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进宫一个多月,我学会了淡忘那道耻辱的伤疤,但每天总有某个时候,那道疤莫名地跳进我脑海,狠狠地羞辱我。
第一次见面,叶大人只说了一句话,本来这句话应该令我刻骨铭心,令我在残缺的肉体内保留一颗完整的灵魂。
“自古宦官虽位高权重仍为世人所鄙,因此最重要的是要看得起自己!”
我听见了,可是那句话只是浮在了心湖上,像一颗空空的莲子,无法抽枝生根扎入湖底。
因为那一刻我看见了他。
那一瞬的眼神交错,目光闪烁,仿佛在我簇新的伤口放下通红的烙铁,前所未有的自卑和绝望油然而生。
同样是十许岁的少年,他,曹正清,是人中之龙,冷静犀利的目光,沉稳豁达的举止,更何况,有完美强健的体魄。而在他的清冷中越发萎顿的我,只有匍匐在地,用残缺的肉体去膜拜,用卑微的灵魂去奉献。
一如现在,我不出一言,在黑夜里默默地扫着他门前的积雪……
那如豆的灯火,往往一直亮到深夜。而我,也每每陪着这黑暗里唯一的光明,虔诚地垂手立在门外,用幻想中那沉毅的面庞温暖我的严冬。
而每个黎明,我同样无言立在窗前,眺望院里那个闻鸡起舞的矫健身影。
他系出名门,所从严师乃江湖绝迹高人,是哪一位,却又无从知晓!只知道年复一年,他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只是性子却越发的冷,犹如寒夜孤傲清冷的星子,闪着耀眼的光,却可望而不可即。
那目光似玄古的寒冰,只消一眼便叫人瑟缩无言;那声音犹如十二月的霜刃,只消一句便可无情摧毁对方的尊严。这一年的他,只有十五岁。然而我沉迷于这冰冷,沉迷于这不属于人间的神祇一般的存在。我愿就此冻结在他的永夜里,因为我知道那冰川下有一颗熊熊燃烧的心……
**
一年后,老刘来探望我。
虽然我干的是最底层的差事,但多亏叶大人照顾,一切尚如人意。个子长高了不少,学识也见长了,用老刘的话说,没有负了我娘,没有负了老爷。
老刘望了我一眼,又沉重地低下头去。一丝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阿旺啊,你娘她……”
我生生僵在了那里。
夜里,我辗转反侧,许久未有的泪水打湿/了枕席。那个遥远的挂牵,已经斩断。我没有家了。
这里,就是我唯一的家了……
叶大人怜恤我,把我正式归入他名下。“从今起,你就跟着正清。将来他能成大业,必少不了左膀右臂。”
仿佛行将溺水者抱住了浮木,我的心中悲喜交织。我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去,少年的目光一如往昔地清冷,此刻却淡然一笑道:“多谢叶叔叔!”
那微笑,宛如极地的雪原上绽开的玫瑰般摄人心魄……名花倾国两相欢,亦不过如此吧!
我知道他的笑容永远不会为我绽放,我知道每天不得不照面时他打到我脸上的眼神,微微的轻蔑、鄙夷、不屑一顾……然而我心甘情愿地承受,甘之若贻。只要能见到他,只要知道他就在附近,只要能为他尽犬马之劳……我情愿我的肉体被摧毁,我的人格被践踏。
有时候我想,我甘愿就这样死去,只要他哪怕对我笑一次……
不觉中,十年已过去,年仅二十五的他被老皇帝册封为东厂厂公,这样的他越发地挺拔矫健,行事亦是越发成熟老辣。我一直站在他身边,仰着头,看着他一天天长成巍巍的青松。而我,情愿当卑微的荒草,只为衬托他的伟岸。
那一日,我办事路过潇湘苑。天色将暮,次第亮起来的花窗里传来琴声和做作的浅笑。
自幼被剥夺了成为真正男子的权利,我对烟花场里的真情假意毫无兴趣。正待匆匆走过,一对东倒西歪的男女撞到面前,我不得不抬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粉碎了我残存的迷梦。
一个妖娆的女子散挽乌云,正倚着男子的肩娇笑连连。男子已是混沌一片,两手却仍在女子的身上游移。
我瞪着双眼,望着女子颈上露出的桐叶状胎记——碧儿!
