,只好瞪着眼睛看着姜云,干着急。
裴枢收拾完房间后回来见姜云紧闭着双眼,他上前摸了摸姜云的脉搏,那张严肃正经的小脸竟是与姜云十二分地相似,半晌后他又冷着张脸出了门,回来时手中端了一盆凉水,他将巾帕丢给了苗宛彤:“先将温度降下来。”
苗宛彤一把抓住了巾帕,浸过冰凉凉的井水后拧干敷在了姜云的额头上。
此时老师父进了房间,苗宛彤忙站了起来:“大半夜的,麻烦老师父了。”
“阿弥陀佛,与人方便,贫僧该做的。”圆珩看冲着裴松挥了挥手,“你带施主她们去后院的厢房休息。”
“破庙之中没多打理,施主们先将就将就。明日贫僧让弟子裴松进城去给这位姑娘抓些药回来,夜里露重,施主们可将火炉烧着。”
“师父,柴火都不够了……”
圆珩打断了裴枢,拍了拍他的头,呵呵笑了起来:“没了你明儿就去拾些回来,晚了,赶紧去睡吧。”说完他又冲着裴松招了招手,“赶紧安排客人。”
苗宛彤道了谢后扶着姜云跟着裴松一道去了后院。
这个庙宇的确破烂,就是与这三位师徒之间的对话可以听出他们穷得厉害,庙里没有柴火,没有吃食,破烂之中寻着一处避风避雨之处,算是上天垂怜。
裴松将柴火为三人生起,苗宛彤忙上前去拦着:“小师父,不必如此麻烦,我们休息一夜明日便走……”
“施主你不必客气,这里从来没有客人,这么些年你们是第一个敲开这破庙的。这姐姐烧得厉害,夜里泛冷时莫再凉着了。”裴松笑起来,一张小脸如绽开的花,“你们安心住,没人找得着你们的。”
苗宛彤吓了一跳,又打量了一番裴松,这小和尚聪明,善于观察,看到她与戴靖雪身上留着些血迹,带着些伤,便知晓是被人追杀成这般模样的,可又不太会像老师父那般喜怒不形于色,三言两语之间便交待了个彻底。
“施主也莫跟小师弟置气,他向来仔细惯了,这里少有人来,他也是怕来了坏人。”裴松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将房间打理收拾好后退了出去,走时神秘兮兮地道:“若施主们发现不对,可往衣橱前面第二块地砖下面藏,没人能找到这里的。”
苗宛彤再三道谢,等裴松走了后,苗宛彤这才转身去瞧姜云,戴靖雪帮着姜云换下了巾帕,又浸水拧干后敷在了姜云的额头上。她并不多气恼苗宛彤和姜云对三清观所下的杀手,但也不会多赞成。当初方老伯还送了她一些强身健体的药丸,嘱咐着姑娘家莫要强出头,多多照顾着自己的身子。
一个心怀慈悲的老爷子,若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恨意,她也必不会在乐茗说完实话的当即就与自己的师父翻脸。
“师姐这一路要该往何处去?”戴靖雪照顾着姜云,苗宛彤则背对着两人去收拾另一张床榻。
“一路被人追着,自然是走到哪儿算哪儿。”苗宛彤说罢回头看了眼戴靖雪,问道:“你呢?三清观已毁,师妹要往哪儿去?”
戴靖雪停了下来,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天下之大,走一步算一步,总会有落脚之地。”
而后苗宛彤便不再问了,她指了指铺好的床榻:“快来休息罢,我来照顾阿云就好了。”
“师姐。”戴靖雪裹着被子上了床,她睁着大眼睛看着苗宛彤,见苗宛彤应声转过头来,忽而冲着苗宛彤笑了笑,她本就生得好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眉目伸展,格外生动,“除了对我好,你第一次对其他姑娘也这么上心。”
她点到为止,便不再说下去了,却见苗宛彤被她突然而来的话给问愣住了,她侧头看了眼脸上带着些潮红的姜云,又转头看向等着自己的戴靖雪。
“阿云救过我性命。”
戴靖雪点了点头,转了个身对背着苗宛彤,又开口道:“那这一路师姐该还的倒也还得差不多了呀。”
苗宛彤不再接话了,她知道戴靖雪的意思。说起来在三清观的日子里,观中师姐妹们,除了自己会猜人猜心以求自保以外,就数戴靖雪小心又敏感了。观中姐妹就戴靖雪最了解乐茗的心思,这也是乐茗在下达意思杀方老伯的时候会时时瞒着戴靖雪,甚至有意避着戴靖雪。
“师姐家后院里埋的几坛女儿红,会带着云姑娘一起去尝吗?”
苗宛彤侧头看了眼姜云,顿了半晌后又替着姜云换了巾帕。她半跪在姜云的床前,撩开了姜云额前的碎发,半晌后往床沿边一靠,长长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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