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地嗅着空气中的茶香。
最后少年将沏好的茶水一一倒入那些不比鸡蛋小多少的杯子,只至七分,不满不亏。袍袖一挥,便有少年少女过来端了茶水送入在场宾客的手中。少年便自己端了杯子,含笑送到定国公面前。
定国公怔愣着接过茶杯,轻轻的嗅了嗅,方才浅浅的啜饮一小口。
“青带绿腹蜻蜓头,美如观音重如铁,好!好个清幽四溢,齿颊留香的铁观音,没想到泡个茶也有这般精彩的把式,你是哪个班子的??”
“老国公,这少年该赏!!”
“是啊,该赏!!”
在坐的官员亦是纷纷竖起了大拇指,连连赞叹。
少年勾了勾唇,冲定国公深深一辑,而后旋身退回了戏台。与此同时,刚劲的旋律响起,琴铮和鸣,铿锵有力,所有人的目光也迅速回到了少年身上。
少年右手一扬,手中不知道怎的多出了一柄寒光四溢的精钢软剑。随着音律的起伏渐渐舞动。同一时间,片片火红的花瓣自戏台上空不断飘落,悠悠的洒在少年绯红色的锦袍,墨缎一般的发丝以及那闪亮的剑尖。
所有人都愣住了,半张了大嘴沉浸在漫天花雨与少年飒爽的剑舞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音律缓,舞姿缓;音律急,剑招也跟着急促起来。铮铮琴音之间,众人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沙场连天的场景让人热血激荡。
早已离开战场颐养天年的老国公眼中泛起了年轻时的神采,不禁鼓起掌来,其他人也就忍不住跟着拍起手来。
“太精彩了!”
“是啊,这少年,非赏不可!!”
“该赏该赏!!”
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少年宝剑一挥,戏台左右两边同时落下两道红色的条幅。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全场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定国公激动地当场站了起来,盯着台上的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年微微一笑,右手利落的在半空中划过几道圆弧后潇洒的将手中软剑缠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这人的身手,怎么那么眼熟??台下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父亲身边的马文才有些狐疑的盯着台上蒙面的少年,心下不由得有些古怪的感觉。
这老国公戎马一生,年轻时驰骋疆场,南征北战了一辈子,是马文才为数不多的敬佩之人。所以,即便是很讨厌父亲这般虚与委蛇与官场之人应承,今日老国公的寿宴,他还是来了。
可是那台上英姿飒爽的少年,怎么越看越眼熟,仿佛……不可能,那个痞子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场合?他, ...
(不就是个土匪窝长大的小流氓吗?
又怎么会,这般的……傲然灼人、炫耀夺目?
“司宇祝老国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少年自台上轻身跃下,站至老国公面前一掀眼罩单膝跪地倒头便拜,冲老国公笑的明媚耀眼。
“好好!”老国公激动地扶起少司宇,上上下下将其仔细看了个遍,“好好,看样子身上的伤是痊愈了,怎么大老远的跑到杭州来,你家老爷子早就写了信,说你留书出走,这是……”
“老爷子那边,就请老国公帮忙遮着,司宇还不想回去!”少司宇嬉笑着凑过去,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挽住老国公的胳膊。
“你这娃娃,怪不得所有人都拿你没辙!”老国公叹气摇头,一副宠溺的模样戳了戳少司宇的额头。
“国公大人,这少年是……”
周围的众官员宾客开始好奇,纷纷询问少司宇的身份。
“这娃娃是老夫多年至交好友家的孩子,性子顽皮,这不又偷偷从家里溜了出来。”老国公微微一笑,亲热的拉了少司宇向众人介绍着,却在看到她满眼不耐烦时笑了。
“罢了,你这娃娃就是只不受管教的野猴子,去吧,让秦卫陪着你们到街上四处走走。记得回来用膳!”
“那司宇就告辞了,各位大人,司宇先告退!!”