像是察觉了我的目光,碧儿不悦地瞅我一眼,皱皱眉。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一手攀住男子的腰,一手指着我的额头斥骂:“崔新旺,当了太监还不老实,看什么看?”
我本该抽身离去,忘却这段孽缘。而双脚却像扎了根,我呆呆地望着泼妇般的女子,嗫嚅着:“你的帕子,我一直留着!”
碧儿的脸色由白转青,她狠狠地咬着牙:“你就安心当你的公公,还想什么帕子?莫非你想我与你当对食?迟早死了这心,老娘喜欢夜夜笙歌,风/流快活,你能给吗?滚开!!”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东厂。当我跌跌撞撞地回到房里,浑浑噩噩地倒在床上时,两行清泪倏地滑落。什么青梅竹马,什么生死相许,什么感情也抵不上“那个”物事。
从未离开过我的耻辱感再一次席卷了我,我在这泥沼中愈陷愈深,直到令人窒息的深处。在那儿,我醒来了,愤怒开始在我心中一点一点燃烧。
除了碧儿,我从未想过女人这东西。而如今,我恨女人,恨到每一个毛孔,每一缕神经末梢。
我是残缺的人,在女人面前早已没有尊严。然而只要我有权,我就能随心所欲,就能狠狠地折磨她们,报复她们的身体,虐待她们的灵魂,剥夺她们的尊严……
就在这样的爱与恨的煎熬中一直活到现在。
已过而立之年的我们,依然维持着当年的主仆关系。我一如既往地崇拜他,死心塌地,万死不辞。我知道他还是看不起我,但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更重要的是看在我的能力上,他依然保留着我副总管的头衔。
是的,我的能力。
如今的我,和他一样,杀人不眨眼,双手沾满了鲜血。他的脸上永远是波澜不惊,我无从窥探他的内心是否为那些亡魂们所扰。而我早已习惯了视人命为草芥,在这个没有亲人的世上,杀一个人和杀一百个人,杀一百个人和杀一千个人本无区别。重要的是,我能紧紧跟随着他,做他要我做的任何事。
我用最残扔的方式虐待我抓到的女人,每当听到她们在我的手下呻/吟,心里便有快/感油然而生。
我没有去找碧儿,她在我心中已无足轻重。反正除了娘,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样的,是不是碧儿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以这种姿态行走于世间,在芸芸众生眼里,我不光是一个杀人狂,更是一个以虐待他人为乐的变/态。对世人的愤怒抑或畏惧我报以冷笑,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只有一个人,哪怕他永远把我看成一个卑微的奴才,一颗无足轻重的棋子,在我眼里,就是唯一的幸福。
作者:棠棣之花——新浪“浪漫奇幻派”番外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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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妖蛇番外
我今年一千三百多岁。
住在长安城一座寺庙的湖底。这寺庙叫“红莲寺”,在全城五十余座庙宇中历史最悠久,香火最旺。其实所谓历史悠久,比起我一千三百年的修行也不过弹指一瞬。在有寺庙之前,这儿住过许多人家,从布衣钗裙到簪缨轻貂,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在澄碧的水底打着呵欠。
