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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样儿!跟你扎克斯哥哥玩阴的!”压在少年身上疯狂地挠他痒痒,扎克斯一脸坏笑,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混混,“叫啊,随便叫,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他看着克劳德被挠得又哭又笑,好玩得压根儿没法撒手。直到曾锁好直升机,又给油箱添满了油,路过他们身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一言不发地走远时,扎克斯才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玩过了头。他松开手,少年已经笑地只剩喘息的力气了。

惨了,不晓得曾打算怎么给他评分,玩弄同伴可不是特种兵的职业操守。

讪讪的把少年拎起来,又帮他把粘在头发上的草碾子胡乱扒拉干净。少年红着眼眶瞪了他一眼,转身丢下他,气鼓鼓地赶向大部队。

……噗。

真的,他生气的样子真的超级可爱。扎克斯迈开步子,也走向逐渐跃上原野的房屋。既然他觉得晕车什么的是一个战士的黑历史,那么偶尔顺着鸟毛去捋,给小孩儿留点面子,才是他这个大哥哥应该做的?

不过,人这种生物,变化可真是快啊。

人总是善变的。

而杰内西斯尤甚。

在他最初得知真相的那些日子里,愤怒如同弗列格通河[2]中沸腾的鲜血,要将所有的罪人燃烧殆尽。哪怕是看似平静的如今,从曾对他戒备的态度,依旧可以看出平静下掩藏的那些暗流涌动。是的,他从未忘记复仇,无论《俄瑞斯忒斯》《弄臣》还是《哈姆雷特》,复仇者从未有过好的结局,可是复仇的果实依旧如此甜美,令人甘之如饴。

然而事实是,跟随文森特行动的那些日子——他以为会是复仇之行的日子里,那个看不出年纪的老男人,有时候温吞到一种令人烦躁的境界。对于任何他提出的问题,回应只有“我想你需要自己去发现”“这个答案只有你自己知道”“对此,你已经有结论了”之类的玄而又玄的话。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提供什么建议,只是胡说着什么。但是渐渐地,他似乎被那种温吞所影响,开始注意到那些一直以来被忽视的事物。

就像现在,吉莉安站在他面前,他需要低头才能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苍老?头发里夹杂着斑驳的白,眼角细细的纹路是岁月的痕迹,抑或是良心煎熬的证明?他其实压根儿就不该注意到这些,这些悲剧的始作俑者,不配得到仁慈。从前他有多么喜爱她,现在就有多少的憎恶。

“黑纱?有什么人去世了吗?”是霍兰德。消息传得真快。杰内西斯压下嘴角,可不能笑得太猖獗。但是很快,又变得悲哀起来。安吉尔还不知道,但是在他看来,哪怕是一丁点来自这对父母的基因,都足以使一个英雄蒙羞。他弯下腰,在吉莉安耳边轻轻耳语,“如果安吉尔死了,你也会这样祭奠他么?”

满意地看着吉莉安震惊的脸,杰内西斯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噢,我很抱歉,不该这么问的。我只是太想念这里了,但是变化太多,有些不知所措。”

“安吉尔他……”

“他太忙了,你知道的,大人物总是这样。当然,我也是翘班出来的。对了,看看我带了谁来?”杰内西斯让开门,露出了又在和扎克斯打闹的克劳德。老天,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幼稚的吗?究竟有什么好玩的?他们两个腻歪得就像要手牵手去厕所的小情侣。“克劳德,来看你奶奶。”

“安吉尔没这么老。”克劳德叹了口气,忽然把扎克斯顶到前面来,“吉莉安,这是安吉尔的学生,我想你一定早就想见他?”