如蒙大赦般的转身,少司宇拎了雨彤躲债似的朝府外跑,还没等她站稳,便被人自身后拎着衣领转了个身,被迫与那人面对面。
“文才兄,好巧啊!这样也能碰到,咱们可真是有缘分啊!”少司宇打着哈哈拍了拍某个一脸玩味儿的大冰雕的肩膀。
“少司宇,你已经装作不经意的瞥了本公子八次了!”马文才双手环胸冲某少挑了挑眉。
一旁的雨彤很识趣儿的在收到自家主子眼神指示后,拎着脸色憋屈的马统给自家主子清场子了。
“我那不是以为,文才兄想装作陌生人而已嘛!”鬼才料到他这种大冰雕会出现在这种热闹的场合,还看到自己的剑舞表演。真是,便宜这家伙了。
“哼!”马文才冷哼一声,“你和老国公……”
“你刚刚没有听到吗?我家老爷子和老国公很多年前就是至交好友,所以他老人家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们,是哥们儿!!”
少司宇很是得意的仰着头,望了眼远处和众官员谈笑风生的老国公。“我是来祝寿的!”
“哥们儿?”马文才闻言微怔,狐疑的将少司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半晌才小声开口,“怪不得,你对军事战略这般……”
“文才兄你说啥??”
“没什么!”马文才不自在的撇开头,等少司宇转过脑袋追寻着那厮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只在平静的池水上看到几只成双成对学名鸳鸯的动物安逸的游来游去秀恩爱。
“水鸭子有什么好看的,还没山鸡漂亮呢!”少司宇小声的嘀咕了声,便听马文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本来就是嘛!”不知道是天生神经太粗,还是说她根本没那些个浪漫细胞,反正自上辈子她还是个懵懂的21世纪软妹子的时候,就不怎么待见那灰不溜秋的水鸭子,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看嘛。
“少司宇,你还真是……”马文才手指微微点了点,半晌方才苦笑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说的是事实啊!什么鸳鸯成双,我还鸳鸳相抱呢!那些啊,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还嫌葡萄酸的迂腐文人杜撰出来的酸话。”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在21世纪那个事事都以效率见称的时代,什么东西都讲求实际现实。什么情爱真心,纯属传说。
甚至是律法都没办法约束人心,更何况是一只灰不溜秋的野鸭子??
“鸳鸳相抱……”马文才喃喃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少司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以为马文才是弄拧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是准备和自己冤冤相报继续死磕,当下也就斗志昂扬没把这话深究下去。
等少司宇后来回忆起这话时,几乎将自己撞死在棉被之中。
这时候雨彤和马统一前一后的跑了过来,说是老国公唤他们两人去用膳。
这顿饭,少司宇吃的很是憋屈,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马文才总是在少司宇下筷子之前夹走她早已经锁定的目标,偏偏那厮还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模样,让她无法发作。一顿饭下来,原本生性嗜辣的少司宇就被老国公强迫吃了两口水煮白菜和一点儿淡而无味的豆腐汤。她最爱的麻辣肚丝和红烧狮子头,全下了马文才的肚子。
擦!怎么没见辣死他,她诅咒那厮回去就生痔疮!
第16章 抽疯
(“主子,你快一点儿啊,前面还有好玩儿的!”雨彤左手三根糖葫芦,右手一块儿白糖糕,在前面一步三回头的冲少司宇嚷嚷个没完。ww
“少司宇,你们家书童这是多少年没有进过城了?”马文才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盯着雨彤雀跃的背影,转而冲少司宇勾了勾唇。
“呵呵,的确是很久了,不过……”少司宇有些无力的看了看自己满手的小点心,“我比较怀疑的是,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太克扣了这小东西的伙食,这个吃货!”
这都是些什么啊,豆沙包,绿豆饼,珍珠丸子……最夸张的是,还有半根留着牙印儿的油条。彤彤啊彤彤,主子我是虐待你了是吗??