直到两百年前,自西域荣归的得道高僧智云在此梦踏红莲,遂遣散居民,动土修建红莲寺。十年后智云即在寺内坐化。
自那时起,我的眼里便少了乡里情长,多了晨钟暮鼓、香火缭绕。然而地面的种种皆于我无干,只要没有好事之人来搅动这一池湖水。我只管吃喝、悠游,闲来便数一数身上的鳞片。
光阴纷纷,如阳光透过水波折射下的斑点,我便日复一日在这进行我的修炼大业。虽说修炼是不可挑拣的,我亦从未有过倦怠的念头,毕竟藏匿于时光深处,远眺碌碌世间的喜怒哀乐,是多么惬意的比对。
如今回想起那些绵长的岁月,我庆幸命运为我安排的这个小岔子。倘若这一切没有发生,我或许也像芸芸众妖一样,安于不息的修炼,不知伊于湖底。
——我是一只蛇,一只灰黑色的蛇。千年的修炼中我学会了不少本事,譬如用精力凝成一朵白莲,让它悬在口上方,像肥皂泡一般随我的呼吸自如升降。
我从未想过这白莲的功用,大约就像小狗追逐它的尾巴一样,为寂寞的时日找些消遣。这种游戏我只在夜里无人的时候做,以免为人察觉,大惊小怪,打扰了我的清静。
偏偏那一夜我大意了。
那个夜晚很好的月光。清亮亮地照透了水底,我能数清每一颗历历的砂石。我惬意地穿过仿佛发着辉光的湖水,来到粼粼的水面。眺望皎皎的月轮,我不是文人墨客,无以赋诗一首,只有吐出那朵堪与明月争辉的白莲,让它在朗月疏星下静静悬浮。
正当我陶醉于自己营造出来的美景中时,我听到了一声惊呼。
万万没预料到此时会有人来打扰,我径直向岸上望去,甚至忘了收回我的白莲。明月的清辉下,我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和尚,提着两只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水桶,呆呆地望着白莲,脸上满是惊羡。
既然已经被发现,我干脆一面吁气托住白莲,一面游近湖岸。
小和尚一点不害怕,痴痴地盯了一会儿白莲,又转动明亮的眸子盯着我。
“你的莲花?”小和尚指着我的玩物,稚嫩的小脸让我想咬一口。
我懒懒地点头,将白莲收入口中,少顷又复吐出。
小和尚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触动花瓣,脸上是无比的欣悦。
“你就住在这湖里么?”摸了一会儿花瓣,小和尚歪着脑袋瞅我,我让白莲上下浮动一下算是作答。
“我住在红莲寺,我叫致远。我们是邻居呢!”他嘻嘻地笑了,我的眼前一片明媚,眼花了。
我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碰碰那两个大木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致远摸摸光光的脑门,不太开心地说:“大师兄要我给他打水,他晚上练功要冲澡的。”
莫非这出家人也习武?话说回来,这大半夜的让一个小孩子来湖边打水,一不小心掉湖里咋办?我有点可怜起致远来。
像是察觉了我的心思一般,致远又嘻嘻地笑起来,抡起木桶往湖里贯去,动作有点不稳却很娴熟:“大师兄的武功可好了,他说要教给我的呢!这打水就是一项练习,等我拎起水桶来不晃荡了,底子就扎实了!我长大了也要像大师兄一样既通佛法,又善武学,成为红莲寺第一高僧!”
唔?谁能想到若干年后的第一高僧此刻正与千年蛇妖亲密会话?不过他的眼里没有看破红尘的空明,倒满是纯粹的欢喜。这欢喜逗得我的心有些忐忑,仿佛一转眼便会让它跑掉一般。
想起时候不早了,致远恋恋不舍地摸了摸我的头:“你明天还来吗?我很喜欢你的莲花!”
一个七岁的凡人敢摸千年蛇妖的脑门,这小致远还真有胆。可我怎么就答应了他了呢?