看着他们互相推搡陷害,杰内西斯又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克劳德知道吉莉安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会是文森特告诉他的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带着扎克斯真是太好了。在他忍不住在开头就将一切搞砸过后,这头狗崽十分上道地让气氛又活络了起来。他东问西问,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关于安吉尔又有着说不完的话。紧随其后是曾,递上伴手礼羊羹,极度礼貌甚至是拘谨地说明来意——一次预定外的私人拜访。他故意的,有谁会为意外的拜访准备礼物?还穿着塔克斯的制服?足够给那个女人一些压力了。

吉莉安显然被这样的局面弄懵了,充满敌意的杰内西斯,有意无意避开她的克劳德,来意不明的塔克斯,还有一个鸡飞狗跳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扎克斯。但是最后,她看了看扎克斯,最终去后院抓了两只鸡,准备起晚餐。

他们这一行,竟都是农村出身的,见怪不怪地看着宰鸡现场。扎克斯利落地给了鸡脖子一刀开始放血,曾挽起袖子准备热水褪毛。吉莉安看了一会,回到厨房,找到了面粉、干酵母、自制的苹果酱和黄油,又从鸡窝里掏了几个蛋,开始揉面团。

你甚至不会觉得这是一个科学家……如此朴素,如此平凡。记忆里的吉莉安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妇女,会做一切她们应该做的事,下地、除草、驱虫,喂牲口,夏季是苜蓿冬季是燕麦秆,经常缝补小孩打闹间弄破的衣物,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她牺牲了安吉尔跟他的生活,最终得到了什么?她究竟为的是什么?科学?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为什么要来这里?”克劳德在他身边坐下,两人都坐在门墩上。远处,落日的余晖渐渐沉没,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有一些事情要确认。”难得的,克劳德主动来找他说话,杰内西斯没法保持沉默。

“这里。”克劳德看了眼扎克斯那边,后者摇了摇奄奄一息的鸡,几滴血溅到了曾的裤脚上。曾掏出笔记本和笔,写了些什么。“为什么不去你自己父母家?”

“父母?如果是我的父母的话。”杰内西斯嘲讽地笑笑,“父母会拿自己的孩子做人体实验?”

“会。”克劳德点头。

“……你知道了什么?”杰内西斯眯起眼,“还是说,其实你也是……?”

“霍兰德是安吉尔的父亲,生理上的。”克劳德有些恍惚,似乎在竭力回忆着什么,“他死了……嗯……你杀了他。你是来杀死他们的吗……吉莉安,还有其他人。”

“是又如何?这是他们应得的。他们犯下的罪,足够让他们在血河里煎熬数千年,而我的职责仅仅是送他们下地狱。公平,公正。”

玫瑰色的霞光宽阔地在天际延伸开,黄昏黯淡的光线朦胧了事物的轮廓,那些摇曳暗褐色的树影、从门口昂首阔步经过的大白鹅、追着尾巴绕圈跑得哈喇子直淌的蠢狗,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美好。杰内西斯自以为明白了克劳德的想法,让这一切被鲜血染尽,对于不曾感受其中罪恶的人而言,确实太过可惜了。真是小孩子心性。

“你想阻止我吗?如果是你,也许我会考虑。”

克劳德摇头,“你要怎么对安吉尔说?告诉他真相,还是扮演一个恶魔?”

杰内西斯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本来就不是来屠杀的,否则也不会带上曾和扎克斯,刻意给自己找麻烦么?不过说到底,自己在他眼里竟然是这么个形象?杰内西斯有些尴尬地摸摸后颈,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他又开口。“你觉得他们都在想什么?用别人的孩子还可以理解,用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

“你代入一下。猜一下。”

“如果你想听‘他们只是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其实他们很在乎你’,我可以满足你。”克劳德叹了口气,“可是我不信,你也不信。”他看着红彤彤像个蛋黄的太阳,看得久了,眼前出现了一团又一团青黑色的重影,“我所知道的那个人,临死前,也只是说这是一个必须挽回的错误。可是错误是谁?是她,还是那个孩子?永远不会知道了。”

他支着下巴,忽然平淡地问,“杰内西斯,你慰自吗?”

“什么鬼?!”安吉尔的生理教育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问题的?

“噢,问得多余了,你肯定有不少女人,用不着撸。”克劳德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顶着那张纯真美好的脸,真的是分外幻灭,“总之,你感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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