“吃货?你的新名词还真是不少……马统!!”原本语中带笑的马文才忽然沉了脸色,闷声唤了身后不远的马统,转而不耐烦的将少司宇手中的大包小包迅速转移到马统手中,“奴才自有奴才的工作,没见过哪家主子能把奴才宠溺成这般地步,自己满大街瞎晃荡还叫主子拎东西。”
“文才兄啊!”少司宇轻笑着叹口气,暧昧的凑到马文才眼前上下瞧了他半晌,直到他脸皮泛红,这才闷笑着开口,“这门第之见等级之分,你什么时候才不会放在眼中啊??”
耸耸肩,某少自命风流的甩开折扇大踏步朝前走去,也不理会满脸凝重的马文才此刻是什么心情。
“小马统啊,你去告诉雨彤,这堆零食她今儿要是吃不完,主子我就不让他回山上去了!”目测了那堆零嘴儿,马统和雨彤两个人,应该很快能搞定才对。
“少司宇!”马文才的声音由远及近,少司宇微微站定,便见那厮追了上来,“你这人,还真是叫人看不透。”
“看透多无趣!”少司宇挑了挑眉,顺手从身边的小摊上拿起一个五彩丝线的草药包。“想彻底了解我少司宇,怕是花上一辈子都不够哦……”
“一辈子……”
看着少司宇吊儿郎当的背影,马文才不由得默念着这三个字,目光让人无法理解。
听说杭州城的端午日素来很热闹,除了传统的赛龙舟投香粽之类的通常节目。还有21世纪已然为人们所忘记的刺五毒点雄黄等节目。
五毒她听过,在漠北长大的少司宇自然是不陌生,但是这种画在纸上蒙了人的眼睛去刺得游戏,她倒是没有玩儿过。
这感觉,貌似和21世纪盲人摸象的游戏有些相似。漠北什么都好,就是生活很是单调,没有江南这般风光宜人,玩意儿繁多。
少司宇有些心痒痒的,看着喧闹的人群跃跃欲试。
“公子,试试吧!”
摆摊儿的小贩有些脸红的看着眼前一袭紫衣的俊秀少年,低声游说,“若是刺中了,还会有奖品哦!”
“恩,好啊!”爽快的掏了几个铜板,少司宇任小贩替自己蒙上了眼睛,捏着手中的刺针被小贩扶着转了三圈,这才凭着记忆朝目的地慢慢挪去。
“左边……左边……过去点儿……”
“不是……右边一点儿……过了……诶……对……”
“在前面一点儿,直走……”
耳边不断有围观者瞎指挥的声音传进,因为一次同行的参赛者有五个,行进过程中难免会有肢体碰撞,几番下来还真让少司宇有些搞不清楚方向了。『』地上凹凸不平,真是难走!
所以,当马文才好不容易找到瞬间就淹没在人流中的少司宇时,便看见那抹高挑的紫色身影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中跌跌撞撞,好看的眉梢微微皱起,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这种表情,还真是难得见到。”马文才微微勾唇,却猛地沉了脸色。
十米左右的距离,马文才却是瞬间闪至,在那抹紫色身影摔到之前稳稳的扶住了她。
“好痛!”重重的撞进了堵坚实的胸膛,少司宇忍不住痛呼出声,恍然间似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从自己的脸颊边迅速擦过。伸出去准备摘掉眼前丝巾的手被人猛然拽紧,少司宇动了动手腕,却无法从对方的手中抽回。
“文才兄,我又不会跑掉,你拽那么紧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是我?”
“直觉!”她那仅剩的女人的直觉,动辄放冷气,除了马文才这座移动大冰雕还能有谁。
“呵,少司宇,游戏还没有结束呢!”马文才轻笑一声,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转了个方向,“直走,还有几步就到了!”