致远吃力地提起两大桶水,摇摇晃晃向寺中走去。我浮在湖中心,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竟失了神儿。
我从未这么真切地感受到光阴的流逝。
虽说湖底千年,看惯了红尘无常,凡人于我不外乎蜉蝣之羽,生老病死皆是过眼烟云。而当第一个与我有肌肤之亲的凡人在我面前一天天的长大,成熟,最终也将不可避免地衰亡,我却也着实感到生命的真实和可贵了。致远用他短短百年里弥足珍贵的每一天,向我展现着生命的璀璨神奇。
当月光下稚嫩的小童成长为俊朗的少年,我发觉我竟贪恋上了这个脆弱易朽的肉体凡躯。他不似那些正襟危坐的老僧,终日只是诵经布道,对人间烟火麻木不仁;亦不似那些兢兢业业的年轻僧侣,将佛经教义奉若神明,不敢出半句忤逆犯上。
他精通佛家诸经,对其中奥义更是颇有见地,寺中诸弟子与之辩,莫不赧然无以对。更曾闻他于长安少僧辩坛上舌战群僧,一时名动全城。寺中长老每每提及致远,多以“狂僧”谓之,虽对其恃才放旷不以为然,亦不得不叹服其悟性之高。
然而普通的长安人不知道的是,致远在武学方面的造诣并不在其佛学之下。我曾见他徐徐一指,扫落百余步外枝头上捕蝉的螳螂;身形微动,震落齐齐半树叶子,而另半树毫发无损。
我忘不了那个朦胧的月夜,他一袭白衣乘风而来,宛若一叶孤帆,翩翩然划过湖面,不留下一道涟漪。他来到我身旁,俯下身轻嗅莲心的馥芬,眼波流转,将我魂魄摄去七分。那一夜星汉失色,明月落辉,漫天漫地只存了他的眼神,如钱塘狂潮将我淹没……
那一刻我痛恨自己不是断桥下的青白二蛇,不能化身美娇娥,纵使舍弃了千年法力,只为换来一心人此生此世的耳鬓厮磨。
我不知致远能否看懂我眼中的情愫,在他眼中,我或许是宠物,或许是寂寞时的友伴,虽然时时有真情流露,又怎能寄孤心于一只性别尚不明的蛇?每当他修长的手指抚过我的额,我都只能按下内心的一阵阵悸动,温顺地臣服于他明媚的眼神里。
那一夜致远没有来看我的莲花。
我在湖心怔怔地守了一夜,直到第一抹晨曦刺伤我的双眼。我收回白莲,正待沉入水下,忽然见致远匆匆走来,袈裟凌乱,怀中竟是一名女子,似已沉沉睡去。
我想游向岸边,却似被禁锢了每一寸筋骨,愣愣戳在湖心,动弹不得。
致远在湖畔站定,定睛望着怀中佳人,眼神迷乱。许久,长叹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二八年华,不幸夭亡,真乃天妒红颜!幸得小僧遇见,将你度化。今施主尘缘已了,芳魂悠悠,可至西方极乐净土!施主走好,恕小僧不远送了!”
言罢,致远俯身,将女子送至水面。我方看清那粉衫的腰间牢牢拴了一块大石,甫一松手,尸首便倏忽沉没。致远双手合十望着平静下去的水面,口中念念,似在为亡灵超度。
念毕,致远转身离去,竟未看我一眼。我仍痴痴停在湖心,目光牢牢拴在他洒脱的背影上,那背影带着几分陌生……
这偌大的湖底,我早一寸寸探遍。千年的淤积里有无数生灵的残骸,可唯独没有人的。致远的举动打破了我澄静世界的安宁。
我打量着沉入湖底的女子。僵硬的身躯和隐隐浮现的尸斑并不能抹煞她的美丽。柔顺的眼睫含着春光,樱唇一点似乎随时等候采撷。粉衫的下部已被扯碎,苍白的腿间印满侵略的痕迹。
我一时不知是惋惜还是羡慕这女子,虽未及绽放便已凋零,身后倒有人顾念,亦不负了一场青春。而我已在世间枉活千载,又有谁能将我超度出这万劫的咒。
我拣那对岸荒草繁茂之处,掘了一洞,洞口在潮线之上。我将女子的尸首推入洞中,疲倦地潜入湖底沉沉睡去。
致远来得少了。
每隔月余,他都会抱来一名被超度的女子,而我也一如既往地为她们收尸。洞里堆叠的尸首令我生厌,我不得不一再拓展洞|丨穴,几乎掘到了寺院底下。
我沉默着经过每一具尸首,那曾经鲜活地笑着的,而今被弃在这土|丨穴中任虫蚁吞噬。而我,竟然比不上她们中的任一个。
我躺在洞|丨穴的尽头舒展开身体。头顶是薄薄一层土,我可以听到轻轻的脚步声和低低的祷颂。
那熟悉的声音,隔着土层传来。我知道,这是致远在忙着超度芳魂。
当超度的喧嚣超过了我承受的极限那一刻,我猛地向上一顶,撞破了那层薄土,也撞破了我仅有的尊严。
致远讶然地盯着我。那一刻他读懂了我的眼神,我的无望与嫉妒。
他苦笑一声,搂住我的脖颈。
“今生你不得为人,奈何!”
