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中了两枪,是沈蔚仁干的。我爸中枪后流了很多血……我疑心他是活不成了。
一想到我爸活不成了,就得哭啊。
这边厢我咧开嘴巴,刚刚哭了一声,就被张文笙一伸手,把我的嘴巴给捂住了。
哭什么!我们明明成功了——他的眼睛里又透出来那种执拗的疯狂劲儿,他捂着我的嘴,不教我哭泣,冲着我大叫大嚷。
他嚷道:你爸爸还有气,子弹取得出来,德国医生能救他!我们现在要去救另一个人,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试验,所以我用了最新的定位装置,我们穿越到了此时!
我一身都是自己亲爹的血迹,这一刻被他吼得耳朵一阵子闷痛,心里也很一阵狐疑。
张文笙既然说,这个时间与地点,乃是他刻意的安排。那么……今夕又是何夕,此处又是何处呢?
天气寒冷,我们的衣服都沾了血,磨蹭在雪地里,正似两个还阳的死人。
张文笙能坐起来以后,就一直在努力地揉自己的腿,想快一点能起来走动。我也帮他揉腿,也是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他与我说,这是穿越次数太多,身体不够好了,所以才耽搁太久。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面上隐约有抱歉的神色,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我心里说,你把好好的一个自己搞坏了,为什么要对我抱歉呢?
但我还怀着许多隐忧,心里揣着一大堆做不成就无法面对的事。我的舌根还有点发麻,向来也是穿越搞的吧……我不愿意、也不想勉强多说话。
我们抵达的时间约摸是日出前后。这山谷里的天气到了午间,就开始急转而下,头顶又起了浓云,风也很冷冽。感觉就是又要下雪。
这时张文笙的腿脚终于恢复灵活,他在原地小小练了几下把势,确认自己的身体足够协调后,开始拉拽着我,沿着谷底完全干涸的河床,往东北方向移动。
就这样走出三五里路后,他的面容,因为疾步移动染上了红晕,手心也变得很暖和。而我因为着急走路头昏目晕,手脚都开始透出湿冷的汗。
我跌跌撞撞地,提着皮箱跟住他。条件如此,血衣也没有可能换下,每走一步我都想着我丢下的躺在民国三年那血泊中的爸爸,很担心这一次回去,他就是真的不在了。
他在的时候我没觉得他好,他中枪之后,我最怕的确是他撑不住、会离开我。
胡思乱想着,脚下不看路,我滑了很多次。可是张文笙一点都不肯停留,不给我休憩的时间,他就是催着我快走。
我们抵达那危崖之下,正是在将近日落的时候。霰雪细细地撒下来,天气真的变得很坏。
走了很久又没有歇息和饮食,我累得几乎要死。等完全停下了,我就立刻跌倒在地上,用非常大的声音发出嘶喘。
其实我也并不是需要那么喘,我还能喘得上气。我只是要张文笙听见我很累,我很喘。
可惜呀,我的这一番喘,张文笙也不在意去听的。我一抬头就见他,仰面朝天,是个仰望、等待的模样。他像是拜雪,又似在等着天上出现旁的什么东西似的。
会是“光轮号”吗?
我犹在思忖,他的脸上已然放出光来——是真个闪闪发光——虚弱的天光照在他的面颊上,努力奔忙压榨出的薄汗闪着一层光。
他毫不避讳地,在隆冬空寂的河谷里大声说话。
这个张文笙哪,他大声叫着我的名字说:你快站起来啊曹士越!你听——!
我很诧异,除了簌簌落雪的声音,除了压断树枝的轻响,除了这个疯子的狂言,我不晓得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听得到?
即便是如此,我还是依从他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去听……我听到,在不算远的远处,有尖叫的人声,有踟蹰的马蹄,此起彼伏,慌乱无章。
这些声音来自悬崖之上。
我抬起头,看见石壁悬赏有三个反复涂过红漆的石刻大字,在枯萎的藤蔓间若隐若现。
——越王山。
我登时竖起了全身的鸡皮疙瘩!
这就是埋葬我亲生母亲的那座山!
这里就是我八岁时死而复生的那个地方!
第147章 真不愿就那样离开你
二十三、
这里是越王山!
现在是……哪年哪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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