“你确定我能信任你?”少司宇挑了挑眉,唇角噙着抹笑意,脚下却仍是很顺从的向前方走去。果然没有走几步,就摸到了冷硬的墙壁。
略微想了想,少司宇伸指在墙壁上来回摩挲了一会儿,听到周围传来围观者的呼喊,她淡淡的勾了勾唇。
纸张的感觉和温度,和墙壁都不一样。小心的举起刺针戳了下去,四周立刻传来一阵掌声,看来马文才那厮还真没有骗她。
摘下丝巾,便看见一身银袍的马文才站在人群前,冲她笑得开怀。
“公子,这是您的奖品!”小贩笑呵呵的递上一只五色药包,据他讲里边装了艾草青蒿之类的驱虫的草药,挂在身上可以防蚊虫。“另外,这只是送给二位公子的。”
“送给我干什么?一只就够了啊!”莫名其妙的看了眼神情有些古怪的小贩,少司宇恍然大悟般的笑了。
“要送他就直说嘛!”
看那年轻的小贩双颊泛红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虽然是将赠送的香包递给了少司宇,眼角的余光却仍是忍不住偷瞄了马文才。
果然是……魅力无边啊……
“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文才兄就收下吧!”顺手将那赠送的香包塞进马文才怀里,少司宇拎着自己赢来的那个转身大笑着朝别处走去。
“你笑什么?”马文才皱了眉头不悦的瞪了少司宇一眼,两道好看的剑眉微挑。
“我在笑,我家娘子魅力无边……”轻佻的扬了折扇在马文才面前晃了晃,少司宇条件反射般在马文才握拳之前退开三尺远。
“哼,不及某人!”马文才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好一会儿方才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得意洋洋的少司宇。
诶??就这样算完了,今儿个他怎么不火冒三丈??难道真的是她的诅咒灵验了,否则这厮干嘛摆出一副便秘的嘴脸??
之后的时间,便是一个嬉皮笑脸莽莽撞撞,一个面色冰冷高傲冷酷,一前一后从杭州大街头晃荡到街尾。恩,好不和谐的二人同行组啊。
等到少司宇将杭州城的几条大街逛了个差不多,天色便也渐渐的暗了下来。雨彤和马统也早在国公府门口等着了,这白日里贺寿的宾客们,也早就散了去。
远远的就听到雨彤中气十足的叫嚣声,少司宇竖了耳朵听了听,无非就是雨彤嫌弃马统手脚不够快,没有抢到那限量供应的糕再要么,就是说他笨手笨脚, ...
(弄撒了她的绿豆汤。而那小马统,便是一副小媳妇儿般模样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儿敢怒不敢言。
果然,吃货的世界中,气质神马的,都是浮云!
“少司宇!”懒懒的冲马文才拱了拱手,少司宇拉了雨彤转身就想往国公府大门跨,刚转身便听到马文才在身后喊她。
“啥?”
“没什么!”摇了摇头,马文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方才拉了马统,“走了!”
看着那主仆两人没入黑暗的背影,再看看雨彤撅着小嘴儿气呼呼的瞪着马统背影生气的样子。少司宇当下有些头皮发麻:这场景,好琼瑶啊!!要不要再狗血的下场雨?
事实证明,她真的有当铁口直断的本事,这念头刚刚落下,半空之中就划过一道耀眼的闪光,紧接着便是连绵不断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少爷你回来了?老爷子早猜到会下雨,正叫老奴去接您呢!”管家撑了柄油纸伞在门里冲少司宇喊话,她却似乎什么都听不到般愣愣的站在门口。
“少爷?”
要不要给那家伙送把伞?好歹也是同窗一场,今儿个他也在危机之刻扶了自己一把,否则肯定很丢脸。
“主子,你回来!”
雨彤在身后喊了什么她没有听见,直到头顶的雨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少司宇方才如梦初醒,此刻她已经抓了手中的纸伞冲出了国公府好几百米。
得,反正已经湿了个透,也不在乎被多淋会儿。
没追几步,就看见马文才和自家书童漫步在暴雨之中。马文才一身银色长袍紧紧地贴在身上,发丝凌乱,狼狈的像只没人要的落水狗狗。
不过,她现在也应该好不了哪里去吧?
这厮怎么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雨,街道两边那么多地方难道他们两双眼睛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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