奈何?……
在我捅破窗户纸的那夜里,致远莅临了我“一手”掘出的洞|丨穴。他为我的技艺惊叹不已,并亲自指点扩建工程。这洞|丨穴,从此便是他的行宫;我的任务,便是将他临幸过的女施主们一一接入宫中,使她们远离尘世喧嚣。
而我,在目睹宫中人数渐增的同时,也不甘地思考着对策。
我要成为一个人,一个女子。再束着腥滑的鳞片,不再流着冰冷的血液。
我要他只属于我,远离那些枯萎的红颜。
我要和他执手世间,享尽一世浮华,嘲笑地老天荒……
我蛰在湖底,看善男信女们来来去去。
求官,求缘,求子。
人类的欲望永没有尽头。我很想大声质问端坐在宝殿上的佛,倘能不厌其烦地答复俗尘的每一个心愿,为何不能施舍一个小小的愿望给我这孤独的妖?我要的不过是一副皮囊。——人类太自私,把所有的机会都霸占去了。
或许,若能汲得人类的精气与血肉,就会慢慢化出人的躯壳罢?
佛不助我,我惟有自助。
那一日云淡风轻,我在湖心缓缓吐纳,那朵白莲第一次在阳光下绽放。
隔着湖水,我看见了致远的脸。
大智如他,已料到了我的计谋。那张脸上蓄着深深的悲悯,不知是为我,为他,为他度化的女施主们,还是为一心要“成佛”的众生。
然而他不出一言,任凭小舟将那个倒霉人载向我的白莲,载向另一个欲望的深渊......
致远,我们其实是同路的。你捺不住青灯古佛前的凡俗之心,夜复夜用谒词超度青春夭亡的红颜;我安不得明湖静水底的情爱之欲,日复日用莲台解脱成佛心切的顺民。
只是不知,这样的日日夜夜,何时是个尽头。
但我仍是盼望着,与你携手漫步红尘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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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双番外
很多年以后,我有个绰号叫作西毒。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嫉妒。我不会介意他人怎样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向王家卫致敬!)
西毒无双,美艳与狠辣并绝。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忘了,倒在我裙下和倒在我毒下的人哪类更多。大多数的人,往往先是第一类,随即又成了第二类。
曾经有一个时候,我并不是这么狠毒的,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嫉妒的意思。那时我住在一个叫药王谷的地方,有一个爹爹,三个哥哥,还有一大群整天围着我转的师兄。人很容易把幸福当成三餐一般的自然,而不是珍贵的奢侈品。如果从小生长在充满这种奢侈品的环境里,更是会把它当成沙石一样抛掷了。
除了这种奢侈品以外,谷里的奇花异草也很多,它们的药效我是从小就知道了的。很少有人知道,每一种剧毒的草同时也是治病的药,就看你怎么使用。嫉妒这棵毒草也是一样,不过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也不曾后悔。
十六岁以前我都没有出过谷,对外面的世界也不感兴趣。每年都会有几个人进谷来,同时也会有几个人离开,他们大多是些木讷的人,对爹总是十二分的尊敬,而见了我又只会憨憨地笑,巴巴地跟着,我自然把他们看得比花草还低些。花草的表情比他们生动得多,即便天天对着也不会腻烦。
爹在江湖上的名气似乎很大,因为每个刚进谷来的人都非常兴/奋,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要悬壶济世之类的,</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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